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脸看了会儿鹤见川清澈的河水以及倒影在水面上歪歪扭扭的星空,拉紧衣服抬脚加快速度——还是回家吧,一个人行走安静倒是安静,难免太过寂寞。
突然想找个人聊天,但是停下来一想似乎也没有可以肆无忌惮嬉笑怒骂的对象——要比朋友更亲密些,却又不像亲人有诸多顾虑。她揉揉开始发懵的额头苦笑了一下。
啊……混合酒的后劲上来了,如果不回家窝起来的话等会儿一断片儿明天就不知道会从谁的床上醒过来。
这样的季节和这样的天气,真的很合适找个情人渡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呢。
她在出去浪和维持形象的两个念头之间反复横跳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如果一路走回家都没人搭讪就老老实实回去睡觉。
往前走……半个小时,经过一条小路,转角处向右,再走二十分钟左右,大概就会走到公寓楼下。
兰波数着步子摇摇晃晃,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伸手好像是要扶过来,她下意识反手截掌,对方身手非常好的拦下攻势。
“你喝醉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明明很正经却偏偏让别人向不正经的方向浮想联翩。兰波就着侧面倾倒的趋势收回手一把拽住来者的袖子,男士宽大带着茧子的手翻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兰波抬头笑着凑近他:“啊~福泽先生,我没醉哦,大概是有点话多的程度吧,要聊天吗?”
第111章
福泽谕吉微微低头就看到一双水波潋滟的眼睛,亮棕色几乎变成金棕色,还有兰波拨开头发后彻底暴露在星光下的脸。
可以说是相当强的颜值冲击了。
就连正经老实人也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美得相当有攻击性,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嘴唇大概因为最近频频受伤的缘故没有从前那么艳丽,然而淡樱色也足够扣人心弦。
当兰波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任谁都会不由自主轻飘飘,好像自己就是这个女人虔诚爱着的恋人,又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太过分了,用这种眼神看着一个男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啊,兰波小姐。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剑士先生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心里想的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她是在笑,瞳孔深处却看不到笑意,所以为什么不更温和些留下她小心安慰?
无论她想要什么,只要能让这个女人欢快的把眼睛笑眯成两条缝,有什么事是不可以的?就算她双手染血,就算她桀骜不驯,就算她总是带着暧昧靠近又毫不留恋转身就走……福泽谕吉相信,就算她是这样一个完全无法给人任何安全感的女人,也没谁能狠下心冷硬指责。
总会原谅她的,没有办法不原谅。
兰波想抽回被福泽先生握住的手腕,试了试,然后失败了。想到对方也许是怕一松开自己会继续攻击,她笑着放任身体向前倒去,毫不意外倒进带着淡淡松香的怀抱。
“你喝多了,在外面不要这样……”
福泽先生的声音有点飘,兰波懒洋洋的笑出声——掌下某人的心跳简直比自己这个喝多了的人还剧烈。
“您的意思是,不在外面就可以这样……还是这样?”
明明靠得那么近,她还非要故意用一本正经的敬语和他说话,微醺的吐息擦过颈侧皮肤,福泽先生呼吸乱了几秒才找回原本的节奏。
——还是有点慌张的凌乱,但他自己不知道,兰波转转眼睛,隐瞒了这个秘密。
“我的意思是,你该回家,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醒酒,而不是像这样喝醉了走在大街上。”
非常正直的剑士先生觉得汗都快流下来了,再不赶紧把怀里这个妖精打发走绝对会发生让自己丢脸丢到一年不想出门的事……
“可是我想找个人聊天呀,做母亲的总不能抱着儿子倾诉烦恼吧,那就失格了呢。”
她推着身边人让自己重新站稳,转过去趴在河边栏杆上歪头向鹤见川河水里扔一个又一个淡金色的小立方体。
——异能力是叫你这么用的吗!
见她总算放过自己,福泽先生暗暗长出一口气,一并把心头淡淡遗憾一块儿叹掉:“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之前我的异能力分离后暴动,有些事总也想不明白。”
她淡淡解释几句,把胳膊垫在下巴和桥栏之间:“我到底想要什么呢?为什么作为灵魂一部分的异能会这么奇怪!”
