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究竟是不是要废太子?”
这件事不只是苏赵氏好奇,整个京城都猜测着。
苏凤章却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话:“娘,市井传言,当不得真。”
苏赵氏松了口气,苏凤章见状反问道:“娘,你也不赞成废太子吗。”
苏赵氏只是说:“娘又不懂朝堂的事情,哪里有什么赞成不赞成,只是皇帝不废太子的话,这次的事情就不会牵连太广,这样你也不会有事。”
苏凤章听了,笑着说道:“娘,那你就放心吧,圣上此次绝对不会废太子的。”
第149章 一碗水端不平
废太子的传言越来越烈,皇帝的态度不明,云骞那边的动作似乎也停了下来,被抓进去的人还没放出来,但也没有继续抓人了。
谁都知道云骞虽然是继后的哥哥,但却是皇帝的人,说一句不动听的话,称他为皇帝的鹰犬也不过分,这些年来但凡棘手的事情,最后都落到这位云大人的手中。
云骞拿出什么结果来,无论真相如何,最后肯定是皇帝最想要的。
为此,四皇子一脉的人不得不往大理寺施压,以免云骞将太子的痕迹抹去。
只可惜大理寺是云骞的地盘,他们一番上蹿下跳,不但没让云骞松口,反倒是将这些年埋进去的人暴露了,可谓是损失惨重。
三月十五,距离云霄惨案整整两个月之后,京城的春风都带上了一分暖意,云骞云大人终于在朝堂上禀告了此次结果。
“启禀圣上,元宵案已经彻查清楚,乃是翰林院大学士池良俊,因为三年前徐家春宴心怀不满,以至于怀恨在心。”
“时隔三年,池良俊勾结宵小之徒,当街刺杀徐家子嗣,以报此仇。”
“此事之中,与池良俊勾结合作的官员如下:户部吴……”
随着一个个名字落下,太子殿下的脸色青灰一片,只因为这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他的党羽,是实打实的太子党,难道父皇是真的要废太子吗?
四皇子的脸上却是压制不住的兴奋和雀跃,如果不是在朝堂上,他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料到下一刻,云骞的话音一转,继续说道:“另有户部侍郎孟方,早就对徐家心怀不满,在此事中推波助澜,才导致命案发生,甚至意图刺杀和静郡主以嫁祸徐家。”
四皇子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户部是他的亲舅舅徐思远所在的地方,因为皇帝对徐贵妃的盛宠,这些年来户部就如同徐家一般。
而户部侍郎孟方则是徐思远的左膀右臂,他们利益相关,怎么可能会暗地里对付徐家。
四皇子猛地抬头看向云骞,下一刻脸色惨白,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上头的皇帝一眼。
云骞的话还在继续,如果说一开始被处置的都是太子的人,那么随后出现的都是四皇子一脉的人,一番牵扯下来,竟是说不清楚到底哪一脉损失惨重了。
等云骞的话音落下,朝堂寂静一片,低着头的大人们神色莫测。
云骞一提起,他们才恍惚记起来三年之前,徐思远五十大寿的时候,池良俊作为太子一脉的人,似乎真的与他起过冲突。
当时似乎也闹过一场,最后还是皇帝出面缓和了双方的关系。
只是没想到多年之后,这倒是成了池良俊的一道催命符!在场的大人没有人觉得池良俊是那个幕后黑手,更不觉得他会因为那点小事杀人,甚至不觉得他有那个能力!
可这就是云骞拿出来的结果,并且认证物证俱在,甚至池良俊自己都已经认罪!
高高在上的皇帝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道:“几个朝廷命官,只因为一点口角就记恨多年,甚至不惜动手杀人,明知故犯,视大周律法于无物,理当严惩!”
“池良俊草菅人命,褫夺近职,追削故官,秋后处斩以正视听,庶其党类,知所创惩。”
“孟方推波助澜,奸言乱众,义所不容,黜寘方州,以励风俗,往服轻典,毋忘自新。”
“其余党羽,皆有从罪,投之荒裔,聊正典刑。”
“父皇!”太子殿下惊声喊道。
从当今皇帝上位开始,极少有处死官员的事情,一来是这位皇帝喜爱仁慈,二来也是他对老臣多有宽容,最多便是流放。
可现在,皇帝竟是半点余地不留,直接要处死池良俊。
要知道池良俊不只是翰林院大学士,是为官多年的老人,同时还是太子宫中宠妾的亲爹,若是处死池良俊,这巴掌简直像是打在太子的脸上。
皇帝却只是冷眼看向太子:“怎么,太子有话说?”
