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将上面的都念完了之后,才道:“这些都是清流人家,家中并不很是富裕, 只不过名声却都极好,教养出来的女儿家也都是懂事明礼的。”
“懂事明礼这就够了。”太后道。
她知道皇后不愿意掺合这件事情,这些皇子的婚事皇后一个都没掺合,只除了她自己的孩子。如今十八她肯插手也不过是因为太后将这件事情指派给了她, 皇后才不得不接受。如若不然, 皇后压根不会管这些的。可太后毕竟年事高了, 早些年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以至于现在看着越来越衰老, 越来越精神不济,她也没什么心思给赵元祚一个一个挑了,只能让皇后来。
太后说得也敞亮:“十八的母妃是犯了大错的人, 十八也不无辜,如今给他一份体面的婚事就够了,回头等放出了宫就让他们夫妻两个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什么皇家富贵也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最主要的是, 太后自个儿放弃了要将赵元祚调.教成如何了得的念头了。她认命了,也不在揪着十八不放了。
皇后道:“母后若这般想,十八的婚事倒也好办。”
“既好办那就赶紧给他定下吧,这上面的几家挨家瞧着都觉得不错,不拘哪一家都可以。让皇帝得空就赐个婚吧,余下的哀家也懒得再管了。”
无独有偶,德妃殿中也在絮叨着婚事人选,说的不是旁人正是赵元邑。
德妃这几年过的日子可真是越来越苦了。宫权被收之后,德妃本打算安静下来一段时间养精蓄锐,等养好了再把这宫权夺回来,可谁想到的宫权从她手上被拿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还给她。德妃知道皇后厌恶她,便绕过皇后去太后跟皇上那里求情。可结果无一不是铩羽而归。
太后每每见了她,要不了多久便喊着头疼,或者一听她说起了宫权这两个字,别嚷嚷着自己累了要卧床休息,从来都不接她的茬。至于皇上,那便更是心狠了。德妃至今都没有想清楚皇上怎么就能那么狠心?自己少说也服侍了他几十年,还生育了三皇子,可皇上竟然就这样说厌弃就厌弃了,自始至终也没有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但凡她开口,皇上都一脸不耐烦地让她回去,说自己碍了他的事。
这宫里头多的是捧高踩低的奴才。德妃原来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之母,要什么便有什么,可如今变成了帝后厌弃之人,尤其是皇上,摆明了就是不给德妃好看,底下的人还不有样学样故意为难德妃?
德妃本来就是个疑神疑鬼的性子。如今日子又过成这样,便更加日日猜忌,哪怕是看身边人都算是个皇后派过来的细作,脾气也越发的暴躁了,动辄打骂宫人。她越是这样,皇上就越发厌恶了她。德妃年纪本来就大了,年老色衰,如今在皇上心里又添了一份恶毒,叫皇上连带着看赵元晔也觉得恶毒了。
半个月之前,德妃才被勤政殿的人气了一遭,回去之后越想越气就掌掴了两个宫女,有一个被打狠了当晚还发了高烧。
谁知道这事没多久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再后来,皇上让张望全过来传话,说她既然病了就好好在殿里头养病,皇后的寿宴也不必过去了,免得把病气带给了皇后,到时候喜事变成了晦气的事那可就叫人不高兴了。
德妃听到张望全带着话过来,恨不得当场晕过去。可是德妃又哪里有这样收放自如的本事呢?脸上青白交接了几次之后,忍着怒气,谢恩了。因为有这么一桩前事儿在,德妃今日便没有出席宫宴。可她没去,却一直派人打听前头的消息。等到宫宴结束之后,德妃但是立马就把三皇子给叫了过来,一同商议事情。
“听说王相的嫡女入了皇后的眼了?”德妃收回来的消息就是这样,只是她自己没去并不知是真是假,也就只能问三皇子了。
三皇子脸色也不大好看:“确实召了王相家的嫡女上前说了两句话,王家夫人也有意与皇后亲近。”
“那你父皇呢,你父皇可有什么反应没有?”
赵元晔面带愠怒:“父皇瞧着也极满意这事儿的。”
“那可就坏了。”德妃忧心道。王相在朝中的威望可不小。若是这门亲事真成的话,赵元邑那边更是如虎添翼了。朝中已经有一个苏相偏着赵元邑了,若是再加一个王相,那他们还拿什么跟赵元邑与皇后斗?
