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潜有些担忧地问她:“家中还有钱吗?我们勉强过得去就行了,你自己的嫁妆不要动。”
明澜笑了:“我的嫁妆是要留给我们女儿的,我肯定不动。”
赵潜有些好奇:“最近,家中是不是……只是我们也没什么进益啊……”
明澜便把自己这些日子里做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
一日三餐的份例,宫里是定了一个大范围,但是没有定死了就这几个菜,以前他们人小,宫里的奴才能省事就省事,但是只要他们去说了,这些下人也不敢不做。至于怎么说,能让这些老油条既愿意给你们花心思,又心甘情愿不在背后记恨 ,那就是明澜如今的长进了。
至于那些奴才,好吃懒做的、心比天高的、老实忠厚的、圆滑有心眼的……留不住也有门路的,多在耳边给他说说别的好去处,他自然就走了;没法走的,那就因人而异,将他们放在各自适合的地方,有时候不是人不对,只是他所处的位置不对……
明澜看似随意地做了几个小安排,但是潜移默化中,将整个皇子府脱胎换骨。
赵潜听得越来越入神,看着明澜的眼睛简直会发光。
现在稚嫩的赵潜,虽然模模糊糊知道点这样的道理,但是能把理论用于实践的,除了几天才见到短暂一回的皇父,似乎就明澜这一次做得最成功了!
他不可置信地握住她的手:“明澜,你可真了不得了!”
明澜笑:“这是你的功劳啊,我也是看着你和我说的那些事儿,你的那些分析和观点,才懂了这些道理的。只不过我有这一亩三分地可以用上,你如今还没有机会罢了!”
没错,不管是后来游刃有余的明澜,还是年幼稚嫩的明澜,她的管家理事经验,都是和赵潜一起一点一点地学会的,赵潜有着天生的政治才能,明澜从少不更事成长为一国之后,赵潜的功劳不可磨灭。
赵潜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头又叹了一口气:“母妃的忌日就要到了,我们到时一起去祭拜母妃……也不知道皇父还记不记得我们,我也希望能早点入朝办事,这样你也不用这么花心思操劳了。”
这是赵潜难得说这么多话,而且都是心里话。可能是淑妃的忌日刺激了他。往日里,他口中只有对皇父的尊敬,而对于明澜的感激也都只在偶然的举动中才体现。
明澜点头,宽慰他:“肯定快了,四弟都快要成婚了,皇父怎么会忘了你呢?”
四皇子不过比赵潜小了两岁,亲事已经定了,而且他的母妃正受宠,肯定积极为他谋划入朝的事。
赵潜道理都懂,但是同是兄弟,两相对比,想起已经不在了的母妃,心里难免有些难受。
明澜见此,也有些心酸,这皇宫里没了母妃的皇子,日子真的不太好过,没有一个后妃在其中调剂,贵人事忙的皇帝很难得才能在一众儿子里想起你来。父子感情,只能日渐疏远。
好在,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淑妃忌日前七天,赵潜斟酌了一晚,给皇帝写了一封陈情信,希望皇帝能准许他带着妻子去皇家寺院给母亲办一场法事。
皇帝看到儿子的信件,感慨万分,想起当年老三日日守在淑妃床边,又想起这几年老三日渐成长,越来越优秀……
赵潜暗暗盼了好几天,终于在忌日的前三天,皇帝亲自下了旨意,要给淑妃办理一场法事,整场法事由淑妃的儿子赵潜协理负责。
没有消息的那几天,明澜看着赵潜一天比一天焦急、失望,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是看书时时不时的走神,原本慢悠悠的脾气越来越急躁……直到皇帝的旨意下来,不仅同意了他的请求,还让这场他想私人办理的祭奠成了皇帝出面的隆重法事,收到旨意之后,只剩下两人时,赵潜握着她的手就笑。
明澜每当这种时候,就会看到赵潜这古板“小老头”露出属于这个年龄的少年气来。
办一场法事,要做的工作非常多,赵潜只有三天的时间,就在学堂请了假,日日去寺院了解法事的每个细节,虽说皇家寺院的人是做惯了这些事,但是认真的赵潜还是追求细节,事事较真。
这是孝心,凡是知道这事的人没人嫌他事多。
明澜也给他起居安排得妥妥当当,免得他事后累坏了。
忌日当天,赵潜带着明澜去了寺院。
一天隆重的法事下来,明澜累得不轻,但是赵潜从头到尾都是挺直了背,不错一步,不懈怠一个动作……
最后,赵潜拉着明澜跪在淑妃的牌位前,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赵潜挺着背,看着上面的牌位,唇抿得紧紧的。明澜转头看他,这个倔强的少年,眼睛已经通红了,明澜一看他,他动了动眼皮,泪水就滚了下来。
赵潜遇到再大的问题,也就皱皱眉头,从没有红过眼睛。
明澜胸口闷闷的,回头,看着上头的淑妃牌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母妃放心,儿媳会和夫君相互扶持,我们以后,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赵潜也跟着磕头,再抬起头的时候,泪水没有了,神情也恢复了许多。
“母妃,明澜很好,我们一切都好。儿子会听你的话,好好对她,努力出人头地,给您和明澜挣荣光!”
