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握住她的手。
二娘轻声在她耳边说:“他对谁都一副好的模样,其实没心的……少奶奶说什么他都应,前头好几个,都被少奶奶卖掉了……他都不理会……”
三娘怕怕她发抖的手:“没事的,你生了孩子了,只要不忤逆邹少奶奶,她不会轻易动你的!”
二娘点头,悄悄抹了抹眼角:“我知道……你好好和冬青哥过日子……你那样的日子真是神仙都羡慕不来……”
三娘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屋里其他的姑娘拉着二娘说话,问这问那,二娘回过头仿若无事般,浅笑着和她们聊天。
三娘发现,二娘真的变化太大了,她已经能完美得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些单纯的小娘们已经无法发现她的情绪变化了。
从二叔家出来,三娘的心情不太好,二娘热热闹闹的今日,多像前世原主回家的情景,原主的愿望她是绝对达不成了,邹少爷、崔少爷有什么区别呢?二娘和原主的路有什么不一样呢?
陆冬青正要和程大勇去送货,看她一脸郁郁地回来,便拉住了她:“走,一起去镇上逛逛!”
三娘心里正憋屈着,想着出去走走也好,便跳上了驴车。
陆冬青把赶驴的活交给了程大勇,自己陪着三娘坐在车里,为了保鲜,车里都放着冬天储存下来的冰块,分外凉爽。
陆冬青不知什么时候拽了一把狗尾巴草在手里,抱着心情低落的三娘,在她眼前翻来覆去地折腾那几根狗尾巴草,然后,一直成型的小狗出现在了三娘的眼前。
小狗在他手上蹦啊蹦,蹦到三娘鼻尖上,痒得她笑着躲避。
陆冬青把小狗交到她手里,刮着她的鼻子:“高兴了?”
三娘耸了耸鼻尖,把玩着小狗,心里甜甜的。管他什么邹少爷崔少爷,反正她绝不改变自己的观念,原主的执念随它去吧,她没法喜欢上那个什么崔少爷,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三人一路到了镇上,依旧挨家挨户地去送货,去崔家的时候,三娘和陆冬青都坐在车里没下车,等送完了大户人家,往饭馆去的时候,陆冬青就带着三娘下车了,两人和程大勇说了一声,提前开溜逛街去了。
陆冬青放到后世绝对是个好男人,他陪着三娘逛街,比三娘还要上心,什么布料首饰,恨不得都买来给三娘用上,反倒是三娘,大多只看一看,半天才选中一样,不舍得买太多,浪费又用不上。
两人正在一家首饰店看饰品,楼上传来响动声,一男一女的谈话声顺着里边的楼梯传出来。似乎也是一对夫妻在看什么首饰,不过楼上的肯定更高档些。
三娘好奇是哪家的恩爱夫妻,回头去看,却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掀开了门帘,不过刚出来就回过头打着帘子给后面的妻子让路。三娘仔细看着,一个秀气的年轻少妇浅笑着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三娘脑子“忽”的一下,突然恍惚了起来,周遭的声音都仿佛远去了,自己的思维也不清楚了。
陆冬青就见到三娘一脸好奇地去看楼上下来的一对年轻夫妻,然后突然神情恍惚,犹豫了一瞬,竟然慢慢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陆冬青疑惑,紧跟在她身后:“三娘怎么了?”
但是三娘并没有回答他,眼睛发直地一直往前走。
陆冬青心里一跳,却不敢轻易去碰她,生怕出了什么事。
三娘一直走到那对年轻夫妻面前,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打扮贵气的年轻少爷。
“少爷,你还记得我吗?”
那对正互相含笑对视的夫妻听到声音,一顿,回头看向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妇。
崔少爷看了她半晌,本想说不记得,但是不知怎么的,竟然还真觉得有些眼熟,可他怎么可能认识一个村妇呢?
崔少夫人本被这女人的眼神弄得不愉快,但是紧接着看到紧紧护在身后的男人,又见丈夫一脸迷茫的模样,心里定了一定,柔声问:“这位夫人是不是认错了人?”
崔少夫人的声音让三娘一激灵,猛地回过了神来,刚才那瞬间……三娘出了一身冷汗,她刚才竟然被这个身体的直觉控制了!
她维持住镇定,依旧看着崔少爷:“您忘记了吗?我是卖程氏辣卤的程三娘!那时候,多亏您手下留情,我们家的生意才能做到如今!”
崔少爷终于恍然大悟:“哦!是你啊!那个卖鸭锁骨的小丫头!”说着,哈哈笑起来,“看不出来,你都嫁人了啊!”
三娘也笑,拉过了边上的陆冬青:“是啊,这是我丈夫陆冬青。”
崔少爷仔细看了陆冬青,又笑说:“他我也记得,从小就护着你,生怕我们家把你抢走了!我就说,哪有这么看顾妹妹的,这明显就是看小媳妇儿嘛!”
