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年的,就没有一件事是让她如意的。
苏妃与她向来不睦,她不高兴了,苏妃便抽空过来看了看,顺便说些风凉话:
“哟,德美人这是发哪门子的火呢?”苏妃看着这一地的狼藉,提着裙摆,摇曳生姿地进了门,“这屋子里值钱的东西本就不多,这么一摔,更是没眼看了,要不从我那儿拿几样东西来给德美人摆上?”
德美人斜着眼:“你这是故意来看笑话的?”
“明知故问。”
德美人冷笑:“连圣上都道你是个好性子的,不争不抢,温婉大方,如今看来,却是圣上看走了眼,错把鱼目当成了珍珠,真该叫圣上过来看看你这么一副难看的嘴脸。”
苏美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这张脸再不好看,总也比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要好看千万倍吧。”
德美人那张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苏妃笑了笑。不是她故意要跟德美人不合,实在是这人心思太恶毒了,她生下小公主的那会儿,德美人竟想给她下药。好悬被苏妃身边的人识破了,要不然,生产内日必定是一尸两命。这已经是死仇了,苏妃与德美人两个注定要不死不休的。
“眼下三皇子已经离京了,这么大的事情圣上都没让你过去送一送,可见不论是你还是三皇子,早已经在圣上心里没有位置。这回禁足的事,只是为了敲打敲打你,也是为了让你断了心思,这辈子就别想在出宫了。”
德美人面目狰狞,呵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这不是提醒,而是过来说风凉话,毕竟你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不过我这儿还是想奉劝你一句的,你如今在这殿中也不过就是数着日子过下去,还是老老实实的比较好,否则什么时候太子登基,什么时候就是你的断头日了。”
德美人心里一突。 “听不懂吗?那我索性就说个明白,你得罪了太子,不……不是得罪,是害了太子的生母。这么大的仇,你以为太子会放过你?圣上对太子的在意你我都是有目共睹的,圣上疼惜太子,自然不忍心让太子脏了手,给太子树敌。到时候……只能由圣上亲手解决你了。”苏妃说完,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屋子里没外人,她当然想说什么说什么。
再则,她就是喜欢看德美人这癫狂的样子。
德美人却不肯信她的话,连连摇头,自顾自道:“我为圣上生下了皇子,圣上绝对不会这样对我!不会的。”
苏妃嗤笑一声:“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你且等好了。”
说完,她便施施然转身离开。反正她有的活,她就在这里等着德美人暴毙的那一日好了。
苏妃离开之后,德美人还在那里一个劲地念叨着不可能,旁边伺候的宫人看着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里也觉得瘆得慌。他们娘娘该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这本来就不得宠,若是还疯了,那必定更不招宫里人待见。
苏妃这话给德美人带来不小的打击。她一方面不信,觉得皇上不可能会对她这么狠。可是理智上却又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事儿绝对是有可能的。
德美人本来就敏感多疑,如今被这话说得更严重了,整天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要害她的命。
太医看过之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开几服药让她先吃着,可德妃连太医都不相信了,宫人拿了药最后都被她偷偷地倒了。
毕竟都是宫里头发生的事情,德妃这里也早就跟个筛子似的,藏不住什么消息了。
赵元邑听到这动静之后,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他可以当赵元晔一条生路,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德美人,
害了他母妃的人,必须得死。
早死晚死都得死的,赵元邑目前还不想动德美人,他并不希望给他父皇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忍个几年,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赵元邑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成亲之后,皇后便一直将儿媳妇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皇上则也将赵元邑日日拴在裤腰带上,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带着他。
赵元邑知道父皇这是要教他为君之道,所以暂且把别的事情都放到一边了,就连冯子良重新带着一批人出海,赵元邑也没有多管,只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亲自给他们送行,交代他们务必平平安安的回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平安第一。
其实赵元邑也知道这些,不过都是些废话,可若是能安慰到人,那也算是有价值了。
等春上一过,冯子良他们带回来的种子便全都种下了。
这个是如今朝廷最在意的事情,那种子到底能不能在大魏的土地上养活,就看着司农司这一群人了。只要产量跟当地无二,那未来的大魏就再不会缺粮食。
赵元邑跟着他父皇,隔三差五就得去地里看一下。
