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纲吉。”中原爱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向他示意了一下自己蓝宝石领结后头粘着的微型定位器。“那么，我先下去了哦。”
一开始是不明白什么是恐惧，而现在从太宰治那里学会了这个情感的女孩依旧胆子很大。她一点犹豫也没有的张开双臂，像是坠落的天鹅一样从屋顶落了下去。
“爱雅，小……”
一句小心都来不及说出口，爆炸的声音就突然从周围响起。在沢田纲吉骤然缩紧的瞳孔里，那个小小的脆弱的身躯就这么跳进了一个接一个连锁爆炸带起的巨大的烟雾和热度里。
他立刻点燃了死气之炎，想要飞下去把中原爱雅救上来。可是他就像是被针对了一样，不知道从这片混乱里的何处扔来的小型炸弹近距离的炸开，让少年不得不升高回避。等他稳住身体时，爆炸已经停止了。而女孩的身影也已经彻底消失在倒塌的屋架里，从空中看过去到处都是废墟。
几乎不可能有人活着。
“爱雅…”
“冷静下来，沢田纲吉。”耳机里面，里包恩异常的冷静。“中原爱雅没有被炸死，她的定位标志还在缓慢移动，现在我们的部队已经把这里围住，对方不可能逃出这个包围圈。”
沢田纲吉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好在在超死气模式下，他的大脑本身就偏冷静，所以即使心里的担心和自责都快要溢出来了，他也能好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和思考。
“狱寺和山本已经开始行动了么？”
“哼，对方的残存力量不多，凭借他们两个十分钟以内就可以结束了。”
“把爱雅的坐标告诉我，里包恩。”
“居然敢使唤我，你的胆子大了不少么。”话是这么说，可是里包恩的语气里实际上并不坏。“库洛姆会告诉你坐标。”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沢田纲吉耳机里立刻传开了调频的细微声音。刚刚还在带着术士小队掩盖住爆炸痕迹的库洛姆结束了任务，于是捧着电脑接过了这个工作。
大概是因为同伴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平和并且镇定，沢田纲吉也完全冷静了下来。
“boss，现在中原爱雅的坐标在您三点钟的方向。但是还在移动…这个仓库底下似乎有地下室，并没有完全倒塌。”
“随时跟进坐标，麻烦你了，库洛姆。”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boss。”库洛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沢田纲吉落在废墟里，弯下腰试探了一下附近的稳固程度。那些用铁与石头勉强撑起来的屋架不够坚固，但是也不会太过脆弱。
少年的掌心燃起了绵密而温和的柔之炎，这些橙色的火焰向下延伸，尽可能的找到一个比较薄的位置，然后以那里为中心向着四周漫延。
除了雾属性的构筑特性，大多死气之炎都没有与之类似的能力，但是彭格列的大空火焰却是特殊的。在东西两个方向岚之炎和雨之炎炸开的声音里，沢田纲吉的手势一改，干脆使用了零地点突破·初代版将那些大空火焰冻成了坚冰。
有了这一层不会融化的冰做保证。少年大胆的拆出了一个勉强能让他通过的洞，接着他很干脆地跳了下去。因为上层废墟的掩埋，地下很黑，好在死气之炎也能充当照明。
“boss，现在中原爱雅在您六点钟的方向，已经停止了移动。”
“距离呢？”
“直线距离七十三米。”
七十三米的距离并不远。可是地下室倒塌了一半，路也弯弯绕绕的很难一下子找到方向。沢田纲吉不觉得中原爱雅是那种会四处乱跑的人，能让她移动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她遇到了谁。
这样想着，少年在细小的大空火焰的推进下，快速地向着她的方向靠近。如果有路就顺着路走，要是路被封住就干脆冻住然后拆出路来。
沢田纲吉没有特意放大声音，也没有去克制。而他前进的这个声音似乎是传到了中原爱雅的耳朵里，在库洛姆报出的坐标中，对方也在尽力地向他靠拢，最后停在了一处。
沢田纲吉重复作业着，到了最后与中原爱雅也只有一面墙之隔。虽然在微光里看不清晰，可是他还是能看到几缕黑雾从缝隙里钻了过来，亲呢地缠住他的手腕。
少年虽然一路上大量使用的死气之炎，但是还谈不上到达了极限，而剧烈的动作还是让沢田纲吉有些喘息。他深呼吸了一下，以坚冰的中心为点，让钢之炎裹在手上，然后直接挥出一拳。
而在这座由石头和铁片搭成的墙倒塌的瞬间，沢田纲吉看到的却是让他惊慌起来的，连呼吸都忘记了的场景。
墙的对面是一个不小的空腔，有一些没有遮掩住的缝隙里有光投下来，让这个空间没有那么阴暗，勉强能够视物，而中原爱雅正站在墙的附近。
