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恬听到“生辰”两个字时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代社会的云重一直过的都是公历生日,要不是因为他的农历生日实在比较特殊,宋恬压根就不会想到这一茬,更不会每年看春晚时都顺便象征性地说一句“农历生日快乐”。
也幸好宋恬在去看鹅子比赛时就打算顺便送他生日礼物,以至于穿越过来之后就一直对这件未完成的巨大遗憾耿耿于怀,不然她这时候恐怕还真的会猝不及防。
云夫人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实际上并没有给宋恬留什么拒绝的余地。况且宋恬也并不觉得这个要求有什么问题,抛掉身份什么的不谈,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姨委托自己的外甥照顾一下表弟而已,她宋恬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传话的,一切都很正常又合理。
……在宋恬看来,正常又合理。
但是当她回到东宫,当着宋离的面跟太子说了这件事儿时,对面两个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哪怕是秦宁这种一向面无表情又不爱说话的人这时候也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是云夫人亲口跟你说的?”
秦宁对他这个小姨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位云夫人跟皇后虽然是同胞亲姐妹,但根本就是两个极端。皇后娘娘如同春风般温柔和煦,就连说话都从来没有大声过,而云夫人则一向都是风风火火的,据说少女时期就相当无法无天,后来更是因为有云将军宠着,说话做事都带着极其强烈的个人风格。
这么一个见到皇帝都不怎么行礼的人,竟然会让一个刚刚认识的郡主照顾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奇怪了一点。
太子殿下看向宋恬的眼神中多了一些探究和深思。
宋恬当然不知道哪里有问题,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宋离也有些坐不住了,估计也是觉得宋恬压根就没有把他的叮嘱听进去,生气得眼睛都要冒火,着急得甚至连伪装自己都顾不上,明显是在压抑着心里的不安和怒火:“你今日是去将军府了?为何会去将军府?是你自己主动要去的还是云重带你去的?你们都聊了些什么?你……”
老哥哥的质问实在太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呛住,撕心裂肺地开始干咳。
宋恬无奈,倒了杯茶递给他,看着这位大哥狠狠地灌了下去,实在是对他如此过激的反应感到无奈。
“不过是逛街累了去蹭了顿饭而已,顺便就拜访了一下云夫人和云小姐,她们都是很好的人。云夫人见多识广,又没有什么架子,我们聊得投机,她就提到这事儿了。你也别太紧张了,我都知道,不会让你担心的。”
灌完茶水的宋离已经冷静了许多,在妹妹的柔声安抚下逐渐散了火气,也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是有点反应过大了,轻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
“咳,你能和云夫人聊到一起是好事,就是还是要有些分寸,不要冲撞了人家,也不要随意就许下什么承诺,万一做不到那岂不是耽误了人家的事情。”
世子殿下主动给自己找了台阶,宋恬很给面子,低眉敛目,就差说一句“受教了”。
秦宁觉得自己在这样一副兄妹情深的场景里实在是有点多余,想起身离开,却又想看看这对兄妹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面孔,思索之后还是坐在原位,喝着茶围观事态进一步发展。
好在宋恬和宋离都反应及时,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宋离又变回了之前风流倜傥不着调的模样,宋恬也趁机将云夫人交给她的任务推给太子。
“那……殿下,云夫人还说,他们过年要一起去苏城,担心云重一个人在家有点孤单,所以想……咳,想拜托一下您照顾照顾他。”
秦宁皱眉,实在是无法理解他这个一直散养儿子的小姨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关心云重,而云重又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脆弱,竟然还需要表哥照顾。想来想去依然无法得到一个能够让自己信服的理由,终于还是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宋恬,再次表达了自己的质疑。
“你确定?这是云夫人的原话?”
秦宁这人虽然沉默寡言,但至少在与宋恬相处的这几天一直都还是挺和善的,以至于宋恬有时候都会忘记他还有个太子的身份,只把他当作是一个比较冷但是还挺厉害的小哥哥。
但是,像这样从小就生长在金字塔尖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一国储君的威压逐渐释放出来,宋恬感觉自己的心脏难以控制地开始加速跳动,小脸逐渐变白,没多久就缴械投了降。
“也、也差不多,云夫人是说让我们照顾照顾他……但是我跟云公子又不熟,您可是他的亲表哥,说是让您照顾也没有什么区别啊,对吧?”