这土豆跟番薯却是种得挺好,玉米也是,按着之前冯子良他们说的,都种出了苗,几个月过后,这收成差点把大魏的官员吓了一跳。
就连皇上都被震到了。
虽然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些东西高产,可也没想到它能高产到这个份儿上。而且这般高产的东西,还一下子来了三样。
丰收的那段时间,整个朝中都洋溢着一股高兴的劲儿。这比当初他们打赢了花剌子模还要叫人高兴。
就在这一片欢呼声中,皇上竟在早朝上突兀地宣布退位。
不仅是朝臣,就连赵元邑都被惊到了。因为他父皇事先并没有跟他说这件事情。
皇上理由很充足,太医说了他如今的身体不宜劳累,可是再继续做皇帝总免不了要劳累,为了身体着想,他退位让太子顶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的确,这个理由一出来,众人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对。
反对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毕竟太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们也看在眼里,作为一个储君,太子的确已经超过预期太多了。朝中与赵元邑不睦的基本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如今这样的场合,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太子不能胜任。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赵元邑虽然惊讶,却也没有拒绝。事后他才跑去了勤政殿,问他父皇怎么会这般突然。
皇上却只是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嫌弃道:“自然是为了多活两年,继续坐在这位子上,迟早都会被你气死的。”
“父皇这话可太冤枉了,我可是很孝顺的。”
“呵,孝顺……”皇上想着,如果这臭小子也算得上是孝顺的话,那天底下就没有不孝子了。他也懒得跟你这小子废话了,“朕可不想再给你擦屁股了,往后你有什么事情就自己折腾去吧,别来烦朕跟你母后!”
“您退位的事儿母后也知道?”赵元邑问。
“那是自然。”
赵元邑幽幽地看了他父皇一眼:“竟然只瞒着我吗?”
“臭小子,滚滚滚!”皇上准备赶人。
赵元邑见他父皇退位退得挺高兴的,没有半点不甘心,也就安心下去了。
除了勤政殿跟未央宫,整个东宫里头的人也都高兴得不像话。
叶钟灵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这是她想不到的是第一天竟然来得这么突然,且不费吹灰之力。比起父皇跟先帝,太子这个皇位得来的简直跟在玩儿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轻松点也好,免了里面的许多波折了。
赵元邑进了东宫,就看到一群人围过来恭喜他,抬头一看,他的妻子也领着人现在门边,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就是明天当了皇后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赵元邑心里一笑,再次肯定他这个妻子真是娶对了。
与此同时,身处偏殿被禁足的德美人,却迎来了一杯毒酒。
得意了大半辈子的德美人,最后还是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
第139章 赐死真相
德美人走得突然, 等到宫人发现他们娘娘没气儿了之后,已经过了小半天了。
太医慌忙赶过来诊治,结果就得出了德美人自行服药以至于药性相冲, 将自己给毒死了的结果。
虽说之前就有人传出消息,说德美人私下把太医给她的药全都给倒了, 倘若这件事情是真的话,那德美人自行服药被毒死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只能说是她自己倒霉。可宫里的人又有谁会真的那么天真呢?这事儿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劲儿, 有好事的就开始阴谋论起来——太子刚要继位,德美人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两者该不会是有什么联系吧。
不过猜测归猜测, 却没有一个人敢光明正大的拿着这件事情顺嘴,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德美人说什么, 一个个都像闷葫芦一般。
德美人早已经将宫里能得罪的人都给得罪了干净,她是破罐子破摔了, 也不在乎这些人对她抱有什么看法,如今不就自食其果了吗?宫里压根没一个人同情德美人的, 也没有一个人在意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更不用说往下查了。
就连太后听了这事,也只是叹了一声, 道:
“交给皇后处理吧。”
是以,德美人就这样草草的下葬了, 因为丧事撞上了新皇登基, 为了不冲撞了,丧礼的仪程一减再减,连她自己的亲儿子都没来得及过来给她送终。
张家倒是派了几个人起来探望,人也不多, 嫡亲的子侄更是一个都没有。
张家老爷这两年把家中有出息的子孙都给调到外头去了,不管去的地方好不好,总归先离了京城这是非之地再说。如今德美人出事,张大老爷未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也是认认真真地哭了一场,权当是给德美人送行了。
等到赵元晔得了他母妃不幸过世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骤然听说这一消息,赵元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不可能!”
