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句话,却叫皇上想了许多,该不会是功课写得不好,或是韩侍郎布置的功课没完成吧……这个小十八,终究还是随了贤妃,没有继承他这个聪明绝顶的脑袋。
错还是贤妃的错。当初的期望有多大,如今的失望并有多大。
皇上摇了摇头,再没说一句话便离开了。
皇后紧随其后,只是临走时,多看了赵元邑一眼。
这孩子出身之后,惹得各方惦记,只是后来陈美人在冷宫里头大闹了一场,不让赵元邑让别的妃嫔教养,让上头的几位嫔妃鄙夷了起来,都觉得陈美人不识好歹。因这一桩前事,后来陈美人出事儿,赵元邑才无人领养。养都不愿意养,更别说倾心相护了。
说实话,其实皇后也不愿意费神,她膝下尽管无子,却凡事随心,放在心上的自然怎么都好,没放在心上的,便不愿意再给自己多添变数了。是以,皇后左思右想过后,直接将赵元邑塞到了贤妃宫里,且还让诸妃太后作证,往后若是赵元邑若有性命之危,便直接将十八皇子过继给太后已经过世的幼子楚王殿下做嗣子。
这一手虽将贤妃得罪透了,也让太后许久没有搭理过皇后,可这事好歹解决了,这两年,赵元邑也没出什么大毛病。皇后看着赵元邑,见对方能走能跳,还能来太后这儿请安,自觉无愧于心,只瞧了一眼便随着皇上一块儿离开了。
赵元齐松口气:“还好父皇今儿没问功课,要不然就死定了。”
赵元壬有点儿担心:“咱们下回还是少来长乐宫吧,免得又碰上父皇,这回他没有问,下回肯定是要问的。”
赵元邑没有附和,只催促他们道:“咱们赶紧进去吧,免得让皇祖母等急了。”
“说得也是。”
赵元邑本以为,赵元齐二人不去长乐宫,是因为不喜这里,在此处放不开。可显然,情况并不如此。
赵元齐虽说不大喜欢太后,但其实他并不怕太后。都已经到殿内外头了,不去一趟也说不过去。
赵元齐二话没说,就领着两个弟弟冲到殿内。
“皇祖母!我们来看你了!”
“小十三,小十四?你们……来得倒是挺及时。”太后显然没有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几个宫女正打算收拾东西,看到十三皇子几个仿佛似圆球一样地冲了进来,手上动作都停了,尴尬地看着太后。
太后无奈一叹,同她们道:“你们先下去端些糕点果子过来吧。”
赵元齐一听有吃的,立马叫道:“要吃糖蒸酥酪!”
赵元壬有样学样:“要吃梅花香饼!”
“先吃糖蒸酥酪!”
“先吃梅花香饼!!”
“先吃——”
“行了行了,”太后抚着额头,只感觉太阳穴那儿的神经一突一突地跳着。她本来是不想黑脸的,可是对着这两个猫嫌狗憎的皇子,不想黑脸都不行:“想吃什么点心,膳房那里都有,即便是没有让他们再做不就成了,有什么好吵的?告诉你们多少遍,你们身为皇子,一举一动皆要守礼。”
又来了又来了……反正每回他们过来都要被教训一顿。赵元齐气鼓鼓地坐在凳子上,摆明了不高兴。
太后又问:“小十八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
赵元齐听到这话直接就更不舒服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问,他直接怼了回去:“十八弟心高气傲的,从来不跟不屑我们一块儿玩闹,皇祖母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贤妃娘娘也不让十八弟跟咱们玩。”
太后一噎。
赵元邑跟系统接连沉默了。
他们总算才知道太后为何不待见这两个人了。这讨人嫌的性子,也怨不得旁人不待见。
太后教训了人,见他们俩又不高兴了,早已经是习以为常。她撇开了头,又看了赵元邑一眼,朝着他招了招手。
赵元邑乖乖走了过去。
太后其实也没见过他几次。仅有的几回,这孩子给他的印象都不是很好,倒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只是人看的病怏怏的,小模样长得倒是不错,挺讨喜的,看起来是个乖巧的孩子。
以前,太后一直以为是他身子不好,可经历了之前的那一出,太后也没办法再想得那么简单了。贤妃只怕,待这个孩子并没有多好。
太后关切地问道:“在学堂读书可顺遂,跟得上吗?”
“先生讲得慢,是以跟得上。”
“那就好,你韩先生可是状元郎,师承张太傅,学问自然是好的,你跟着他读书,定能有所裨益……”
太后还在念叨,赵元齐两人却已经坐不住了,开始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仿佛屁股底下生了钉子。
没多久,赵元壬便看着殿后的一幅画看得出了神。
是龙唉……
他揪了揪赵元齐的袖子,赵元齐顺势看过去,瞬间明白了弟弟的意思。
好有趣儿的画!
