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眼前的呆子,呆愣的时间更长一些而已。
“你也是来山谷看花的吗?”侠客问。
琼华摇头:“我就是种花的呀!”
侠客惊讶:“你就是琼华?”
琼华点头:“对。你是来找我的吗?”
“琼华不是带着面纱的吗?”
琼华笑:“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太多,所以后来没办法只能遮挡了面容,只是往常客人都是从前头进来,你倒是头一个从我们后山过来的。”
侠客赧然,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同我朋友走散了,一路找过来,就来了这里。”
琼华温柔地笑笑,表示不在意。
年轻侠客的脸又红了。
他红着脸,找了一个话题,好奇地问:“这些花你种了多久了?这山谷原来就有花还是这些全都是你亲手一一种下?”
琼华老实说:“很久以前就有了吧,从我来到这里就已经有了,后来我的师傅也就是老谷主过世,我便继承了这山谷。”
那一天,年轻侠客和琼华聊了许久,虽然他明显害羞着,话题总东拉西扯,略带僵硬,但是琼华是个特别温柔和善的人,一直在照顾着他窘迫的情绪,又考虑他与朋友失散,没有径直抛下他独自回家。
后来天色黑了,侠客的朋友一直没有找来,他本想摸黑出山,但是琼华不放心,寻仙谷外地势复杂,怕出了什么事情,便把他留了下来。
山谷最初建了不少房间,只是从来没人住,侠客当天便住在了多年不曾住人的客房。
第二天,这个意外之客就走了。
但是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这熟悉的面孔总一次次出现在琼华的面前。
满脸通红羞涩的年轻男子,假装路过或者迷路,一次次跑到寻仙谷,四处寻找琼华的身影。
琼华问他为什么来,他就说看花。
可没有琼华在的花丛,他一个眼神都不曾投过去。
越桃是个喜欢热闹喜欢打听外面世界的人,她知道许多事情,几次撞见这年轻男子眼巴巴看着自家小姐,便看穿了他的心思,私底下常常嘲笑这男人的“呆”。
琼华起初没动心,所以对越桃的打趣私房话听过便罢了,可到底会受点影响,再次见到这男人,看他笨拙又忐忑地想要同她偶遇,想要和她说话,甚至想要哄她开心,她就忍不住想笑,笑着笑着,不知是不是日久生情,慢慢便有了好感。
后面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
琼华日日与侠客在寻仙谷相见,后来,侠客直接留在了寻仙谷,帮她除草、种花、浇水……她做什么,他都喜滋滋地陪着她,仿佛手上的事情满是乐趣。
琼华和越桃平淡如白开水的生活突然加了一点调料,开始滋味鲜明起来。
越桃对他,也从取笑慢慢变成了接受。
两人定情于侠客的告白之夜,那天,侠客在寻仙谷的山上燃放了烟花,绚烂的烟花布满了山谷的整片上空。
定情三个月后,两人举行了婚礼。
婚后便如同琼华对颜华所说的那样,如胶似漆,恩爱甜蜜,两人一起住在寻仙谷,种四季花、看四季景,日子逍遥又自在。
直到侠客有一天离开,寻仙谷遭遇外敌入侵,整片山谷毁于火海,成为一片废墟。
这个记忆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侠客的真心只要是参与其中的人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但是,侠客的有些话,让琼华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无比不可思议。
第283章 寻仙谷寻“仙”2 我的妻子是……
颜华纵观琼华的记忆,发现在后期, 两人成亲, 越来越亲密无间的时候, 琼华在某些时候的记忆会出现模糊。
比如, 侠客有一次问她原名叫什么, 琼华奇怪地说这就是自己的本名, 从小未改过名字,侠客有些惊讶, 问了一句什么话,但是琼华没有听到, 记忆里也没有, 当时她只是疑惑地反问:“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侠客自然很真诚地夸奖了她的名字特别好听。
还有一次, 侠客说要出门办事去了, 琼华仔细叮嘱了他一番,又回屋给他收拾行李,拿着包袱出来时,却被他笑了:“你傻了, 这里的东西我又带不出去!”
琼华虽然不明白, 但是并没有深究, 只是十分失落, 侠客感动又好笑,对她好一番安慰。
这样的事情非常多,总有那么些时候,琼华的记忆会出现模糊, 而这些模糊点唯一的相似点,就是侠客说了什么话。
颜华怀疑,琼华是不是对某个事实,有着选择性的遗忘?