宋恬终于知道为什么古装剧里的太监都是那么又娘又狗腿了,所谓的“真龙天子”还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在这样强大的气场下,她敢打保票,绝对没有几个人能面不改色地胡扯。
这与骨气什么的压根就没有什么关系!完全就是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是遇到危险时果断选择的最佳自救方案!
得到了答案的秦宁没有再为难宋恬,扯着嘴角冲她笑了笑。明明依然还是个相当英俊的男子,但就是将宋恬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郡主说得也没错,云重是我的亲表弟,照顾他是应该的,怎么好麻烦郡主和世子殿下呢。”
为表礼貌,宋恬也咧嘴笑了回去。
太可怕了,皇家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这都是些什么怪物。
宋恬一直到回去连着吃了五六个橘子才勉强恢复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陪她完整经历了惊心动魄一整天的叮当显然也被吓得不轻,但是还是坚持履行着一个优秀的小丫鬟应尽的责任,边给宋恬锤着背边小声叨叨。
“郡主您今日实在是大意了,虽然咱们过来之后确实被招待得不错,但是说到底您还是宋国的郡主,他们就算表面上再敬重您,心里肯定还是会有防备的。您就看太子殿下,之前一直都是和和气气,今日发现了一点不对照样是立刻就翻脸。咱们毕竟势单力薄,即使加上世子殿下,也还是招惹不起他们。所以以后还是注意一点啊,能不出去咱们就别出去了,叮当给您唱唱曲儿不也挺好的吗。”
宋恬觉得叮当有些过于紧张了,却也知道她说的话挺在理的,她是一个外来者,连这个世界的情况都没有完完全全弄明白,自然不怎么能感受得到国家之间的剑拔弩张,更加无法像原主一样感同身受,甚至还经常会觉得……大家整日吃吃喝喝谈天说地打打闹闹的,跟同胞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但是终究还是不同的,秦宁的这一出虽然吓人,却也实实在在地给她提了个醒,这里再繁华再舒适,说到底都不是自己的地盘,干什么还是要慎重些。
想来秦宁还是太看得起她了,一个连繁体字都写不明白的人,难道还有什么窃取军事机密的本事不成。
宋恬被这样的想法逗笑,眯着眼睛享受着叮当手法娴熟的按摩,迷糊之间突然想起了什么,口齿不太清楚地嘀咕:“云重要过生日了……是不是应该送点什么啊……用钱能买到的东西他肯定也都能搞到……那就……做点什么?”
专心给她家郡主捏肩的叮当就看着这位祖宗的朱唇一张一合,吐出来的话却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叮当啊,你抽空帮我去找几块木板过来,也不用太大,跟帕子差不多大就行。然后……锯子就不用了,之前我哥不是给过我一把防身的刀?正好拿出来用一用。还有……”
“郡主!”叮当显然已经被这一番交代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差点哭出声来。
“郡主您可千万不要冲动!咱们在这里势单力薄的,您一个人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您就姑且再忍一忍,国主和夫人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回去!无论如何都千万不要搏命啊!”
宋恬僵硬地转了转眼珠,这才明白这小丫鬟怕是又多想了,啼笑皆非地扶她起来,不断摩挲着她的手以示安抚。
“不是,郡主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鲁莽的人吗,我又没疯我拿着一把刀几块木板冲回宋国……就是这么回事儿,你今日也听见了,云夫人说云重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本来到时候见不到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明显他到时候要进宫来跟我们一起过年,那我们总得表示一下吧,毕竟云公子这段时间以来算得上是尽职尽责了。”
叮当今日的心情已经大起大落了好几回,整个人几近虚脱,不过知道了郡主并不打算做傻事之后,着实松了一口气,明明还在抽噎,却已经能够扯出一个变了形的笑容,话出口就是对宋恬的维护:“那也不用您亲自动手啊,世子到时候一定会准备的,您说两句话就足够了,左右那些世家小姐哪一个不是这样做的,何必这么折腾呢,费脑子又废身体的。”
宋恬轻笑,向后靠近椅子里,眼神飘飘忽忽的,仿佛穿过叮当看向了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
“那不一样……那是云重啊。”
“嗯?”