太子殿下心知不妙,咬牙放下了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忠臣,低头说道:“父皇英明。”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补了一句:“此人肆恶虐众,心怀暴虐,最擅长妖言惑众,太子也该明眼识人才对。”
太子双腿一软,直接跪倒下来:“谨遵圣命,孤识人不慧,定当改之。”
“如此甚好。”
皇帝点了点头,又看向四皇子:“四皇子可要求情?”
四皇子哪里还敢求情,在孟方被拉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皇帝仁慈多年,以至于他的两个儿子都忘了,这一位才是最冷血无情之人:“儿臣遵命。”
皇帝扫了一眼朝堂,冷声问道:“还有何人要出来求情的?”
朝堂上越发安静,每一位被扫到的大人都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免得被皇帝想起。
“既然无事,那就退朝吧。”皇帝扔下这话,又道,“太子,四皇子,随朕过来。”
皇帝带着太子和四皇子离开了,张太师却飞快的拦住云骞,低声问道:“云大人,此事这般处置,是不是不太妥当?”
事情真相如何无人可知,但谁都知道池良俊肯定是被推出来的那一位。
云骞咳嗽了一声,反问道:“认证物证俱在,张太师莫不是另有指教。”
张太师的脸色一变,到底是不敢多说什么。
另一头,皇帝脸色冰冷的回到宫中,回头看向两个低眉顺眼的儿子。
这一看,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认真的看过这两个儿子了,一个是从小被封为太子,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另一个是宠妃所出,他向来疼爱的儿子。
于情于理,皇帝自觉对这两个儿子都是仁至义尽,尽到了作为一个皇帝,作为一个父亲最大的爱护和扶持。
但是现在呢,当看见云骞送过来的奏折时,皇帝只觉得一股血气冲上心头,差点没有晕死过去,这些年来,这两兄弟俩的和和睦睦竟然都是装出来的吗。
身为太子的毫无容人之量,对底下的弟弟百般打压,身为弟弟的不敬兄长,动作频频,而朝堂之中,竟然有那么多人拉帮结派,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若是太子和四皇子知道皇帝所想,恐怕都会笑出声来,他们俩什么时候和睦过。
“跪下!”皇帝厉声喝道!
太子和四皇子不约而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皇帝冷声问道:“你们可知错了?”
四皇子抢在太子之前喊道:“父皇,儿臣知错了,不该私底下与孟方交往过密,但是父皇,请您相信我,这一次真的不是我指使他做的。”
四皇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明明他只是让舅舅推波助澜,谁知道这一次竟是直接将孟方牵连了进去,早知道如此的话还不如不动手。
皇帝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阴沉,看着满口认错却毫无悔改之心的儿子,眼中满是冷意。
“行了,你先滚吧。”皇帝冷冷说道,四皇子还要说话,但迫于帝王的威严只得离开。
他一走,太子倒是没了顾忌,连忙喊冤。
太子咬牙喊道:“父皇,冤枉啊,此事绝不是儿子所为,池良俊是什么人,父皇您也是知道的,他哪来的人手,哪来的胆子,这次定是四弟他栽赃嫁祸……”
“碰”的一声,皇帝抓起手头砚台砸了过去,太子闪避不及额头被擦破一片,顿时鲜血直流,吓得一旁的李公公忙不迭的跪了下来。
太子却还觉得委屈,哭诉道:“父皇,你偏心,只疼爱四弟,此事真的不是儿臣做的。明明是他们草菅人命,只为了陷害孤,为何反倒是要处理池良俊。”
“蠢货!”皇帝怒骂道。
太子脸色惨白一片,没想到皇帝会这般辱骂他。
皇帝瞧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反倒是有些可怜,到底是自己一手册封的太子,总算是忍着厌烦说道:“若是你做的,这般妇孺手段实在是可笑,若不是,你堂堂一国太子,被人栽赃陷害到如此,你以为那些人证物证都是云骞私造的吗?”
太子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说道:“池良俊他……”
“别在朕面前提起他。”皇帝恼怒道,“太子,你是一国储君,怎么看人,怎么用人,难道还要朕来教?这些年你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给朕滚回东宫面壁思过,一日想不明白,一日便别出来!”
太子一身狼狈的离开,发作了一番的皇帝心情却更差了,甚至忽然说了一句:“当年朕早早的立太子,是不是做错了?”
李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任何话。
皇帝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自言自语道:“逆子,都是逆子!”
若太子只是心狠手辣,皇帝反倒是不觉得如何,毕竟一国储君过于软弱并不是好事,但坏就坏在,他有坏心,有坏胆,却没有那个脑子!
