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急行的车上沉思了许久,最后将电话打给了后土娱乐的一名执行董事,将事情大致吩咐给了对方。
“你去看一看,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余千山沉声说,“如果有,以最优先级处理,不用过问我。”
执行董事姓秦,是余千山的心腹,点点头就应了下来。
但秦董紧赶慢赶,也还是错过了雷厉风行、上十六楼奏了遍曲子就走的钟子湮。
秦董只好转头去顶层见白家老二,在电梯口正好和出办公室的白灵打了个照面。
白灵礼貌矜持地问了好,踩着优雅的步伐离开。
这头秦董进了办公室和白家老二扯皮,另一头洛隐已经到了十六楼。
他今天是来选歌的。
后土财大气粗,养了不少自家的专属作词作曲人,旗下歌手乐队等等可以在公司庞大的未发行曲库中选歌自用。
但这行为有点像抽卡,大量的R卡,稀有的SR卡,以及遥不可及的SSR卡。
即便如此,洛隐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好寄希望于自己这一次选歌的运气够好。
“最好选个大牌的,自带名气粉丝,多少对销量发行有帮助,”他的经纪人在旁絮絮叨叨地说,“我听说李曳接下来有个空档,我想办法帮你约他制作。”
洛隐边走边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将鸭舌帽扣低了一些,只露出鼻尖和瘦削的下巴。
经纪人忧心忡忡:“代言都快到期了,有续约意向的也不多,这次新专辑的机会再抓不住就麻烦大了。这个圈子的忘性大,没有曝光率,谁都会被流量抛弃的。”
“我不想只当流量。”洛隐压低声音说。
“哎呦我的祖宗!”经纪人拍着大腿耷拉下眉毛,“你有代表作当然是最好了,有流量又不代表着一定只是个草包!”
洛隐抿紧嘴唇拉成一条倔强的直线,没有再回复经纪人的话。
经纪人也不介意,他自个儿双手合十满嘴喃喃念叨着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神佛名字祈求欧气,希望今天洛隐能从曲库里抽出个SSR来。
虽然这想当然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有名的作词人、作曲人,作品还没出来时就有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能落到曲库里供人挑选的,那得是天降午饭、沧海遗珠的几率。
洛隐自己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但他不是非要最好的歌。
哪怕并不太出彩的歌曲,洛隐也有信心稍作改编、以自己的唱功赋予其新的光彩。
……只要,他的歌能顺顺利利发行出去。
迎面匆匆走来一个低着头的身影,显然没看路横冲直撞地就往洛隐身上撞去,被经纪人挺身拦住:“哎,小心点。你明明是工作人员,怎么这么毛毛躁躁?”
工作人员抬了下头,表情有点紧张:“对不起啊,我有急事要去顶层送文件。”
“哎,走吧走吧,看着点路。”经纪人摆摆手。
洛隐却眼尖地看见工作人员手中拿着的是几张手写的谱子。
手写之人显然有点偷工减料,一开始还画了五线谱,到后来越来越简化,第一页底下就只剩一条线了。
多数人恐怕都会看得一头雾水,但洛隐不一样。
他生来拥有绝对音准,乐谱只需看一眼就能在脑中自动转化为旋律。
只是惊鸿一瞥,洛隐就察觉到了这份乐谱的不寻常,他的心跳一时都忍不住加快了起来。
用常玩手游的经纪人常说的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单抽出奇迹了!!!
洛隐飞快地拦住要离开的工作人员:“你手里的是公司里作曲人提交的乐谱?”
工作人员下意识把手中几页纸背到身后:“这是废掉的曲子,不能用的!你们去找别的吧。”
洛隐几乎被脑子里连贯起来的小段旋律虏获,他斩钉截铁:“这要是废曲,后土整个曲库都可以烧了。”
工作人员结结巴巴了两句,很是为难:“这……也是上头的命令,你们就不要为难我了,这首曲子真的不可以用。”
“……那我只看一眼总可以?”洛隐问。
工作人员迟疑地看看他,最后咬牙伸手:“给你看完一遍我就要送去总经理办公室了。”
洛隐如获至宝,接过曲谱从最顶上开始看,整条旋律在他脑中自动奏响,一页页翻过去到最后落下意犹未尽的句点时,无异于让人经历了一场饕餮盛宴。
他不可能错过这首曲。洛隐想。
经纪人也探头在旁边看了一眼,有点疑惑:“这都没署名啊,不是什么有名的作曲人吧?”