如果是的话,那就是发生了一件对她伤害很大,令她完全无法面对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和她的丈夫侠客必然有关联。
任务模糊不好做,颜华心中叹了一声,又立刻打起精神来。
放下琼华一生的记忆,她又查看起自己所处的时间节点来。
昨天,侠客再次来了寻仙谷,并且因为帮着原主在山坡上种某个稀有花种,一直忙到天黑,自然而然地留宿在了寻仙谷。
如今,寻仙谷的那个客房几乎已经成了侠客的专属房间。
对比原主前世记忆,就在今晚,侠客会燃放一个山谷的烟火,向她述说衷情。
内里已经是颜华的琼华想到这,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
床上的动静惊动了候在外边的侍女越桃,她小声试探:“小姐,你醒了吗?”
琼华轻轻“恩”了一声。
越桃听闻,掀开帘子,将一串的洗漱用品一一端了进来。
琼华起身穿戴洗漱,虽然是主仆,但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山谷没有第四个人,琼华并没有处处使唤越桃,很多事都是两人一起做。
越桃站在边上,时不时帮个忙递个手,活泼的性子,嘴里话不停:“小姐,你猜,待会儿我们出去,那云牧风会不会又站在门口等你?”
云牧风便是那侠客的名。
琼华嗔了她一眼:“别老关注这些闲事,吃饱了撑的就去山上施肥去!”
越桃半点不怕威胁,得意地说:“施肥怕什么,同外头那呆子一说,他肯定急吼吼地抢了活!”
琼华微微敛了笑:“越桃!”
越桃感受到了她的不悦,忐忑地安静下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往日她都这样打趣的,小姐也不是对云牧风没意思的样子……
琼华缓了缓语气:“不管怎么样,他终究是外人,只有我们两人,才是真正属于谷里的人,这些事情本就是我们自己该做的。”
越桃心里依旧疑惑,从前云牧风干的活也不少啊……但是她不敢顶嘴,关系再好,两人的地位是主仆,这一点她非常清楚。
琼华也是知道这一点,她从记忆中了解到,不知道为什么越桃的主仆观念非常深刻,无论何时,她的所作所为都完美得表现了一个亲密无间又恪守本分的侍女定位。
因此,对于越桃这个人,她还是十分信任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没有往日那般欢快,但是也很自然,走出房门,一身侠客打扮的云牧风眼睛一亮,只有满心见到心上人的欢喜,半点没发现这个小小的不同。
云牧风痴痴地看着琼华,眼里是惊艳、欢喜、痴迷。
琼华也慢慢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阳光下的年轻男人。
一身白衣,腰间别着一把剑,身材高大但不壮,容貌俊秀,气质翩翩,一副潇洒剑客的模样,看整体颜值,的确非常让少女动心。
“琼华,你起了?”
越桃吃吃地笑,但是因为琼华前头的提点,这次没敢笑出声,更不敢再打趣这呆子。
琼华微微笑着点头回应:“你用过早饭了吗?”
云牧风傻傻地笑:“用过了,我家里吃完饭来的。”
琼华愣住:“家里?”
云牧风说:“是啊。”
琼华疑惑问:“你昨晚还连夜回家了?”
云牧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是的,我有些事要做,所以*****早上才回来。”
琼华惊得瞪大了眼睛,驻足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
她非常确定,在云牧风刚才那句话里,她竟然听不到他后半句的话!明明看到他嘴唇动了,可是没听到任何声音。
她还想问,可张了张嘴,突然想不起自己想问什么了。
云牧风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琼华本想摇头,但是想起晚上的烟火告白,顺势点了点头:“恩,我今日起来时头很痛,人有点恍惚。”
云牧风顿时满眼担心:“那你回去歇息吧!别出来干活了!有什么事情要做的你同我说,我帮你去做!”
琼华怎么好意思让他去干活自己歇着?
“没什么活了,该做的昨天已经做了,你有事去忙吧,我今日回去歇歇。”
云牧风连连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我不忙,有任何事随时叫我!”
琼华被他这样真诚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在越桃一脸担心地扶着她转头回屋时,她突然觉得自己也真是够怂的。
不就是不打算接受告白吗?她竟然怂得装病躲了起来。
越桃并不知道她是装的,早上产生的心里疑惑反而因此解了,以为小姐反常的缘故是生病了。
琼华被她扶着躺回了床上,又被她细心盖好被子,撒了一次谎的人只好僵硬着身子继续装下去。
等到越桃放轻了脚步走出门,琼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对劲。
为什么她会突然听不到云牧风说话?难道原主不仅有自己都不知道的选择性失忆,还有什么生理上的隐疾?
