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家伙是爸爸的半个迷弟来着？
想到这里, 中原爱雅鼓起脸颊，用力地拿膝盖撞了一下他的椅背。拿着刚抢过来的望远镜，少女把视线移向了在树林里异常显眼的空地。在那片空地上立着一个小小的木屋，破旧到了有一些做作的地步，看起来像是故意制造成那个样子的。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到了太宰治整个人都半趴在中原中也的身上，像是一只树懒一样跟着他走进了木屋。
于是她狠狠地把望远镜摔在座椅上。
“啊啊，那个是我新买的啊，爱雅。”说着，相川透委屈巴巴地捂住了脸，“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没关系，找财务部报销吧。”中原爱雅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出任务时坏的东西，通通找财务部处理。”
对于这件事，中原爱雅到底深得太宰治的真传。在当年他还给港口黑手党风里来雨里去的卖命时，太宰治没少受伤。虽然这些伤基本上都是他自己日常自杀弄出来的，但是也不耽误他当成工伤上报。据中原中也所说，当年的医疗部已经狠的都快把太宰治掐死，直接一劳永逸了。
留下了一个人在思考着什么的相川透，中原爱雅拉开了直升机的门，探出了半个身子朝下看。
“再稍微向下降一些。”
她的声音在呼呼作响的风里有一些模糊，可是驾驶员听清了她的话，缓缓地降低了一些直升机的高度。
“奇怪，不可能啊，”中原爱雅看着被中原中也踢飞之后，就没有再动弹过得那个名叫‘洛夫克拉夫特’的组织成员的方向，狠狠地皱起了眉头。“总不可能就这么一脚就杀了他吧？”
嘀嘀咕咕着，少女弯下腰，眯起眼睛看向了一片漆黑的树林。
“爱——”
“上升！”
中原爱雅突如其来的喊声把相川透的话憋回了嘴里，少女伸长了双臂，用手狠狠地扣住了舱门。在她的脚下，异能力像是不要钱一样突然地炸开，在半空中化作了尖刺，化作了盾牌，想要将袭来的攻击搅个粉碎。
相川透曾经见过中原爱雅的异能的样子，也知道她的异能活动起来时那副如同触手一样的姿态，但是那就也只是“如同”而已。而这次的不一样，那是真正的，活生生存在的触手。
它们像是章鱼的脚，又像是别的什么东西，它们无限制地不断地伸长，伸长，从黑暗的树林里伸出。它们卷住了直升机，卷住了舱门，甚至将触手伸向了旋转着的螺旋桨。
“透，等到触手松开之后立刻升空逃跑。”中原爱雅抬着头，看着试探着向上挪动的触手，用力地咬了一下牙齿。“懂了？”
“是的，爱雅大人。”相川透没有再和她开玩笑，很郑重地应下了这个命令，“需要向总部请求支援么？”
“不需要。”说着，女孩松开了自己的双手，向后退了半步，“如果在这里的人都没办法获胜…那总部就没有人能赢了。”
相川透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少女没有给他机会和时间。她皱着眉，用一往无前的姿态用力地向前跳起。
狂风吹乱了她的额发，吹散了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公主编发，中原爱雅眯起刺痛的双眼，用力地跳进了漆黑的夜空里。然后她伸出手臂，狠狠地抓住了触手，把它固定在自己的怀里。
触手的主人也许是意识到了中原爱雅的存在，立刻缩回了其他的触手，一拥而上想要将中原爱雅团团裹住。
说来可笑，过去总是喜欢用异能力把别人裹成球的中原爱雅这辈子头一次的被别人裹在了异能里。或者说，体内。
在这种被制造出的黑暗里，一种原始的颤抖从身体，从灵魂的深处迸发开来。它从名为“心脏”的地方蔓延，一路延伸到四肢，控制了少女的指尖，让它们轻轻地发抖。
这种颤抖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又带着一种莫名的亲近。让她用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几乎将指尖刺进自己的肩膀。
【爱他，爱他。】
中原爱雅听到有人在她的内部这样说着，这个声音与她的嗓音一般无二，可是却稚嫩得如同稚子。
爱谁？我应该爱谁？
【去爱他，爱他，爱你的同胞。】
少女那正在不断朝着人类靠拢的灵魂陷入了迷蒙，她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一种细微的滴答滴答的喃喃自语声突然出现在她的耳边。这种听不明白内容的声音不断地放大，不断地放大，然后渐渐地盖过了中原爱雅心底的声音，变成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拉，莱，耶】