只见赵元齐从书囊里头摸了摸,两个人便溜下了椅子。左右宫女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倘若哪天这两个小皇子能安安稳稳地坐出,那才真是奇了怪了呢。
两人绕过了柱子,跑到那副古画旁边。赵元壬甚至叫人端来了一盘樱桃,两个人在那儿撕樱桃皮。
可真是难得这般安静了,太后看了他们一眼,觉得这两个孩子今儿还算听话。
他们愿意在那儿吃樱桃便让他们吃吧,若是拘着不让他们动,回头又该说她这个皇祖母偏心,只顾着小十八,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们了。这一个个的,都是来讨债的。
太后与赵元邑说了两句之后,便让他回去了。
恰在此时,又有一个太监过来禀事,太后便没怎么注意别的。
赵元邑坐下之后,便看到了自己旁边放着几个盘子。他伸手拿了一块梅花香饼,咬了两口,发现这味道真是不错。唇齿留香,越吃越叫人停不下来。
系统蹲在赵元邑脚边,悄悄地咽了一口水:“好吃吗?”
赵元邑点了点头。
系统更谗了:“你能不能分我尝尝,就一口?”
“倘若这东西凭空消失了,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说的也是。”系统尾巴也不晃悠了,没什么精气神地垂了一来,一脸失望。
赵元邑却伸手拿了几个,放到了袖子里。
系统瞪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置信。不过这毕竟是给它吃的,它也不能不死好歹。系统底下尊贵的脑袋,讨好地蹭了蹭赵元邑的裤腿。
这小家伙,还挺体贴的么。
赵元邑往后一缩:“蹭什么,这都是留给我晚上垫肚子的,没你的份儿。”
系统:“……”
小怪物,挺恶毒!真是白蹭了。
赵元邑瞅了它一眼,便又继续想着该如何讨好太后了。方才一见,太后对他客气有余,亲昵却不足。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与太后都不常见面。
他虽憎恶太后与贤妃的关系,可是太后这儿,却还是得讨好的。只是怎样不着痕迹地讨好,却是一个难题。
系统见他不不理自己,很快就背过身子去,气咻咻的。
不过,系统这一转身,倒是看到了别的……赵元齐跟赵元壬那两傻货,到底在折腾什么呢?
系统跳上了桌子,方便自己能看得更仔细一些。上了桌子,它便发现这两人将樱桃皮都倒进了空的茶盏里头,还拿着手指杵出了浆汁。榨汁也就算了,赵元齐还气定神闲地掏出了他从书囊里头带出来的毛笔。
毛笔放在樱桃汁里头,蘸足了汁水,拿出来都在滴墨。
很好,赵元齐点了点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笔在那画上画了两笔。他早就发现这龙不对劲儿了,龙怎么能没有角呢,还只有两个爪子,不应该是四个吗,添上添上!
系统一懵,正要催促赵元邑看过去,耳边就响起一阵惊呼。
“十三皇子您在做什么?!”
宫女叫完了便快步冲了过去,两人被惊住了,连忙后头。这一退,就撞到了边上的柜子。
“砰”得一声,瓷器应声而碎。
太后恍然惊醒,亲自下去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叫太后差点没稳住:“哀家的美人觚!”
再往上一看,太后立马晃了晃:“哀家的《汉武射蛟图》!”
边上的宫女连忙将太后扶好:“娘娘,您先坐下。”
坐什么坐,太后哪儿还有心思坐?她大喘了一口气,连忙让人将那副古画给取了过来。这可是她新得的古画啊,是无价之宝,还没挂两天,便被人糟蹋成这样了。
那蛟龙被画了两只脚,多添上了两只爪子,若是画得好看也就罢了,可那添上去的东西画得不伦不类,瞬间将古画给毁了。
“哀家的画啊……”太后娘娘心都在滴血。
一阵兵荒马乱中,赵元邑三人被请出了长乐宫。
赵元齐手里捏着笔,赵元壬手里,还端着满是樱桃汁的茶盏。两孩子在长乐宫外,面面相觑。
半晌,赵元齐摸了摸鼻子,道:“看吧,皇祖母果然偏心。”
第11章 赔礼道歉
赵元邑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好不容易说动了这两个人来长乐宫,还没有在太后跟前如何表现,事态便已经变成了这样。
只是这两个人还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一个劲儿地在那儿讨伐太后:“不过就是一幅画跟一个瓶子罢了,大不了我回头让母妃赔给她就是了,我屋子里有的是。”
“如果今儿做这事儿的是十八弟,肯定又是一个样子了。”
“那还用说吗?”