其实也不算奇怪……福泽谕吉没把想法说出来。毕竟兰波的顶头上司、他的同门师弟森鸥外那种情况才叫真正奇怪。
“还好,你值得被喜爱,我是说任何人。”
憋了半天,剑士先生才憋出一句不至于让人一掌拍在脸上的话。
兰波“哗”一下子笑开:“这里面包括您吗?”
“是的,包括我。”他转头看向她被夜风偷偷掀起的长发,不知不觉就伸出手抓起一缕:“还有上次在与谢野那里的事……我很抱歉吓到你。”
“对不起。”
她换了个方向趴着,大大咧咧把后脑勺连带后颈都晾给实力不相上下的男人:“那个?想要我原谅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一个又一个淡金色立方体落进鹤见川立刻溶解消失,女人嘴角扯出一抹值得玩味的弧度:“冒犯了女士之后还想得到原谅,这种事怎么可能简简单单一句话就翻过去?福泽先生,呐~”
“你打算支付什么代价,Port Mafia干部的怒火,可不是随便就能熄灭的。”
怎么趴都不舒服,兰波翻身靠着栏杆就想席地而坐。福泽谕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没动静了?
啊……竟然就这么闭上眼睛安静睡着,完全不像上次那样莫名其妙带了群孩子跑到他家里,半夜喝个水还……算了,不能想。
不折腾就最好。福泽先生认命般把人抱起来:“不要闹,我送你回家。”
突然变乖的兰波哼了一句:“我还没有原谅你。”
……好吧,原来不是睡着,只是累了想偷懒。
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努力撑着和人较劲的模样怪可爱的,福泽先生再次叹气,换了个方向朝居所走去——这辈子叹的气加起来也没今天次数多。
“恳请兰波小姐再坚持一下,在外面睡着会着凉。”
“哼哼哼……”
半个小时后福泽先生打开自家大门,他把一点不配合半路就睡着的兰波小姐送进客房,为她盖上被子,这才做贼心虚似的走到大门外左右看看合上门。
福泽谕吉心里暗自庆幸乱步搬出去和同僚们一起住,不然这个情况真的很难安抚他……总觉得像是背着孩子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但又找不到合适理由解释。
他在客厅茶几上留了温水,打理好自己反锁卧室门躺下休息。
为什么要锁门?
嗯……反正……锁上会好些吧,大概。
第二天兰波捂着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茫然四顾……脑子像裹了浆糊一样朦朦胧胧,看什么都跟隔着毛玻璃似的。面无表情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看房间风格,回忆起昨晚断片儿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她心里大抵就有数了。
“福泽先生,还真是个老好人……”
自言自语了一句,她起身自己去衣柜随便翻了件浴衣,就这么晃晃悠悠走进浴室打开热水洗去留了一夜的酒气。等她再出来,餐厅面积不大的餐桌上摆了两份非常传统的日式早餐,考虑到客人的偏好还有一篮子面包和超市买来的果酱。
早餐嘛……肯定不会是福泽谕吉做的,已经打扫好卫生的家政妇看到兰波忙深深鞠了一躬,提起打包好的各种垃圾开门溜走——这么多年唯一一位敢在小少爷家过夜的女性实在是太漂亮了,几乎漂亮到让人觉得危险的程度。
就算什么都没发生也让人精神振奋,至少回去有话向老爷夫人交代。家政妇笑眯了眼,福泽家压仓压了四十年的滞销品总算有了出清的可能,谁说这不是个好消息呢!
满脑袋问号目送家政妇跺着小碎步走远,兰波只觉后背一阵恶寒。她看到客厅茶几上有水,走过去捡个杯子倒了水就喝,喝到一半背后卧室门传来开锁的声音,在自己家里也穿得一丝不苟的福泽先生出现在门口。
她只转着眼睛去看他,喝光水放下杯子才转身哼出一个“早”。
“……早。”
把“已经快要中午了”这句话咽回去,他指指餐厅:“吃点东西,然后我送你回……”
“你就没有别的想对我说?”
随便换个人兰波都能叫他今天腿软到爬不起来,万万没想到就遇上了这个不解风情的老实人……话说你这也太老实了点吧,送上门的便宜都不会沾?!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了N张好人卡的福泽先生下意识远离卧室门口向更安全些的餐厅移动,兰波睨了他一眼,走过去故意站得很近:
“你害怕我?”