在梦醒来的那一刻，中原爱雅的双脚似乎是触碰到了海底，而这个海底无光又漆黑，它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了轰鸣。而这个轰鸣在不断地重复一个名字，它从模糊变得清晰，然后变成了少女能轻易理解的内容。
【拉莱耶。】
在几乎要被扼死的窒息感里，中原爱雅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晚的冷空气，用它们充满自己干枯的肺部。这个时候，少女才注意到自己依旧被触手束缚着。它们缠在她的腰间，紧紧地裹着她的双腿，甚至还分出了两根一左一右束缚住了她的双腕。
如果不是这两根触手，估计中原爱雅已经将自己的喉咙软骨掐断了。
少女喘着气，惊魂未定地顺着这些触手将视线上移，然后看到了一张苍白的像是带着随时可能会倒进坟墓里的脸。
名为洛夫克拉夫特的男人披着那头深色的，像是海里的海藻那样的长长的头发。它们似乎曾经被主人爱惜地梳理过，但是中原中也的攻击把它弄乱了，所以有好几缕都滑到了男人的眼前。
而洛夫克拉夫特似乎觉得那几缕头发有一些让他困扰，所以稍稍眯着眼睛，脖子以一种超越了常理的角度朝前倾斜着。
“掐着脖子，会死。”没有等到中原爱雅先开口，洛夫克拉夫特似乎是有些疑惑一样用力地歪了一下头，“大家，基本都会。不要掐着比较好，是建议。”
“你不会么？”沉默了一会儿，中原爱雅在男人异样平和的态度里尝试着放松了一些，试探着开口和他对话。
“没试过。”男人回复了她，然后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想要把眼睛前面的头发甩到后面去。“这个头发，很麻烦。”
“没试过剪掉一点么？”
一边说着话，中原爱雅一边偷偷调动着【山羊之歌】，想要试着挣脱开对方的束缚。
“我很喜欢头发，很长，卷的，很合适我。”男人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一样，用迷糊的表情夸奖着自己的头发，然后不知怎么的话锋一转。“我感觉到了漆黑的触手，虽然没有见过，但是见过。和你现在在试着使用的黑色不一样，是另一种。”
他的话很矛盾，但是在中原爱雅听起来它居然异常的合理。
“想见。”洛夫克拉夫特的触手捆着中原爱雅，让她靠近了自己的脸一些。“想见。”
男人用很平淡，甚至说得上单纯的语气说道。
“如果把你剖开，能见到么？普通的话会死，但是‘同胞’不会死。”
“想见，我感觉到了，所以想见。”
作者有话要说：
爱雅作为一个黑山羊幼崽，一场丢人的掉了点san
丢人，太丢人了，但是这个是她稍稍朝着人类靠拢了一些的证明。她的感觉比起疯狂，更像是收到了冲击，所以陷入了微弱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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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如野犬般(六)
将我剖开？
听到这句话时, 中原爱雅像是被这种荒谬的发言逗笑了一样，从鼻子里发出了细微的气声。
【为什么不想，去做吧？】
在那种几乎把人震聋的轰鸣声消失了之后, 那阵从少女心底发出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它带着微妙的笑意，似乎是对中原爱雅的怒火感到不解, 所以不断不断地重复着意思相近的话。
【解放自己吧, 去追寻想要的东西吧。】
【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想要的？】
【一定有的, 会有的！去爱吧！】
理所当然的, 中原爱雅生气了, 自诞生以来的第一次，她感觉到了一种让她连脑浆都沸腾起来了一样的愤怒。看着少女绯红的脸颊，洛夫克拉夫特疑惑的歪过头, 那头海藻一样的头发像是一张水幕一样随着他的动作滑到了一边。
少女控制着自己的异能力，让它们化作一根根只比线粗一些的刺。黑雾的刺像是雨一样刺透束缚着她的触手，见缝插针地突出重围, 重新凝聚成更粗的黑刺。扎向洛夫克拉夫特的肩膀和喉咙，给对方开了好几个大大的漏风的洞。
洛夫克拉夫特没有因为这种程度的伤害松开她的意思, 但是趁着触手松开一些的那短短几秒, 一团黑雾裹着绑在中原爱雅腿上的□□，几乎是贴着男人的脸炸开了。
挣脱开触手的束缚, 中原爱雅借着异能力捆住了树干，像是拽着两根树藤一样荡出树林，落在了木屋外的空地上。用手心敲了两下还有一些嗡嗡作响的耳朵，少女重重地啧了一声。
要不是事先用黑雾护住了耳朵和眼睛, 估计现在她就和那个捂着眼睛挣扎的男人是一个状态了。