第91章 皇家夫妻3 情起*孕事
赵潜一丝不苟地办好了淑妃的法事, 皇帝将他这几日的行事都看进了眼里。等到赵潜第二天前去向皇帝汇报的时候, 皇帝感慨“老三如今也长大了……你母妃泉下有知必然欣慰不已……”
一番父慈子孝后, 皇帝终于开口, 让赵潜今后不必再去上学了,“去吏部转转,年纪也不小了,该为父兄分忧了。”
赵潜脸色未变, 稳重地行礼谢恩,看得皇帝忍不住点头感叹这个儿子的沉稳。
而回到家里,赵潜就急匆匆地拉着明澜进了内室。
明澜问他:“怎么了?父皇说了什么?”
赵潜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往日脸上的冰寒全都化开了, 微微带着稚气的脸庞, 笑得春暖花开。
明澜都被他这个阳光的笑容惊到了。
高兴的赵潜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不稳重”, 拉着明澜的手高兴地说:“明澜, 告诉你个好消息!父皇让我进吏部了!”
明澜眼睛一亮:“真的?什么时候?”
赵潜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真的真的!三日后, 等我和师傅们拜别,我就可以直接去吏部了!”
皇子们的师傅都是德高望重之人,皇子成人离开学堂了,都会和自己的师傅行礼告别。荣朝重教化,所以尊师重教是首要品德。
明澜也高兴坏了:“太好了!太好了!”说着, 忍不住跳了几下。
这实在不合规矩, 明澜跳着跳着突然想了起来, 赵潜却根本不在意, 眼里亮晶晶的,按住她蹦蹦跳跳的身子紧紧抱住了她。
他真的是太开心了,一路憋着面无异色地走回来,直到和明澜独处,才释放所有的喜悦:“你等着,我一定好好做,争取早日得父皇看重,再不让你操劳受委屈了!”
明澜让他别有压力:“你尽力而为就可以了,我过得挺好的。”
两个人手拉着手,看着对方开心地笑。
如今的两人,心愿都很小。赵潜希望有正经的差事,好好干,以后给妻子挣一个王妃的诰命,不用再过这样拮据的日子,不用为了他们这个家,花心思和奴才们周旋。
明澜不在意赵潜未来怎么样,就想着他出息了,他们出宫后有个好府邸,能去过自己的自在日子。
开心了半天的两人,等到在房里说完话,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原状,如同往常一般,吃饭读书,到了歇息的点,就一起上了床。
不过,今晚,两人平躺在床上不久,明澜就感觉到边上悉悉索索的声音,赵潜时不时小动一下。
她刚想问怎么了?
一个热乎乎的身子就凑了上来。
赵潜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低低地喊她:“明澜……”
热气在两人之间弥漫,明澜心有所感,犹豫了一下,到底“恩”了一声。
她的回应似乎给赵潜壮了胆,他火烫的身子立刻就覆盖了上来,软软热热的唇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明澜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立刻消散了,被他弄得痒痒的想笑。
两人本就早婚,婚后淑妃病重,半年后更是去世,守孝至如今,这对小夫妻其实对这事都不太熟悉,不过好在彼此心悦对方,互相摸索着,谁也没有嫌弃谁。
这晚过后,赵潜对明澜就更加亲近了,以前还有点像共苦的朋友,如今就多了很多亲密,只要回到家里,两人就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男女之间的气氛说不清道不明,但是旁观者总能看出点什么。慢慢日子久了,身在偏院的两个人事宫女便也看出门道来了。
淑妃去世三年,期间她们也有过接近三皇子的念头,而且凭着她们是当年淑妃赏赐的身份,自以为总是能沾点情分的。
谁知赵潜根本不吃这一套,在她们有意无意暗示了几次后,直接发怒禁了这两人的足,骂她们不知恩情、无廉耻之心。
这一禁足,谁也没再想起过她们,逢年过节,三皇子妃也会让她们出来看看热闹,但是明确解了禁足的话却谁也没说过。
这两人也看出来了,三皇子是还在为淑妃守孝,即便是正院也没有什么苗头。于是便也安分了下来。直到如今,赵潜和明澜之间的亲密气氛谁都能看出来,她们的心也就活了。
心思是活了,但是也要有见到人的机会。
明澜看似每天闲得不行,实际上,三皇子府的规矩她定得严丝合缝,一环扣着一环,很难有人能层层突破闹到她们面前来。
这两个宫女尝试了多次,一次次败下阵来,好不容易天赐良机,刚好在赵潜休沐的时候在后院的小花园里和他遇上,才刚刚绽开一个最动人羞涩的笑容……
赵潜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回头,明澜就听到赵潜抱怨:“……花园里的宫女是不是新来的?我走过去了,还直愣愣地盯着我看……内务府真是什么人都往我们府里扔!”
