他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下巴生出胡茬, 整个人颓废灰败，像一具失去魂魄的行尸走肉。
陈阳看得难受, 又恨铁不成钢，说他：“你刚从医院回来没多久就开始喝酒，是不打算要身体了？”
傅之衡沉着脸不语。
陈阳问他：“听说你爸要把你送国外读书？”
傅之衡声音沙哑，“我不去。”
陈阳知道为什么他不去，跟他说：“你现在这个成绩, 高考能考上国内哪所好大学，不如攻读国外，你托福雅思都过了, 对你来说国外更适合你。”
见傅之衡不说话, 陈阳劝他：“阿衡, 别想赵今今了，就算她救了你，可现在是铁定了下不打算回头，你不要再想她了。”
现在赵今今有多优秀, 多耀眼，怎么可能愿意回到从前。连他都不由的心生佩服，赵今今能坚强走到现在，足以证明她的决心。
傅之衡谨慎的抓到一个点，“你怎么知道是她救了我！”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
陈阳顿了下，“我猜的。”
“不对！”傅之衡抓住他，“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陈阳见躲不过，只好如实说出：“其实一开始我也没往这方面想，还以为是商雪救了你，可后来确定不是她以后，我就猜是赵今今。”
在傅之衡紧盯的目光下，他说道：“那时候赵今今不是在打工吗，当天其实我给赵今今下了一个跑腿订单，我本来是想让她过来参加派对一起玩，这样你们也能有机会好好谈开，后来你溺水出了事我也把这事给忘了，前阵子我才想起来，当天救人的应该是她。”
傅之衡大吼：“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有意义吗，”陈阳看着他，目光悲哀，“阿衡，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的，喜欢的时候为你赴汤蹈火都可以，不喜欢了，你再折磨自己，对方连眼皮也不会眨一下。”
连他一个外人都看得出现在赵今今的意思，多次挽留不成的傅之衡恐怕更是深有体会，否则他也不会这样频频买醉。
陈阳不忍好友继续这样颓废下去，跟他说：“阿衡，是时候放手了，哪怕你还是放不下赵今今，也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了。”
傅之衡红着眼睛，“我不甘心。”
当天夜里，赵今今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面是男人的声音，“今今。”
赵今今从睡梦中被吵醒，整个人迷糊糊的，“谁？”
“今今，你回来好不好？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赵今今这才听出对方的声音，坐了起来，“你是……傅之衡？”
“今今，我认错，我真的错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浓重的似乎含着一点哭腔，“我向你认错，当初是我收到了别人发给我假的聊天记录怀疑你是想要骗我的感情。”
“我那天故意和商雪一起出席，就是想要气你，但我没有和她在一起过，从来没有的。”
“我被骗了，那些全是假的，从记录到照片，我知道是我误会你之后，后悔又自责，可我就是开不了口向你道歉，我恨死那时的自己了。”直到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珍贵的人。
赵今今听着他的剖白，没有挂断电话，静静的听他说。
“我总觉得你那么喜欢我，一定会原谅我，重新回到我身边，等到那时候我再好好补偿你，我会拼命对你好，连我们在一起后的未来都已经计划好了，可是、可是——”
她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我看到你和别人男生在一起，还戴着他的奖牌，当时真的太生气了，一瞬间什么理智都没有了，才会当众说出那种让你难堪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今今，我道歉，我认错。”
“我喜欢你，”他哽咽着：“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他在哭泣，示弱，完全的臣服于她，捧着他所有的骄傲和尊严，恳求她回头。
赵今今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没有平日里的冷漠，她只是叹息了下，说：“傅之衡，你喝醉了。”