顿了顿,宋恬回了神,冲着叮当眨了眨眼。
“我跟云夫人可是刚刚结成的忘年交,给亲外甥的生辰礼物怎么可以怠慢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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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还是希望大家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尽量别出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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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生辰
鹅子……啊,不对,云重,生日快乐。
愿你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某恬养崽日记》
宋恬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宝藏一样的女孩,毕竟谁能想到就她这么一副娇弱的身躯和长相,居然有朝一日还能拿起刀削木头呢。
思考到底要送给云重什么礼物的时候,宋恬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脑中立刻就浮现出了“乒乓球拍”这个名词。大概也是因为离开了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对那个世界特有的东西难免会有些怀念和执拗,宋恬就是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合适了,哪怕这个世界没有人认识这是个什么东西,更没有人会使用,但是姑且就当作是留了个念想吧。
况且……况且她一个女孩子,自己无论亲手做出什么东西,传出去都难免会落人口实,倒不如用这样一种方式给自己多留一点退路,万一到时候真有人较起真来,她还好自由发挥一些。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她作为一个老母亲,对鹅子的深切思念。
多重因素的作用之下,宋恬连续好几天专注着手中的一把刀和一块木板,做着叮当根本看不懂的“手工艺品”。但是毕竟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最终完工时确实还有一点四不像,叮当看了许久之后才颤颤巍巍地提出建议:“郡主,您这……这么空白着送给人家不太好吧,要不然就随便画点东西?还能显得喜庆一点,正好也快过年了嘛。”
宋恬深以为然,将据说相当名贵的颜料当做了油漆,怎么喜庆怎么往上面糊,各种颜色在木板上激烈碰撞,带着年轻人的拼搏朝气,充满了生命力,看过去竟然还真有一种现代主义的风格,看得一直在旁边出谋划策的叮当都噤了声。
无论宋恬的这个礼物到底完成的怎么样,云重的生日都要到了。
说起来云重其实从小就对自己的生辰没有多大的感觉,毕竟谁让他好巧不巧地生在了除夕,本来就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日子,因此每次举家欢腾的时候,他总是会觉得这种热闹大约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如果没有他这一回事儿,大家也照样会是这么热烈又沸腾。
但是今年好像不太一样,虽然他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兴奋一点。如果非要讲一讲今年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从原本打算的一个人在家中勉强将就一下,变成了被强行请到宫里完成一次盛大的聚会,这次聚会还完完全全是为了他,这种心情还真是挺微妙的。
按理来说,除夕当天宫里原本是要开宫宴的,大家齐聚一堂,一起聊天一起守岁,好像真的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一样。但是无奈今年皇后娘娘的身体不是很好,据说上一次为了给宋恬在御花园里办那场接风宴还生了一场小病,皇上心疼得不得了,直接下令今年大家就不必再搞什么大的宴会,各自在宫里小小地聚一下就行,正好也为国家建设节省一点资金。
这命令一出,最开心的当然是年轻人了。
毕竟!如果能有机会和同龄人在一起谈天说地喝酒划拳,谁会愿意跟一群长辈扯东扯西连一句实话都不敢说呢。
太子殿下显然也是过年时与长辈们友好交流的受害者,那么冷静又有气势的人,脸上的喜悦藏也藏不住,亲自站在东宫门口指导着下人们贴春联贴福字,转头看到宋恬时也没有了上次那样的咄咄逼人,礼貌颔首之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就是莫名其妙地提起了即将到来的那位客人。
“郡主殿下莫急,云重今日还有最后一轮的京城巡防工作,过不了多久就能过来了。”
宋恬不知道他突然提起云重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给太子殿下一些面子,还他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好的太子殿下,我不急。”
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除夕当天整个东宫里最忙的那个人,竟然不是太子殿下,也不是太子殿下的随从,而是那个只是以一个客人的身份暂居此地的宋离宋世子。
宋恬无奈地看着宋离不知道第多少次从自己面前匆匆掠过,伸手拽了他的衣袖让他停下。本来就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宋恬又有着现代人的平等思维,相处的日子久了,兄妹之间甚至要比从前在宋国是还要热络,说话也跟着随意了许多。
“我说,你怎么搞得比人家一个主人还要繁忙,怎么,打算留下来当总管啊?”
宋离伸手在她脑门上狠狠地弹了一下,咬牙切齿:“说什么呢?一个女孩子就不能矜持一点?总什么管?我我就是一直闲得无聊,想着他们也不容易,平日里帮太子办事,还不容易过个年,还要忙前忙后的,我能帮忙就多帮一点,也顺便多学点东西,虽然不知道能派上什么用场,但多学一点终归不是坏事。”
话落又扫了眼宋恬,轻哼一声:“哪像你,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就知道给云重做那个什么破玩意儿,你哥我照顾你了十几年都没见你有过什么表示,怎么偏偏就对人家云重这么有心呢?看脸吗?看脸也是你哥我完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