刚刚那瞬间,她突然想不起自己想问什么,这种感觉像极了记忆里的场景,而且不止一次。但是原主似乎就此忘记了,再也没想问第二次,可她现在独自一人回忆,还是能慢慢想起来刚才自己想做什么。
感觉这个身体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琼华第一次这么心里没底,没有安全感。
装病装了一天,中午饭都是越桃端过来的,云牧风站在门外,询问越桃她怎么样了,琼华听到他关切的声音,心里十分抱歉,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这样逃避。
等到越桃进来时,立刻详细描述了云牧风的形状:“云大侠看上去特别失落,一直在问你是不是好点了,下午能出门吗?”
琼华手半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犹豫,到底该不该出去?
答应告白肯定是不行的,她没有原主的感情,不可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接受这段感情了。
但是拒绝……在他精心准备了一切的时候,以为彼此已经两情相悦,突然告诉他这个不好的事实,似乎又有点残忍,
越桃稀奇地看着她:“小姐你想做什么?”
琼华微微靠回床头,烦扰地叹了一口气。
越桃突然问:“小姐是不是不喜欢云大侠了?”
琼华一惊,仔细去看她的脸色。
越桃脸上没什么异样,还在绞尽脑汁猜测她的心思:“今天小姐的态度好像又回到了我们刚认识他的时候。”
琼华不动声色地说:“那才是正确的不是吗?后来是我们熟悉了就越界放肆了,越来越不把他当成外人。这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越桃恍然大悟,又挠着头说:“我还以为后来小姐是喜欢他了呢。”
琼华见她竟然这么单纯地相信了她的话,心里有些感叹这侍女对原主额信任,嘴里嗔怪着说:“你又瞎想!”
越桃嘿嘿傻笑,转而想到那呆呼呼的云牧风,又可怜起他来:“那云大侠可要伤心了。”
琼华不作声了,这也是她纠结的。
在不知道云牧风是好是坏的情况下,面对原主的心之所系,她不想过分伤害他。
但是夜晚终究是要来临的。
琼华在犹豫纠结了一个下午后,最终还是走出了屋子。
云牧风似乎本来已经放弃了,眼里藏不住的失落。看到她的那一刻,失落的眼睛里立刻迸发出夺目的光芒来。
琼华不敢与他对视。
三人吃了一个心不在焉的晚饭,云牧风忐忑地邀请她去山上看星星。
琼华脸上没有往日的害羞,望着对面脸色绯红,慌张激动的人,轻声说:“这里的院子看星星也很不错,还是不去山上了。”
云牧风愣了愣,第一步就遭遇拒绝,他更慌了:“那……那不一样吧……我……”
琼华硬下心肠:“一样的,而且我和越桃毕竟是姑娘家,虽然和你相处得很愉快,但是男女有别。”
这回云牧风真的愣住了,他心里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云大侠,你为人热情仗义,我们都很喜欢你。但是我这几天也在反思,是不是因为你人好,所以我们太得寸进尺了,让你做了太多你不该做的事情。”
云牧风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都是我自己想做的!我希望可以一直帮你做下去!”
琼华终于抬眼直视他:“谁又能帮谁一世呢?云大侠有自己的家,以后还会有自己的爱人、孩子……”
云牧风突然打断她的话:“琼华!我……我……”
琼华心中了然,但是她又怎会让他把话说出口?
“我知道,云大侠古道心肠,这些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但是我们不能坦然接受,还是要向您郑重感谢一番,谢谢您这些日子对寻仙谷的帮助。”说着,琼华举起面前的酒杯,向他敬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云牧风明白了,琼华的态度比初见还客气,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呢?
他顿时觉得心直直地往下沉,一天的激动忐忑、欢喜憧憬,全都打入了黑暗中。望着眼前的酒杯,那杯中的酒仿佛比鸩酒还让人畏惧。
夜间山谷的风很冷,在半昏半暗中吹过堂前的树枝,顺着门窗缝隙吹进屋里来,一直吹到云牧风的心口。
他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发凉。
几次张口无言,他木木地点了点头,一口闷了桌上的酒,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