抬起胳膊挡住了那些被洛夫克拉夫特弄倒的树木带起的烟尘，中原爱雅眯起眼睛, 向后几米。接着，一团触手就砸向了她刚刚站着的地方，变换了形态的男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说是走也不大准确，因为男人腰部以下已经全部都变成了触手，他比起走更像是在蠕动。洛夫克拉夫特的脸上还挂着两条血液流淌过的痕迹，不过痕迹很淡，看起来像是血液刚刚流过去就又顺着原路复原逆流回去了一样。
“我不太习惯挖掉眼睛，不舒服。”男人的语气还是那种又淡，又有一些平板地样子。他看起来一点也没为这个伤生气，只是单纯的在抱怨。“我能理解这个情绪，但是为什么你会生气。”
“你的眼睛像是人一样，啊啊，不要注视我。”男人说道。“很烦躁，手都在发痒了，移开视线。”
洛夫克拉夫特抬起能勉强被称为手的部件，那些触手听话地扭动了两下。
中原爱雅没有理会对方的话，她一边警惕这男人的所有动作，一边控制着黑雾朝着四周蔓延。其中有一缕黑雾的速度最快，它像是吸收了同伴的养分一样飞快地延伸着，一路探向了木屋门下的缝隙里。
【不要逃，去爱他，去崇拜他。】
她心底的声音这样说，而少女却在反驳。
我不爱他，我要逃走了。
中原爱雅在心里大声地喊着，想要把那个声音压过，把它整个扳倒。那个声音沉默了，但是它并不是被打败了而败退，而是在发出了一声软甜的笑声之后才笑嘻嘻地沉寂了下去。
【真可惜啊，那可是那个存在的化.身哦。】
少女无视了那个声音的暗示，不断地放出黑雾用它们伪装自己的退败，用雾气化作足以切割钢材的线，让它们一层一层地遮盖住对方前进的路。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从最初的“根源”上来讲，作为‘黑山羊的幼崽’这个存在的少女就不可能拥有击败对方的力量。
这是‘体系’和‘母亲’决定的事，她作为已经陷入沉睡的莎布·尼古拉斯——那位黑暗母神的幼崽，比起子嗣后代更像是一种仆从。
而仆从是不可能击败从旧日支配者中分出的化身的，这是规则。
触手轻易地击溃了她的黑雾，直线朝着中原爱雅卷来。它们卷住了少女的四肢，在少女挣扎的时候朝着空中抬起，然后把她丢向了一颗粗壮的树木。
中原爱雅被撞在树干上，那股冲击立刻就让她的脑袋嗡的一声，连身体的疼痛都快感觉不到了。
“我，改变主意了。”洛夫克拉夫特用一种分享好主意的语气说道，“果然，不会动更便利，之后会道歉的。”
他这么说着，然后触手用触手掐住了瘫在地上的少女的喉咙。身体的麻木和强烈的窒息感让中原爱雅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掐住了他的触手，双脚在地上胡乱地踢了两下。
绝对要踹首领两下。
在窒息感带来的黑暗降临时，她还有心情在脑子里这样想着。
后面发生的事是在第二天上午，由来医院看望的太宰治讲述的。砂色的男人用夸张的身体姿势把一个短短的故事讲成了一出话剧，后来还是中原中也把他打出去的。
吊着骨折的左臂，中原爱雅靠在靠枕上，看着太宰治被中原中也一脚踹出病房门，扑通一下扑在了医院擦得亮亮的地砖上。
“感觉还好么，爱雅。”中原中也用力地甩上门，把太宰治的那张脸甩在门外，然后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了病床前。“还有哪里疼么。”
如今的中原爱雅已经不是九岁时的那种小小的一团了，但是被裹在病号服里时看上去还是娇小的一只，那副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嗯……头顶疼。”
“那是什么疼法。”嘴里嫌弃完，中原中也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两下她的发顶。但是就算是这种很轻的力道，还是让头上顶着大包的少女露出了龇牙咧嘴的表情。
“你啊…最近好好地养伤，不要硬去工作了。”男人数了一圈中原爱雅身上的伤，“左臂小臂骨折，轻度脑震荡，身上多处血肿，肋骨轻微骨裂。”
说到最后，中原中也烦躁地啧了一声。
“等抓到那个家伙，绝对要杀了他。”
他念叨着洛夫克拉夫特长长的名字，咬着牙，像是能隔空把他撕碎了一样凶狠。
中原爱雅撑着精神和自家爸爸又皮了两句，结果被中原中也看出了她的不适，硬是被“按回”病床上休息。
累得迷迷糊糊的少女眨了两下模糊的眼睛，伸出手想捏住中原中也的衣角，男人连忙握住她的小爪子，不让她剧烈活动。
“休息吧，爱雅。”说着，中原中也在少女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西边的落日把半个天空都染成了一片红彤彤的颜色。暖色的阳光从拉了一半的窗子映了进来，落在少女探出被子的脚丫上。中原爱雅垂着视线，百无聊赖地活动着脚趾，让脚趾头像是花一样努力地分开又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