其实,赵元晔的妻子出身也不低。他在成亲的时候赵元邑尚且没有入了皇上的眼,那时皇上最为得意的两个孩子还是三皇子跟四皇子,所以这婚事上头也绝对不会委屈了他们俩。三皇妃固然也是高门显贵出身,可是比起王相家的门楣,终究还是差了一大截。赵元晔只要一想起这个便会闷闷不乐:“父皇还真是什么好的东西都往十七弟身边拉。”
“这真的是偏心偏的没边儿了。”德妃接道。
只是她却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性子。他们这边这些年为了拉拢王相不知使了多少手段。赵元晔这边不缺王妃,可是侧妃却还是空着一个。原本按照他们母子俩人的打算,是想先委屈一下王家嫡女,等大业成了自然也免不了要弥补一二的,总不至于让王家受了委屈。这已经是他们母子两人做出最大的让步了,可可惜王相此人滑不溜手的,轻易不会让人得逞,碰了几个软钉子之后赵元晔也知道,王相大概无意于他。如今看王夫人对皇后这般殷切的态度,只怕他们早就盯上十七皇子这棵大树了。这就越发让人恼火了。
德妃也是替儿子不值,怒道:“这王家人实在是太过不知好歹。不成,本宫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与皇后走到一处。”
赵元晔蹙眉道:“母妃想要做什么?”
德妃冷笑:“既然王家不是好歹,那咱们也没必要再同他客气了。”得不到的东西就毁了它,这是德妃一贯的作风。
赵元晔却还是有一些不安:“父皇如今已经疑心我了,这是在弄出什么事情,只怕会不好收场。”
德妃道:“放心,母后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人。”
赵元晔还想要再劝,可是张了张嘴,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他父皇对着十七时那一脸骄傲的样子,便实在是劝不下去了。曾几何时他也是那个让父皇骄傲的儿子,可是如今有了十七便什么都不是了。
凭什么呢?
就凭十七有一个半道里抢过去嫡子身份吗?可这嫡子的名头又凭什么是十七呢,他的出身,他的才德哪一样比不过十七?要说嫡子,他比十七那个毛孩子更适合当嫡子。
赵元晔沉思片刻,终是道:“母妃尽量小心些吧,若是用得着儿臣帮忙的地方务必尽早吩咐。”
“母妃知道。”说是这么说,德妃却压根不愿意让儿子沾手。
德妃一直都是个很小心的人。这种背地里头的心计手段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儿子沾上一分一毫的,哪怕脏了自己的手,可儿子的手是得要干干净净的。
赵元晔与德妃又商议了两句之后,这才匆匆出宫。他还得回去跟府上的谋士商议接下来的对策,十七突然拿出了那水泥,让他不得不提着精神。这东西往后必定会在朝中掀起一场风波,他得尽早安排人手才能在这件事情上分一杯羹。
一如赵元晔所想,翌日上朝,不少人就围绕水泥一事议论开了。
今日早朝,一扫前些日子的阴沉气。
前些日子因为京中痘疮横行,且上面有不少人家还没有来得及种痘,所以担忧得连早朝都没有心思上了。如今却不一样了,他们终于求着皇上开恩让家里头的子孙都种了痘,如今也就不再怕染上痘疮了。心事了了之后,精神气便回来了。
赵元邑昨天送到众人眼前的那半截水泥路被抬到了大殿上。为了验一验这水泥到底结不结实,户部尚书亲自带着人轮着大锤开始砸。
皇上看着这出闹剧,但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证明那水泥路确实够硬,几个人来来回回地不知折腾了多少遍,那水泥路还是完好无损。如此,众人才真正知道这水泥又多耐砸了。
这是好事儿。
文官们收了手,武将们看到那些人在那儿闹腾半天没砸开路,心中鄙夷。不过再鄙夷他们也都不会过来帮忙的,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那些文官在那儿抽风。
户部尚书立马请旨,批量生产这水泥,以备每年夏季的防洪之事。工部的李尚书紧随其后,要用这水泥修路。
皇上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只是用了东西,总得拿些好处给十七吧。皇上看了一眼年纪已经不小甚至已经上书乞骸骨的工部侍郎,同众人道:“这水泥是十七献上来的,这孩子年纪虽小,可本事却是无人能及的,朕打算将十七放到工部,卿等觉得如何?”
没人好意思反对。即便是三皇子四皇子的人,因为种痘的事也都欠了赵元邑一个人情。要这档口跳出来反对,那可就真的猪狗不如了。
没人反对,正好。
皇上点点头,又道:“柳侍郎已到了致仕的年纪,前些日子尚书乞骸朕未曾应下,如今见柳侍郎身子越发不好,也不忍让他继续在衙门受罪。不若这样,待柳侍郎致仕之后,便让十七顶了柳卿的职吧,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惊愕的模样来。一来就是工部侍郎?哪有这么干的?!
第91章 工部侍郎
“怎么, 十七担不得一个工部侍郎?”皇上靠在龙椅上,目光凛然地望着底下的人。
赵元晔心中掀起骇浪,他看着赵元泽, 见对方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跟老四当初来朝中领职的时候, 哪个不是从底层开始做起的?直至摸爬滚打了两年之后才渐渐往上升了起来。如今十七一来便是工部侍郎。,父皇这偏爱之心,可真是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只是这工部侍郎的名头一出来,又置他们于何地?