“就这首,”洛隐肯定地捏着纸的边缘,“能行。”
“这首不行!”工作人员大声说,“白总发话了,这首歌压箱底不录用,就跟你的待遇一样,你还不明白吗?”
洛隐没什么反应,他的经纪人却顿时暴跳如雷:“你说什么?什么叫和他待遇一样?想找茬是不是?”
工作人员也刚得很:“我说了,上头的命令,你听不懂?”
“我们不稀罕这歌!你另外半截话我就是不爱听!”
眼看着两人就要在录音的楼层吵起来,洛隐上前拦了一下。
他微微压低的下颌带着冷若冰霜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看着不显,身高却超过一米八五,手长腿长,往工作人员面前一站就把对方镇住了。
场景一时陷入僵持。
“就是这首歌?”突然有人问。
另一人不太情愿地回答:“大概吧……”
洛隐抬眼看去,抿抿嘴唇:“秦董,白总。”
白总爱理不理,秦董上前几步拿过曲谱看了两眼,问洛隐:“你想用?”
洛隐毫不迟疑地点头。
“那好好唱,资金的问题不用担心,公司兜着。”秦董的回答爽快得出乎洛隐的意料,末了他还半开玩笑地说,“要是她的歌你唱砸了,恐怕会有麻烦的。”
“秦董,”经纪人好奇地小声问,“这作曲人什么身份啊?”
并不知道答案的秦董高深莫测:“这我不能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场的李曳抽着烟哼笑一声:“那歌我已经预定了。”
洛隐将狼似的锋利目光落在了李曳身上。
“不过嘛……”李曳弹了弹烟灰,好整以暇地说,“你也不是没有别的机会,比如……和你的粉丝后援会联系一下。”
……
余千山到底是没赶上。
不仅没赶上见钟子湮,更没赶上救钟子湮的曲子,好在秦董靠谱地帮他把后面一件给办妥了,让余千山松了一大口气。
接着就是准备晚上的庆功宴。
说是后土娱乐的庆功宴,其实更像是余千山莅临指导,白家人搞个欢迎会给他拍马屁。
余千山小心地请示了方楠,询问卫寒云有没有空来,等了大半天,到下班时分才接到方楠转达拒绝的电话。
但余千山也不是个吃白饭的,他反应很快地问:“那小舅舅现在方便的话,我过去拜访一下?今天上午的事情,我这边可以汇报一下。”
方楠说了句稍等,电话那头就静了下去。
余千山心知肚明:卫寒云肯定就在方楠旁边。
然而别说是他余千山一个外姓人,就算真姓卫,能真随时拨通卫寒云私人号码的人也很少。
很快,方楠的声音重新出现:“余二少,老板说庆功宴前如果还有空余时间,您可以到亭山来。”
“有时间,我这就出发。”余千山立刻提了西装外套火急火燎地出门去。
白家老二跟在他身后,有点摸不着头脑:“余二少要先去串门?”
余千山似笑非笑地看了白家老二一眼:“对,走个亲戚,晚上庆功宴可能迟点到。”
白家老大是个有手腕的,能把后土娱乐做起来,可他的弟弟简直烂泥扶不上墙。
“行,”白家老二拍了拍胸口,“那余二少先忙,我去接了大哥大嫂和侄女,晚宴上见。”
余千山朝秦董点了点头,自己开车去了亭山富人区。
门口的安保处似乎早就接到过通知,看见余千山的车牌后便放行,还给第一次来的余千山指了路。
哪怕余千山也是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从不缺钱的主儿,进亭山这块区域时内心还是有点怂的。
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住进来的地方,鹅卵石路上走的老大爷指不定几十年前就常驻新闻○播了。
余千山照着指示牌一路找到卫寒云的房子,停下车时严肃地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打开车门。
——一辆装满快递盒的小推车从他面前风一样地卷了过去。
余千山被吓得一个战术后仰。
小推车上的快递比人还高,层层叠叠简直有几十个箱子。
推着车的人从快递盒子后面发出道歉的声音:“抱歉,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
余千山强颜欢笑:“没事。”
“你也是来送快递的?”推车在花园边上停下了,清凌凌的女声问,“开车送?”