陆冬青面无表情,崔少爷遇上过他一两次,也听过家里下人的闲话,说这程家小娘身边跟了一个黑门神,明明是做生意的人,却老是黑着一个脸,也还好程家小娘嘴甜会说话,不然这生意不都得被这黑门神给吓跑了?
因此他不以为忤,和妻子介绍了一番他家和三娘的渊源,崔少夫人恍然大悟,三人聊了一会儿天,相谈甚欢,然后互相告别。
看得出来,崔少爷对崔少夫人还是很有感情的,两人对视间的默契果然是从小青梅竹马培养起来的,崔少爷说什么,那少夫人都能紧跟着接上,话没说完,对方就知道意思了。
这样的默契,陆冬青和三娘也有,前世的原主和这位崔少爷有吗?三娘回忆了一下,似乎没有。相反,就连前世,这位少夫人和崔少爷似乎也是这样,两人之间流动的气氛总让原主感到气闷,因此更加嫉妒抑郁。
和崔家少爷少夫人分开,三娘和陆冬青一路沉默着往回走,坐上了程大勇等在路口的驴车,回到了程家村。
程大勇粗心,没发现两人的异常,把他们送到了家就赶着驴车回程家了。
陆冬青开门,三娘跟在他身后。
进了门,陆冬青突然猛地回身,将三娘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三娘想呼痛。
她缓缓回抱住他,试探地问:“冬青哥,你怎么了?”
陆冬青没说话,抱着她许久,三娘只好也回抱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陆冬青终于一点点松开她,望着她的眼睛:“我以为,你不见了。”
三娘立刻就听懂了,她动了动唇瓣,却说不出任何理由来。
“那个不是你……”
三娘眼睛微热,那么一瞬,陆冬青竟然能发现……
“你不怕吗?”她问。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只要你在,就没关系。”陆冬青盯着她的眼睛确认,“你会走吗?”
三娘摇头:“不会!我不会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被牵制着做了那样的事,但是我确信,我会一直呆到我们人生的终点!”
陆冬青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历劫归来一般,满腹的恐慌散去,涌上来的是汹涌澎湃的情感。
他猛地低头,含住她的唇,顶开她的唇瓣长驱而入,将人儿紧紧地箍进胸前,扯下她的腰带……
三娘从未感受过他这么汹涌的热情,呼吸间透出来的,除了爱意,还有残余的恐慌、失而复得的欣喜,复杂的情感将她整个人都卷了进去……
第一次,三娘这么明显地发现,陆冬青真的爱她,爱得哪怕几秒钟,也能发现她和原主的不同……
三娘同样热情回应……激起了陆冬青更加猛烈的动作……
从那天以后,三娘发现,陆冬青更加紧张她了,好多时候,看到她在发呆,都会慌张地喊她,这样惊弓之鸟一般的陆冬青让她心疼,但是,这样的陆冬青也开始学着表达自己的情意了,会在她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同样努力回应,会在哄她的时候,红着脸表述情意,这又让她欣喜。
两人闹腾了小半个月,才从黏黏糊糊的二人世界里出来,这时候,三娘才想起当日回娘家的二娘来。
问刘氏知不知道那天后来怎么样了,刘氏虽然对二房不屑,消息却非常灵通。
“还能怎么样,时间到了就又被接回去了!”
“后来有什么消息回来吗?二婶没想着从二姐那里占便宜?”
“二娘现在聪明着呢!半点没给好处,去了后也再没半点消息出来了!你那二婶啊,眼里就只有那几块铜板,自己打自己脸都没关系,这不,前段时间还在得意女儿嫁得好,这两天又在抱怨二娘没良心了,让外人看尽了笑话!”
李氏被看笑话三娘是不在意的,只要二娘自己有脑子,别自己把自己害了,她就欣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胡闹得太厉害,两个月后,三娘确认,自己怀孕了……
陆冬青听到消息的时候板着脸十分镇定,等小心翼翼地安顿好三娘后,自己坐在堂地的石阶上呆呆坐了半天,然后突然“嗷”地一声飞奔了出去。
三娘在屋子里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又忍不住被他这蠢萌的模样惹得哈哈大笑。
小半个时辰后,陆冬青才回来,脸通红,一身的汗。
三娘丢了干净衣裳给他让他去洗洗:“你这是上哪发散精力去了?”
陆冬青呵呵傻笑:“我高兴,在外头跑了一圈,顺便把这好消息和我养父说一声!”
三娘收了笑意,点头:“是要说一声,不过你也不用这么飞奔吧!还以为你高兴得发癔症了!”
陆冬青还是傻笑,眼睛盯着三娘的肚子。
三娘捂脸:“傻阿爸,快去洗澡!要熏死我和你儿子了!”
陆冬青立刻听进去了,大声地“哎”了一声,抓着干净衣裳跑到堂地去冲冷水澡。
晚上,陆冬青环抱着三娘,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三娘的小腹上,喃喃念叨:“真好,三娘,我们有孩子了!我有自己的血脉了!”