厨房并不大,两个人个子都不低,兰波这么一堵显得福泽谕吉好像窘迫到恨不得站到橱柜上。
“不,没有……请不要戏弄我……”
他以为自己保持住了稳重的形象,然而面前女人的瞳孔里映射出一个几乎快要炸毛的可怜男人。
“咦?难道是我想错了,你并不是想要得到我吗?还是此前的求婚只是说说而已……”
她整个人如同没骨头的海妖般伏在福泽先生胸前,抬起头高度刚刚好看进他灰蓝色的眼睛里:
“让我想想,遇到奇怪的事,多半得落在……太宰头上?”
掌下之人微微抖了一下,兰波想她大概知道答案了。她索性抬起手圈住剑士先生的脖子,踮起脚给了对方一个情人间才会有的亲吻。
不同于之前或戏谑或调侃的简单碰触,尚未褪去的酒精烧弱意志,让她格外热情。年长的男士在最初怔愣后反应得既真实又直白,好不容易才分开简直看也不敢看她的把人捞起来按在餐桌凳上放好:
“吃饭!怎样都行,什么都好,都随你的意思,现在……听话吃东西。”
气势越来越弱,最后完全就是在哄劝。
于是心里住了个小公主的兰波小姐就高高兴兴被哄顺了毛,相当乖巧的缩起脚坐在餐凳上掰面包沾果酱:“你是我的了,敢背着我做什么小动作的话……呵呵,希望你不要被我发现。”
洋气的赶了回时髦,有了个漂亮女朋友的福泽先生,在确认情人关系的下一秒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是要完蛋了。
谈起恋爱的兰波小姐整个人闪闪发光,带着薄嗔甩过了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产生“死了也心甘情愿”的想法——您真的不是精神控制系的异能力者吗兰波小姐?我严肃内敛又含蓄克制的人设都快被你给带崩了啊!
第112章
这一天兰波小姐直到下午才心满意足换回衣服离开福泽先生家。
想想都这个点了也不值当再跑去港口上班,索性就带着一脸严肃但眼神和步伐都有点飘的福泽先生向自己家走。
这个新鲜出炉的男朋友,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必须让崽子们知道,算是个交代。
她仍旧完全没想过要结婚,不过问题不大。福泽先生在卧室里被她“欺负”到眼睛水汪汪就差点头答应“命都给你”,想来有没有那种他特别在意的“名分”也不重要,正式的向家庭成员以及同事朋友介绍一番就算补偿……
福泽先生趁她没注意偷偷回手揉揉老腰,下一秒迅速恢复正经挺拔的站姿——爱人比自己年轻太多,男士内心莫名其妙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同时难免会担心些旁的问题。
emmmmm……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那种。
兰波心情很好,竟然连那只非常可笑的浅色毛绒耳罩都没带。她把大衣脱下来搭在胳膊上,装束看上去正常不少,走在大街上吸引的目光也比平日多了数倍。
女士们只当这是个阴柔系异国帅哥,男士们觉得帅气大美女怎么看怎么有味道,就连她身边眼神越来越凶恶的“忠犬”也无法阻拦人们对美丽的向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两人走回兰波居住的公寓楼下,和放学回来的龙之介、银,还有阿敦撞个对脸。
“福泽先生!”
“老师好!”
“福泽社长。”
三个孩子依照年龄顺序依次向福泽谕吉问好,小脸表情纯洁又天真,看得剑士先生老脸一红。
这个……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和“学生家长”滚到一起去了,怎么说呢……福泽谕吉只觉头晕缺氧。紧张倒不能说紧张,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沉默寡言的人,心里又暗自认为拐走了这些孩子年轻的抚养人,良心上非常过意不去甚至有些负罪感。
走在路上时还好,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身边无意识发光的兰波身上,如今乍眼撞上了三个年龄最小毫无知觉的孩子,福泽先生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和师弟差不多的人渣——干部小姐还很年轻,正值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她就像历经雕琢绽放光华的钻石那样随便放在什么角落都会第一时间成为视线焦点。
而他就是窃喜着偷走这颗钻石的贼子。
“嗯。”
啊,不行,造孽的罪恶感越来越重了。
福泽先生板着脸点点头,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就是反应慢了点,最擅长读空气的阿敦觉得哪里怪怪的。兰波小姐周围环绕着看不出来但非常愉悦的气场,福泽社长就……好像不停自责着什么……吵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