“我没有！”傅之衡急切的说，“我很清醒，我说的全是真心话！”
赵今今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所以她这次多了几分耐心。
“傅之衡，你现在也许的确很后悔，但你认真冷静的想一下，我真的有你认为的那么重要吗？”
“你背景显赫，身居高位，一直以来拥有的太多，你从来没有真正的失去过，所以在我离开后才会这样深陷，无法自拔。”
“以后你会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替代有很多。”
不会的。
傅之衡感觉自己胸口仿佛破了一个大洞，痛苦无时无刻的不再折磨着他。
他十分清楚，像赵今今这样的人。
以后都没有了。
不会再有人捧着一颗真心，不计回报，毫无计较的对他好。
会这样哄他、爱他、疼他的只有赵今今一个。
可没有等到他否认。
赵今今开口继续说：“换句话讲，就算我回头了，难道事情就真的会想你想象的那样顺利吗？”他计划的未来，没有她的参与，没有和她商量的计划，一切全是他想要，这种强制的手段和生活，完全不是她想要的，而且真的会像他想象的那样顺利吗？
他会满足于此吗？
不可能。
“傅之衡，你没有想过，你的感情观是建立在试探的基础上的，你总是会习惯性的不断试探，想要知道对方爱你的底线。”
“触碰到了，你觉得对方对你的爱意太浅。”
“触碰不到，你也许高兴一阵子，可很快，你就像玩游戏一样升级加剧，永远停不下来，因为你想知道对方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纯粹干净，是不是可以倾尽一切。”
可无论是什么人，永远会有一条最后的底线，如龙逆鳞，触即大忌。
当初，他对原主百般试探，最后毁于一个小小的挑拨，而原文里的商雪，即使她通关成为他的女朋友，还是会面临他的种种枷锁。
傅之衡的不安全感是根深蒂固的扎根于心底，无法拔除的。
赵今今用冷静的态度告诉他。
他们不可能了。
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傅之衡心口一阵绞痛，可他说不出任何否认的话。
她竟然比自己还要了解他。
这让他有一点点欣喜，可更多的悲哀随即从心头翻涌出来，不断地冲击着心脏，令他浑身发凉。
他听到赵今今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再见，傅之衡。”
她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电话里再没有任何声音。
傅之衡把脸埋在被子里，眼前潮热一片，可再多的悔恨也换不回那双看向他就闪闪发亮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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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新年如期而至，本来赵今今已经和陆峥购置了一堆年货，打算两个人一起在家守岁看春晚。
可事与愿违，大年三十的当天，陆峥被陆丛云接回陆家过年。
赵今今起初还担心陆令姿。
陆峥告诉她，陆令姿已经被送到疗养院治疗，医生判定她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出院，陆丛云偶尔抽空会去去医院看她，只是没答应让她回家过年。
没了陆令姿，方铭宇也已经从陆家搬出去，回他自己家去了。
今年的陆家只有陆丛云和陆峥。
但陆家的新年自然不仅仅是那种全家团圆的年夜饭，除了各路亲戚来，还会有很多达官显贵来上门拜访，正是结交人脉的好时候。
因此陆丛云将陆峥叫了回去。
至于赵今今，她被冯秀叫回家一起守岁。
春晚开始了，主持人开始送祝福，电视声做背景音，三个人在一起包饺子。
冯秀边擀面皮边说：“今今，过了新年马上高三了，你也不要出去打工什么的，缺钱小姨这里有！”
赵今今嗯了一声，“好，小姨。”
“那个，我有之前的复习资料，你需要的话就都给你。”万鹏小声说着。
她知道万鹏成绩很好，复习资料自然有用，“我要，谢谢表哥！”
万鹏腼腆的笑了下。
他们一起吃了年夜饭，看着电视里欢腾的歌舞和小品，手机里不断叮咚响着朋友们发来的祝福短信。
赵今今坐在沙发上，笑着笑着，突然有点寂寞。
砰——
窗外有蓝色的光闪过。
“有人放烟花了。”冯秀说道。
赵今今侧眸，站起身从窗户往外看，有点看不清。
“小姨，我去外面待一会儿。”
冯秀嗯了声：“注意安全啊。”
“好！”
她穿上外套，站在楼道的窗前，看到天空中有彩色的烟花绽放。