明明他走之前,母妃还是要好好的,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暴病身亡了?
“可京城那边确实传了这消息过来,还是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
赵元晔仍不信。
那传话的官吏只好再三解释,说德美人其实一早就有些精神失常了,又疑神疑鬼的觉得太医要害她,从来也不肯好好吃药,自己还私自藏了些药,这回吃多了,药性相克把自己给克死了。
赵元晔如何听进去呢?他如今只想要亲自回京探一探真假。
后来还是齐王听说了动静,暂且把人给拦了下来:“如今你母妃的葬礼已经过去了,你便是今日动身最快也得要二十来天的功夫才能抵达京城,怎么说都赶不上了。”
“可我总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母妃不明不白地死了。”
齐王提醒:“太医不是查出了你母妃的死因了吗?”
赵元晔不为所动。
齐王也知道他肯定是不信的,只是信不信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大多数的人都是愿意信这一说法的。所以不管赵元晔信不信,结局都一样。
至于什么不明不白,齐王也不好说太多已故之人的是非,之前有多少人在德美人手下不明不白的死了也难说得很,如今这情况,大概也是一报还一报吧。
齐王心里对这件事情只当做平常,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转而劝道:“我这边还收到一个消息,太子已经继位了,就在昨天。”
赵元晔目光一震:“这……这么快?”
“是啊。你父皇自己愿意退位,朝臣劝阻也劝不了。他又催得紧,礼部那边一切从简,是以在昨日举行了登基大典。”齐王可不管自己的话对赵元晔带来了怎样的打击,只顾着说他的,“新皇登基这样的大事,论理咱们都应该回去的,不仅是咱们,连王爷那边也得过去拜见一番。这样的大事得仔细准备着,估摸十几日之后才能启程。你若真想回去,不妨再等些时日。左右都已经晚了,再晚个十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咱们一块回去,你也不会显得那么突兀。若你这般贸然前去,一看就知是奔丧的。新皇刚登基,你觉得他会喜欢看到你去奔丧,还是喜欢看到你去觐见?何必得罪新皇呢?”
赵元晔一刻都等不得,可他也知道,齐王说得一点都没错。
他现在的处境,根本得罪不起赵元邑。
十天之后,众人从花剌子模出发,赶往大魏。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距离赵元邑登基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他这回登基,基本上没有什么麻烦的事。麻烦的他父皇都给他挡回去了,朝中百官也多是向着他的,其中还有不少受过他的恩惠。如今新皇登基,更没有一个人敢使什么乱子。
事事顺遂,赵元邑心情也就一直还不错。加上德美人的事儿,更让他心里松快了几分。
现在看到赵元晔过来,赵元邑压根没有半点心虚。
反正那件事情又不是他做的,哪怕是因他而起,可那也是赵元晔他母妃罪有应得。杀人偿命,本就是因果报应,就是这个报应来得太迟了一些。
赵元邑接见了花剌子模远道而来的人,并让底下人好好照看这位小王爷。
看得出来,这位小王爷对于大魏态度有些复杂,又忌惮又好奇。赵元邑没什么心思去琢磨这位小王爷,他如今还不够格,等到他长大了,说不定才会叫自己计较三分。
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了之后,唯独赵元晔被留了下来。
赵元邑笑着寒暄:“三皇兄回来的仿佛有些迟了。朕本以为,三皇兄一听到消息,便放下那边的事情赶回来呢。”
赵元晔心神一恍。他看着赵元邑坐在了自己最想要坐的位置上,用着平心静气的语气对他说着话,那话虽然没有嘲笑,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本身就是最大的一个笑话。
他如此忌惮赵元邑,如今赵元邑却压根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了。赵元晔小半辈子汲汲营营却一直得不到的那个位置,却是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
只是想到路上齐王对他的叮嘱,赵元晔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公事未曾做好,又岂敢顾及私事?”
他这么识相,是赵元邑远远没有料到的:“难得三皇兄竟然能想的这么明白。”
“想明白也好,想不明白也罢,如今事情不是已成定局了么?”赵元晔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也知道他是跟赵元邑对起来的话,等待他的结局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如今只在乎一件事:“我母妃,是不是……”
赵元邑笑了:“三皇兄想听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