那柔软的，脆弱又坚强的女孩似乎是了磕到了脑袋，有一点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污了小半边脸。连她的腿和手臂都有着小片的擦伤。而与这可怜可爱的女孩相对的，却是雪白尖刀…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她的背后扬起了刀刃，用极其疯狂的眼睛注视着中原爱雅毫无防备的脊背。
“爱雅！！”
电光火石之间，沢田纲吉加大了火焰的推进力。在靠近中原爱雅的那一刻，他一手用力地把女孩整个搂进怀里，一手向下撑地，借着这股力量调转方向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腹部，直接把他整个人都踢飞了出去。
沢田纲吉看着那个捂着肚子站起来的男人，飞速地在自己的脑袋里挖出了他的身份。
“奥古斯特·威廉·德雷斯！”他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在他十六岁生日的晚会上，就是这个男人站在长老的身边与他谈笑。“你到底想要对爱雅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沢田纲吉视角的一章，下一章回到爱雅那边讲一讲她到底在地下干了什么才会让人捅她。（冷漠脸）
糟心孩子…
带着一身伤回港黑，中也估计要炸www
第19章 瞳孔深处（完）
在从屋顶跳下来的一瞬间，中原爱雅就已经感觉到了某种轰鸣。所以当炸弹炸开的时候，比起恐惧，她脑袋里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预感。
所以她几乎下意识地放出了黑雾，让那些雾气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体。在黑暗的包裹里，她听到了屋架倒塌，也听到了铁片折断时刺耳的吱嘎声。
在一切的声音都停止后，中原爱雅才收回了大部分的黑雾，只留下一点裹在四肢上。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因为还没等女孩站起身，在她正上方的铁条和石块就已经坠落了下来，直直地朝她砸来。
好在中原爱雅的反应还算快，在听到断裂的声音时她就控制着黑雾飞速地缠住了五米外的，一根插在地里的铁棍，并且靠着反作用力把自己拉了过去。
虽然没有被压在底下不能动弹，或是直接丧命。但是因为她直接在地上狠狠地擦过，还是在右侧大腿与手臂上留下了一片擦伤，连脑袋都重重地磕在了石头上。
大概是还沉浸在紧张感里，中原爱雅身上的擦伤除了有一些火辣辣的感觉外没有更大的痛感。可是撞到的头却有点昏沉，坐起来时像是有八百只蜜蜂在里面飞一样。如果不是她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住了脑袋，也许身体脆弱的小女孩干脆就晕倒在这里了。
“这里是地下室么…？”说着，她用力的晃了一下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从额头上流下来的血一路淌到了眼皮上，中原爱雅也不在意，随手把血蹭在了胳膊上。
等到上方坍塌的声音全部停止了，缩在角落里的女孩也终于恢复过来了，脑子里的嗡嗡声也小了一些。虽然周围很黑，可是探出去的黑雾充当了她的眼睛，让她能知道哪里有障碍物，哪里畅通无阻。
“呲——”是锋利的铁器划过墙壁的声音。
在勉强算是安静下来了的环境里，这个声音非常的清晰。它由近及远，就像是有个无恶不作的杀人魔托着自己的屠刀，从被捕猎者的窗下经过。
是老鼠啊。女孩这样想。
于是她在原地试着跳了两下，确认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之后直接迈开脚步追了上去。对方似乎很自信中原爱雅会跟上来，他的速度时快时慢，像是在信步游亭一般。
他引着女孩一路走进了一个很大的空腔。在中原爱雅走进空腔之后，门上方的石块却突然炸开，显然对方早就已经在里面埋入了炸弹。这小小的爆炸让唯一的门也被堵住了。
好在空腔的上方有一些缝隙，那些微弱的光让女孩能够视物。那双钴蓝色的眼睛很亮，在这种昏暗的环境里也勉强能够看清它们，这让那男人越发兴奋地大声喘息了一下。
“…果然没有骗我，他果然没有骗我。”站在黑暗里的男人喘着粗气。这让中原爱雅觉得有些恶心，所以皱起了眉。
“如果你不是打算解答我的疑惑的话，我也不想和你聊天了。”
“不，我可以告诉你…”
“你可以从黑暗里出来么，我不喜欢这样。”
听到中原爱雅的话，那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些听话地向前走了几步，把自己的脸暴露在了细微的光亮里。
“你是谁？”