身为太子,竟然被一些臣子玩弄于鼓掌之中,不知不觉的走进他们的陷阱,这才是皇帝最不能容忍的事情,相比起来,他反倒是觉得四皇子有勇有谋,只是太过于心狠一些。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动静,李公公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却满脸笑容,朗声禀告:“陛下,秀华宫中来报,玉妃偶感不适,太医诊脉已有一月身孕。”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最后定格在笑容上:“哦,这倒是大大的喜事,李公公,你亲自去内库,将那一顶七彩凤凰玉冠取出来,送到玉妃手中。”
李公公微微吃惊,要知道那顶玉冠华贵万分,还是他国贡品,徐贵妃要了几次也没得手。
如今皇帝却送给了玉妃,李公公一想,便知道皇帝因为之前冥婚的事情,对玉妃心怀愧疚,以至于想要弥补,他低头应是,心中却暗道玉妃定然要越发受宠了。
第150章 面圣
京城的血腥味都还未散去,玉妃有孕的消息就从深宫之中传了出来。
皇帝大约是想要驱散弥漫在宫廷上方的阴云,玉妃才有孕一月,赏赐连源源不断的流入秀华宫中,丰厚的赏赐看的后宫众人眼热不已。
若是以往,皇帝这般宠幸后妃的举动,朝堂上必定有人异议,尤其是太子一脉的人,最是不喜皇帝宠爱年轻后妃,生怕生下皇子影响到太子的地位。
可这一次却不同,池良俊还关押在大理寺的地牢之中,等待着秋后处斩,甚至连池家内眷也被牵连,如今凄凄惨惨一片。
最喜欢对皇帝指指点点的张太师都闭了嘴,剩下的人自然也不敢去撸虎须。
不仅如此,东宫太子妃甚至亲自准备了一份大礼,又亲自送到了玉妃的宫中,东宫的态度旗帜鲜明,这是要与玉妃交好了。
四皇子一脉也不甘示弱,玉妃有孕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徐贵妃一个月中往秀华宫走了三趟,没一趟都带着丰厚的大礼。
太子与四皇子争前恐后的往秀华宫送礼,倒是显得玉妃炙手可热。
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只在玉妃苦恼的时候让她将礼物全部收下,其余的话却一字不提。
太子被罚禁在东宫,而四皇子一脉也偃旗息鼓,一时间倒是显得朝堂和乐融融一片。
玉妃有孕,就像是在后花园湖中扔下一颗小石子,水面很快就平静了波澜,水面之下却暗潮汹涌,谁也不知道会酝酿出什么果实来。
这一切距离苏凤章太远,他不过是京城最基层的官员而已,甚至还触碰不到这些。
谁料到没隔几日,便有宫中内侍来翰林院传旨,却是皇帝传召他入宫侍读。
苏凤章升职为翰林院侍读之后,至今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但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召见。
一路上,苏凤章心中疑惑,却也并不问来传信的内侍。
这倒是让这内侍高看了一眼,寻常传旨的时候,这些大人们总喜欢朝他打听消息,可他们不过是传信的人,哪里能知道圣上的心思。
这一位苏大人倒是不同,虽说对他客气,也偷偷塞了荷包,却并未问什么为难之事。
因为这一份好感,内侍将他送到门口,笑着提醒:“苏大人,陛下就在里头等着。”
苏凤章道了声谢,走进内殿果然瞧见一道身穿常服的声音,他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不必多礼。”皇帝的精神还好,至少比元宵案时精神多了。
他抬头打量了一番苏凤章,见他穿着官府越发的俊秀,心中暗暗点头,笑着说道:“你来的正好,来帮朕讲一讲这孝经。”
“是,陛下。”苏凤章上前接过孝经,细细的开始讲起来。
只是心中却有些奇怪,孝经虽然是儒学十三经之一,但可不像是皇帝日常会读的。
苏凤章的声音清润,讲经的时候不快不慢,听起来也是一种享受。
皇帝微微额首,忽然问了一句:“苏爱卿,听闻你生父早逝,家中只有一位寡母,这些年来可觉得辛苦?”
苏凤章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自己的私事,连忙回答:“下官身为人子,理应撑起门户,孝顺母亲,照顾弟妹,何来辛苦。”
“你这弟妹都是庶出,难道爱卿心中就无半点芥蒂?”皇帝又问道。
苏凤章只觉得头皮发麻,答道:“虽是庶出,却也是亲生的弟妹,血脉相连的亲人,下官看着他们慢慢长大,说是弟妹,实际上却跟亲子一般。”
“都说长兄如父,实际上又有几人能做到,苏爱卿能有这般用心实在是难得。”皇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