“母妃还说皇祖母也喜欢咱们,喜欢个屁!真是偏心眼儿偏得没边儿了,以后再不过来了……”
赵元邑听到这话,不由得看了赵元壬一眼。不过来,这可不行。看这两人的样子,好好说讲道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得找个东西利诱一番才行。
是以这路上,赵元邑从一直都在想着这事儿,怎么讨好韩侍郎,怎么讨好太后,甚至怎么让这两个蠢东西心悦诚服地跟着自己,都是他目前需要仔细考虑的事儿。
等赵元邑回了甘露殿,赵元齐与赵元壬也早就回了各自的住处。从宫人口里听说了自家孩子在长乐宫做的糊涂事儿之后,张婕妤跟宁妃都恨不得把自家不省心的东西抽死。只是眼下还不是抽人的时机,得先去太后那儿赔礼道歉才是正经的。
两人都赶得匆忙,且好巧不巧地在长乐宫外头遇见了。
宁妃居高临下地睨了张婕妤一眼之后,也不说什么,直接先行一步,匆匆进了长乐宫。
张婕妤后槽牙都咬坏了,不得不落后一步。位份低,就是得受气。
长乐宫内,太后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两个孩子毕竟是亲孙子,不好骂他们,可是孩子的母妃却不必顾忌了,她们两个一到,太后便逮着她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快收起那些画吧,也不瞧瞧你们手里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便是加在一块儿,也抵不上哀家那副。若是将你们的那玩意儿挂在墙上,岂不是丢尽了哀家的颜面,你们以为哀家像你们这样,什么都往墙上挂?真是小家子气!”
张婕妤默默地将自己带来赔礼道歉的东西往后压了压。
“让你们平日里头少顾着点儿勾心斗角,多将心思放在教养皇嗣上,但凡你们多费些心思,小十三跟小十四,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张婕妤心头不服。要说费心,没有人比贤妃更费心了,可是看看十八皇子,那还不如他们家元齐呢。
太后骂着骂着,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再有,往后少在十三十四跟前嚼舌根,道哀家的是非。哀家若是偏心,那你们一个个,岂不是连心肠都烂了!”
“冤枉啊太后娘娘,天地良心,妾身从未在元齐跟前说过这样的话。”张婕妤与宁妃当真是有苦都说不出,只差没有对天发誓了。
太后信她们才有鬼了:“不是你们说的,难不成还是他们自个儿想的?他们才这么一点大的年纪,若不是你们故意引导,何以至此?”
“……”得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是她们的错,也要变成他们的错。
两人在长乐宫里都受了不少的气。从殿里出来之后,连人都憔悴了许多。宁妃心里有气,走出了长乐宫,便压着火气来了一句:“奉劝张妹妹一句,往后最好还是管好你的十三皇子,行事鲁莽,可不是什么好事,别带坏了别人。”
“鲁莽总好过畏畏缩缩吧,”张婕妤讥笑一声,“恕我直言,十四皇子还要别人带坏啊,根儿就没正过。宁妃娘娘分明是武将出身,怎得十四皇子却半点没学会您的大气,反倒天生猥琐。”
“你——”
“我还有事儿,只得先行一步了。宁妃娘娘,失陪了。”张婕妤掰回了一城,抚了抚发髻,眉飞色舞地转身离去。
宁妃深吸了一口气,她也做不出破口大骂的事,只能忍着火气,准备回去再收拾赵元壬。
这一出事儿闹得大,贤妃那边都听到了不少的动静。彼时,她正在抽查赵元祚的功课。
赵元祚在他母妃的威压之下,声音越来越小:“临深履薄,夙兴温凊。似兰斯馨,如松之盛。川流不息,渊澄取映。容止若思,容止若思……容止若思……”
贤妃的脸色已经黑似锅底了:“都已经抄了这么多遍,每日早晚也都会诵读,怎得还记不住?”
这幸亏十三皇子跟十四皇子都是个蠢货,如若不然,贤妃这张脸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搁?当初元祚出生,太后与她不知抱了多大的希望。可谁知……算了不提也罢,贤妃心里窝着火,正要发作,就见芍药从外头走了过来,将十三皇子跟十四皇子的事儿说了一遍。
贤妃瞬间没了火气:“那两个蠢东西真的犯了那样的事儿?”
“可不是么,张婕妤与宁妃娘娘才从长乐宫里头出来,讨了好大一顿骂呢。”
“那也是她们活该。”贤妃高兴完,似乎又拉长了脸,“你方才还说,赵元邑那个小畜生也一道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