“奥古斯特•德雷斯。”说着，他又神经质的挑起了半边嘴唇，这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是迎接你的人，黑山羊。”
“你想要什么？为什么要呼唤我？”中原爱雅没有那个好心情和他闲聊，也不想和对方解释自己与‘母亲’之间的关系。于是女孩不否认，也不承认，就这样把谈话继续了下去。
“我想要什么？”在愿望几乎已经实现的这一刻，德雷斯露出了一个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又茫然又天真的表情。这放在一个成年又高大的男性身上，非常的违和。“啊，我想要的啊…”
“我想要数不清的财富，想要一个永远健康的身体…想要我的故乡永远笼罩在神（您）的福音里，想要得到永恒的庇佑…”
“啊啊，对……我想要一个永恒的生命…”
他咧着嘴，无声又粘腻地微笑着。
中原爱雅看着他的笑容，能感觉到的只有德雷斯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浓郁的贪婪和渴望。
如果是曾经的我的话，大概已经醉了吧？已经醉在这黑色的，粘稠的，可以让人整个都裹进去的情感里…然后连头颅都不能探出这泥潭，一直一直沉下去。
但是已经不会了。
中原爱雅伸出手，按住了脖子上隐隐发烫的颈圈。那上头，太宰治的气息正不断向外扩散着。
借由特有技术封存的异能力没有作用在她的身体上，反而像是两只从她的身躯内部伸出大手一样，死死地扼住女孩的喉咙。这让她如同“窒息”一样，连一丝的负面情绪的丑恶（香甜）气味都闻不到。
没关系的，我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就算是简陋的笼子，我也能关住横冲直撞的羔羊。
中原爱雅在心里这样和自己说，并且握紧了拳头，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了男人期待的眼睛。
“我不可能实现你的愿望，也做不到。”中原爱雅回答他，满意地看到德雷斯立刻扭曲的面庞。
“为什么！”他愤怒了。“为什么不可以！既然你能给予人偶生命，既然人偶能给予我等（信徒）力量！那么为什么你无法做到！森之黑山羊！你回答我！”
这话不像是询问神明，倒像是在责问自己的所有物。
在沉默里，中原爱雅的耳中传来了石块崩塌的声音，于是她慢慢地向着墙壁退去。
“我不会回应你的。”也许是在不断靠近的破坏声里找到了勇气吧。中原爱雅看着不断靠近的男人扭曲的脸和越发疯狂的眼神。居然像是挑衅他一样，露出了一个恶劣与张扬混杂的笑容。“我不害怕你，也不喜欢你。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大概会被你的味道引诱吧？但是很可惜，现在这样看着你，我的心里只有好大的一团厌恶堆在那里。”
女孩想起了这个男人出于恶趣味而定制的，那个名为文也的人偶。于是加大了脸上的笑容，并且满足于对方骤然握紧的手，和他手心里匕首的握柄被捏的吱嘎作响的声音。
“我喜欢书本，喜欢红叶送给我的花，喜欢爸爸给予我的爱与那个人带来的生命的沉重。而你却想要夺走它们，用我最喜爱的东西，去达成你一文不值的梦。”
就算是敌人死去再多，也许女孩也只会冷眼瞧着吧。可是就算是这样，此时的她也的确懂得了生命的重量和宝贵。
有那么多人死去了…有那么多的无辜的，被他人珍视或是珍视守护着他人的人死去了。
中原爱雅想起了昨天里包恩交给她的文件中，那些被杀害在邪.教仪式中的无辜人。于是她绷紧了脊背，靠在墙壁上，将【山羊之歌】从缝隙探出去，紧紧地缠在了对面的人身上。
接着，她说出了最后一句，将男人的仅存的理智全部点燃的话。
“我讨厌你，我绝对不会回应你。让你一文不值的梦见鬼去吧！”
接着，在石头，木块与铁堆积的墙壁碎裂的声音里。中原爱雅猛的回过身，伸长了手臂去到少年的怀中寻求庇护。
绝对不会触碰你的，绝对一丝一毫都不要碰到你。
她这样想着，于是那些涌动着的黑雾哪怕是一丝都没有向着德雷斯伸出触角。它们温顺的，像是中原爱雅的臂膀一样蜷缩着自己。
她落在了沢田纲吉的怀里，得到了年轻的首领如同呵护花蕾一样的保护。
“奥古斯特·威廉·德雷斯！你到底想对爱雅做什么！？”
少年在愤怒，像是一只还年轻，却有了气势的狮子一样咆哮着。在橙色的大龙火焰的照耀下，他金橙色的眼睛像是在发光一样，熠熠生辉。
“我想做什么…”奥古斯特·威廉·德雷斯捂着疼痛的肚子，神经质的歪着头。动作幅度大到好像他的头颅随时会和身体分家一样。“我只是想要这个该死的，恶心的怪物实现我的愿望！！像是那个大人告诉我的那样！！”
庞大的黑雾从他身上喷涌，中原爱雅在那里面感觉到了与自己同源的力量——或者说，对方的力量本来就是从她这里偷来的。并且，女孩注意到，在看到那些黑雾时连半个身体都裹在她异能力中的沢田纲吉都有一瞬间恍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