手机铃声响起。
赵今今接了起来，“陆峥。”
他应了一声，“嗯。”
“你那边怎么样？”赵今今知道陆丛云今天一定请了很多人来。
“见了很多人，脑子有点乱。”陆峥低声问：“你呢？”
“我和小姨他们包了饺子，看春晚呢，今天还有抽奖，我刚中了一箱牛奶，厉害吧！”
“嗯，很厉害。”
两个人突然沉默下来，赵今今仰头看着天空，“陆峥，我这边正在放烟花。”
“喜欢吗？”
“嗯，很漂亮，可好看了。”彩色的烟花在眼前闪过，照亮了赵今今秀美精致的脸孔，少女晶莹剔透的双眸露出一丝寂寞。
真想和你一起看。
她在心底默默地说。
“哎，”她看着窗外，惊喜的喊道：“下雪了！”
窗外飘过几朵白色的雪花，静谧而温柔的落下，很快大地被染白。
这是望京的第一场雪。
“陆峥你快看窗外！”
“好。”
他们在不同的地方，看着同一片天空下的雪。
赵今今终于挨不过心底的寂寞，她有点羞涩的轻声说：“陆峥，我想你。”
这一刻，他们彼此的心跳仿佛同步，扑通，扑通，声音从胸膛中急促的传来。
“如果我能见到你就好了。”冬天里的第一场雪，她想见的第一个人，是陆峥。
赵今今听到陆峥低沉的嗓音：“今今。”
“嗯？”
“你往下看。”
赵今今心跳加快，她从窗外低头，看到楼下站着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他打着电话，眸光里仿佛有星光闪动，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
话筒里传来他饱含温柔的笑意：“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幸运微博中了一袋猫砂
接着，我留下了滂沱的泪水：我没有猫QAQ
第73章
大约冲动便是突破一切桎梏与规则的勇气。
赵今今快速跑下楼, 她喘息着，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喜悦。
“你怎么来了？”她有很多话想问，陆家的聚会怎么样了, 他这么快离开好吗, 烟花是他放的吗，那他在楼下等了多久, 冷不冷？
可这些问题她已经没有心思问了。
陆峥伸出手拨开她汗湿的刘海，问：“开心吗？”
她欣喜的抿唇，“开心。”见到他真开心。
天空绽放出彩色的烟花, 在他们的脸上打上一层绝美的光晕。
新年的最后的钟声敲响。
10、9、8……1。
新的一年开始。
赵今今微笑：“陆峥，新年好。”
“……新年好, ”陆峥垂眸，低声问：“今今, 我们回家？”
几乎是下一秒，赵今今想也不想的点头答应。
她给冯秀打了电话，什么也没拿，和陆峥步行往家走，这的确是有点冲动的荒唐, 可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浪漫。
他们走在凌晨寂静的大街上，初雪落在头发肩膀，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俩。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走着, 只有脚踩在雪上的声音, 深夜的风有些冷, 赵今今吸了吸鼻子。
“今今。”陆峥突然喊她。
赵今今抬头，看到他鸦黑的睫毛微颤，“牵手吗。”
赵今今先是一愣，接着被这三个字撩的心口发热, 她哑着嗓子，“你又犯规。”
陆峥笑了，向她伸出修长的手，“那牵吗？”
“……牵。”
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最初微微的凉，接着相触的肌肤很快被点燃了温度，直烧到全身，烫的浑身生热。
新年的冬夜瞬间不再寒冷了。
赵今今一步步向前走着，终于感觉到一股脚踏实地的安定归属感。
是家的感觉。
不是来源于陆家的那个房子，而是牵着她的身边人。
自从奶奶离开，她就再没有家，去了她亲妈那里，也知道那里并不是属于她的家。
知道现在，她终于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家人。
赵今今悄悄将手指缓缓嵌入陆峥的手掌，他们的手指互相包裹、交`缠、紧密到没有一丝缝隙。
这种十指相扣的方式是她鲜少体会的亲密，像是被一根藤紧紧的围绕住，但并不讨厌，微凉的触感反而让她舒服的想要更贴近一些。
她颤着嗓子，“陆峥。”
陆峥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
“我这边也是在和努力的克制哦，”赵今今看着他微红的耳尖，“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