明澜不知情,安抚了他后回过头让溪月去问怎么回事,溪月调查完回来了,走到她跟前就不停地笑。
明澜被她胃口吊得高高的,忍不住催她:“倒是说啊!看你主子笑话呐!”
溪月忍住了笑,将前因后果说完,又补充了后续:这两人在赵潜走后如丧考妣,全身无力地走回住处。
是啊,还有什么比对方连记都不记得你了还受打击?
明澜听完也忍不住笑,她倒不是笑这两个宫女,而是笑赵潜。人家说媚眼抛给瞎子看,这赵潜可不就是那个瞎子吗?要是他知道这两个宫女是谁,那他的脸色……明澜想想就觉得好笑。
不过笑归笑,她也不会那么傻,去和赵潜提那两个女人的事。她算是对赵潜的性子摸透了。看似冷漠,实则长情。他要是喜欢了一个人一样东西,哪怕对方变得再丑再不好用了,他也照样留着;而他对一个习惯,可以长期保留下去,直到不得不变。
比如她来月事第一次被他知道,他给她添了一份红枣粥以后,从此每月那几天都会有;比如他书房有一个小箱子,里面都是他幼时喜爱后来不能用了的东西。
明澜吩咐了溪月:“吃的用的不要短了她们,闲着没事,也不要让她们乱走,府里有时候会来其他的皇子,免得冲撞了。”
溪月清脆地应了一个“是”,笑着出去了。
上次赵潜提起过,让明澜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太子妃地方走走。明澜家中安稳了以后,便主动串门去了。
太子妃姓杨,爷爷是本朝德高望重的前阁老,即便如今已经致仕在家,但其在文人中的威望依旧无人可比。太子妃的父亲叔伯都是进士,官级最大的是一方巡抚。
太子妃出自言情书网,整个人也温温柔柔的,明澜见了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她的外貌不算出色,但是整个人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就美成了一幅画,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明澜主动拜访,太子妃热情地招待了她。太子妃人好,明澜真诚,两人年岁差得不大,一来二去,关系便真的好了起来,仿佛姐妹一般。闲来无事的时候逛逛御花园,聊聊宫外的事情,再说一说皇家迎来送往的大小事,两个人,在这宫里都有了说话的地方。
她们都是孤身嫁到宫里的,太子妃更辛苦,皇后去世,皇帝将后宫交给了太子妃管理,上是后妃长辈,下是妯娌兄弟,太子妃就是个标杆典范,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错误。
两人还有一个妯娌,二皇妃钱氏。不过二皇子从小和太子不和,二皇妃也不太和她们走动,不过听说他们夫妻感情倒是不错,太子妃多年无所出,二皇妃却已经怀上了二胎。头胎是女儿,也幸好是女儿,不来太子就要不高兴了,而如今,又有了第二胎,许多人都盯着二皇妃的肚子。
太子妃偶尔提起孩子,眉宇间便带着愁绪,让明澜看着都心疼。
皇帝看重太子,给他一个又一个的侧妃侍妾,希望他早日生下长孙。于是,女人这么多,太子妃更不容易怀孕了。
明澜晚上睡觉的时候和赵潜在床上小声聊天,说起这事,心疼太子妃不容易,赵潜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安抚地拍了拍她。
明澜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说了心里的想法:“幸好这几年,父皇没注意我们……”说了一半,后面的话被反应过来的她吞了回去。
空气突然安静,赵潜拍她的手都停了下来……
明澜心跳加快了,说不上害怕忐忑,似乎反而有些期待他的反应。
好久好久,久得明澜几乎都要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赵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父皇都是为我们好……和我说说便罢了,不可对他人也口无遮拦……祸从口出!”
明澜有些安慰,又有些失望,不过他说的都是正理:“我知道的……我就是和你说着说着没脑子了……我肯定不会对别人这样说话……”说着,拽住他被子里的手指摇了摇。
赵潜起先不理她,她继续摇,他便将她的手握进了手心。
“我跟前没事,但别人,关系再好也别真的卸下心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