那可是工部侍郎啊!父皇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赵元晔暗暗不满, 殿中众人自然不能说担不起,只是该说的话却也还是得提醒的:“圣上,十七皇子如今仿佛才十四?”
“那又如何?”皇上说的不在意,他的十七别说十四了, 就是四岁时都比殿下不少人聪明。
“十四岁担任工部侍郎,臣等忧心十七皇子能否胜任。”
皇上笑了:“能否胜任这是十七的事,答不答应才是你们的事。”
众人无语,这都拿着之前的恩情逼他们了, 他们能不答应吗?
皇上就知道他们肯定不会不答应的, 又道:“不是朕有心贬低谁, 实在是看你们中间的某些人年纪一大把, 做的事儿还不如十七呢。”
皇上话落,当下就有不少人窘迫起来。
“十七当初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时,便已经给天下人解决了痘疮之患, 你们家中那些安安稳稳场到现在的子辈孙辈,还不是要赖着十七弄出来的种痘一法?家中小儿吃的玩的,还不是十七想出来的好点子,就是户部的那税银里头, 也有不少是十七带来的。如今更是献了这水泥方子,你们说说,十七到底配不配当一个侍郎啊?”
皇上轻飘飘的一句话下来了之后,众人心里无端多了许多压力。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两样都占全了,他们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对这件事情发表什么高见了。
赵元晔看着自己这边的人都没了声音,心中忧虑更甚。他平日里许了这些人那么多的好处,关键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是顶用的,真是枉费了他如此费心拉拢,到头来还比不上十七随手施的小恩小惠。
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什么,赵元邑被点为工部侍郎的事儿,便这般定下来了。
还有人问:“十三皇子十四皇子是否也要安排差事?”
问这话的是赵元壬的舅舅。
皇上犹豫了一下。他给十七安排事儿做,乃是因为张太傅前两天来了勤政殿,亲口同他说说十七学东西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若一直资生堂里头待着也学不到更多的东西,加上那小子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让他老老实实的在宫里呆着保不齐哪一天他又折腾出什么事情来,还不如直接放了他出去,天高海阔,也不会再拘了他。刚好如今又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各方驱使,皇上才给儿子找来这么合适的职。可十三他们,皇上还真没有仔细想过。
“众卿觉得呢?”
赵元壬他舅舅心里一梗,皇上这是明摆着没有将十四放在心里啊。不过人比人本来就是比不上的,他只能尽量给外甥找个油水多且不容易出事儿的职位了。当下同皇上提了一下,皇上没有多想就同意了,非但如此,还把赵云齐也一同放了进去。
反正这两个人一向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都放到一块也好看管。
于是乎,三个皇子的职位就这么迅速果决地敲定了下来,再没有任何异议。
下朝后,赵元晔找来赵元泽。本来这兄弟两人是有一些明争暗斗的,可是这几年下来,随着他们父皇一而再再而三地偏袒十七,叫他们彼此也认识到若是他们两个不联合起来的话,只怕最后上位的便是十七了。他们正是父皇忌惮的年纪。当初被仰仗正是因为他们是几个皇子里头最年长的,如今被猜忌也是因为如此,实在是叫人无可奈何。
不过,这两人虽然时有合作,可相处却不见亲密。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合作都是因势利导,没有几分真心,且两个人也不合拍,遇到事情想的都是截然相反的两面,所以这情分也说不上有多好。
赵元晔一过来,赵元泽便下意识地提防起来了。
待赵元晔“不经意”间提起十七弟的寝室,提到父皇要给十七弟寻一门好亲事的时候,赵元泽三言两语的就糊弄过去了,丝毫不接茬。
两个人打了几次太极之后,赵元泽也烦了:“三哥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弟弟就先走了。”
赵元晔退后一步,对赵元泽这般软硬不吃也有了几分气性:“四弟倒是有的忙。”
“可不是么,外头的事情多。”
“只怕十七弟进了工部之后,比四弟都要忙几分呢。到底是嫡子,有多受宠就得担上多大的责任,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赵元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可那又怎样呢?反正侍郎的官职都定下来了,他还能去搅合了不成?既然没法子,那就只能先忍耐着。
“十七的责任是他的事儿,归根究底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还是去做我的事儿吧。四哥,回见了啊。”赵元泽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截了当地离开了。
留下了的赵元晔心里更沉重了几分。这个老四,看似鲁莽却并非没有脑子,让他冲在前头,的确不大可能了。只是这畏畏缩缩的性子,一看也知道是成就不了大业的。
长乐宫中,在赵元邑听到自己领了工部侍郎的职之后,竟有瞬间的呆滞。他知道父皇这回肯定会给他点个好差事,毕竟昨天晚上他父皇就神神秘秘地跟他说,明天有个惊喜等着他。赵元邑昨晚上听到这话之后,还一本正经地跟他父皇说,一般的惊喜根本惊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