余千山·霸总·娱乐公司生态圈大佬:“……不是,我是来拜访的。”
“啊,”出门扔快递盒子的钟子湮听到这里,明白了过来,“你是卫寒云的外甥。”
她拍拍双手从快递盒的城墙后面走了出来。
余千山稍微懵了一下。
娱乐公司老总也不是能天天见神颜的,更何况这世上神颜本来就是凤毛麟角。
钟子湮已经走到了门边,却看见余千山还是愣愣看着自己:“……你不进来?”
余千山一个激灵回了神,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平时很好用的脑袋里满是问号:这理所当然住在卫寒云房子里、穿着家居服扔垃圾、又自然地直呼卫寒云名字的女人到底是谁???
钟子湮进门换了双鞋:“进来吧,老……咳,不是,卫寒云在客厅。”
余千山恍恍惚惚:老什么?老公?
等在门边的管家朝余千山笑笑:“请跟我来。”
余千山身不由己地跟着管家离开,视线却忍不住追随了一下钟子湮的背影,发现她去的是另一个方向。
卫寒云就坐在客厅的黑色沙发上,身旁放着一台银色的笔记本电脑,手中拿着似乎正在播放什么的平板。
“小舅舅。”余千山恭恭敬敬地问好。
“坐。”卫寒云示意。
余千山只敢坐了半个屁股,舔舔嘴唇问候了几句,把关于钟子湮身份的疑问死死按在了心底。
寒暄完了后,余千山又把这一天在后土娱乐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曲子的问题解决好了?”卫寒云听完只问。
“绝不会再出问题了。”余千山严肃点头承诺,就差举手指发誓。
“卫寒云,”钟子湮的声音突然半道加入,“余千山他留下吃饭吗?”
余千山瞠目结舌地回过头去看居然敢直接打断谈话的钟子湮,发现她身上穿着围裙,手里还举着个锅铲,俨然家庭主妇的模样。
但卫寒云住的地方,什么时候缺过私人大厨。
等等。
余千山突然有了新思路:这也可能是新来的主厨。
“怎么?”卫寒云耐心温和地询问,“你饿了?中午没有吃撑?”
钟子湮:“……”
说来惭愧,到家之后,她被卫寒云拉着进行了一段“不要总是扣扣索索花小钱,这样钱什么时候才能花够”的思想教育课。
显然是中午去美食广场一顿偷吃的行为被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长短短这种事情,一天长了一天当然就短了(点烟
☆、第 12 章
见卫寒云旧账重提,钟子湮赶紧飞快为自己正名:“他留下的话,我准备的菜不够,要再加两个。”
余千山刚要委婉用晚宴的借口拒绝,卫寒云就代替他作了回答:“他不留。”
余千山连忙点头:“对,我不留。”说着,他很识趣地站了起来,“小舅舅,那我就先走了。”
卫寒云颔首,也跟着站了起来。
余千山受宠若惊:“小舅舅,不用送了,我自己出去就行。”
“我去吃饭。”卫寒云淡淡地说。
“……”余千山倍感尴尬。
还是钟子湮友善地朝余千山伸了手:“你好,我是钟子湮。”
余千山见了台阶赶紧往下走,手握上去才觉得哪里不对:“钟子湮?”
那不就是今天一切事情的起点?
一向巧言令色长袖善舞的余千山卡了一下壳,又不知道怎么地,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卫寒云。
在家中也穿着休闲衬衫和马甲、领带上配了一枚领夹的卫寒云轻描淡写地抬抬下巴:“我太太。”
余千山脑中一片乱码:“?!!?!?”
直到同手同脚走出门外,乱码也没从被余千山的大脑处理完毕。
卫寒云什么时候有老婆了?一点动静也没有的情况下?钟子湮又究竟是什么身份?
钟子湮站在窗口目送余千山上车,下意识地念:“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驶不规范,亲人泪两行。”
余千山这样的驾驶状态在流浪○球里开叉车都嫌危险。
黑色的商务车缓缓没入夜色后,钟子湮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卫寒云,你看起来不像没有女人缘的样子。”
卫寒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可你有老婆的消息却能把人吓成这样。”钟子湮觉得很神奇,“是因为你的钱太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