三娘能理解他一个孤儿,被视为外来人十多年而留下的心中执念,是啊,真的很好,从此,他们之间又多了一个联系着彼此血脉的牵绊。
第162章 最萌年龄差21 最萌年龄差【终】(新篇开始)
三娘意外怀孕, 原来的许多计划就被打乱需要重置,因为年纪小,又是头胎, 陆冬青几乎事事不让三娘动手,要不是怕到时候不好生, 恐怕就想让她躺上十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香料生意他一人担了起来,哥哥程大勇一起来帮忙, 两家人一个做香料, 一个卖辣卤, 家里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
几个月后, 三娘在经历撕心裂肺的生产之痛后生下了一个男孩,陆冬青抱着孩子喜极而泣。
程家那边, 两个老人年纪越来越大, 干活越来越不利索, 老三夫妻开始嫌弃他们, 最终彻底弃养, 连吃喝都不愿意自己一家供着他们了。程老太太厉害了一辈子, 最后却没想到被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儿媳抛弃。
三儿子不肯养他们,老太太就开始上老大老二家哭诉,程耳精明,老太太得不到便宜,就总是上程益家来,刘氏倒不是在意一点小钱, 但是对于老太太动不动哭上门来的行为非常恼怒,家门口老是被老太太嚎哭,觉得全家运道都被哭坏了。
偏偏那段时间,真的遇上好几件不顺心的事,一个是生意上的,三娘的香料终于再次被人模仿,生意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另一个,程大勇的妻子李翠又怀孕了,可大家还没开心,就发现她胎相不稳,有轻微流产的迹象。
刘氏再三和老太太强调,要说话好好说,别上门来就哭哭啼啼,可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觉得来哭一哭就能拿到好处,偏偏就对着他们家的大门嚎啕大哭,直到程益受不了掏钱。
“一次一次又一次,给出去的钱都够他们两个老的花三个月了!”刘氏却看穿了老太太的贪婪,气得不行。
“搬家!不住村里了!上次三娘不是说想去镇上吗?我们都搬去镇上住!”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留恋故土的刘氏下了狠心,同意三娘的提议,举家搬迁到镇上去。
住镇上绝对是好事,交通方便、市集热闹,以后不管三娘还是程大勇做生意都再也不用长途跋涉起早贪黑了。
只是原先程益夫妻一直舍不得走,如今,老太太三天两头地哭上门,让刘氏终于忍无可忍。
就这样,家底已经富余的程家和陆家一起在镇上买了两个挨得很近的房子,先后搬离程家村。
村里人都说程益发财去镇上了,老太太急坏了,拉着人不肯让人走,说,你们要搬走,此后几年父母的养老费先出了。
刘氏气得已经不想和这老太太说话了,扔下程益转身进了屋子。至于程益?手头没钱,心再软也没用!
为了躲老太太,程益搬家都搬得偷偷摸摸。
陆冬青和三娘的孩子一周岁的时候,两家人已经在镇上稳定了下来,生意也更加好了,三娘和程大勇一起出资买了一个店面,正式开张了“程氏辣卤”。
当三娘和程大勇两兄妹的孩子全都长大,或继承家中的“辣卤”、香料生意,或读书考科举,或买地租地当起地主老爷时,“程氏辣卤”已经成了十里八乡的老字号,此时,三娘他们这一辈人功成身退,开始了养花晒太阳的悠闲日子。
程家村,老太太和老爷子遭了早年偏心的报应,享不到三儿子中举的福,反而被他们抛弃。早先时候从老大地方拿来的钱还被他们拿去给了小孙子,垂垂老矣,身无分文,每天毫无尊严地去儿子家里吃饭,听着两个儿媳嘴中冷嘲热讽,老太太过得从未有过的憋屈,同时心中也念着:生了三个,个个不孝!
二老去世的时候程益回去办了丧事,可悲的是,两人临终之时几乎没有遗产,其他两个兄弟竟然还在争着遗产怎么分,办丧事的钱该怎么出!
程益和刘氏商量以后,见两个弟弟过得的确不是很好,便也不计较这点小东西,主动承担了所有的费用,也不参与他们分家产的争执之中。
程老太太和老爷子去世后,三娘全家似乎和程家村就割断了关系,除了清明节,几乎再不回去。
后来,程益和刘氏也老了,刘氏念叨数落了程益一辈子,程益先走时,她哭得声嘶力竭,办完事,整个人精气神都没了大半,三娘担心她,常去陪她,她讲的最多的事,就是你阿爸当年……
三娘突然发现,夫妻夫妻,这份感情静静流淌在生活的点滴之中,可能如胶似漆,可能心意相通,也可能吵闹拌嘴,更可能是平淡如水,但是两个人少了谁都不行,对方仿佛成了你的人生,你的所有记忆、所有欢笑、恼怒、悲伤之中都有对方的影子,一转眼,一抬手都会看到对方的印记,刘氏是这样,她和冬青也已经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