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可可问:“你怎么不问问来的人是谁就开门了?”
宴商看着颜可可,一字一句地道: “除了你, 没人会来找我。”
宴商屋子里头没有灯, 也没有蜡烛,他从里头拿出一盏小小的煤油灯。
灯芯草被油浸泡在其中,露出来一端冒出细微的火光。
宴商的房子比较老旧, 但是房子面前的场院很大,除掉杂草之后可以放很多东西。
宴商为了方便晾晒草药,还在院子中铺了草席。
宴商把煤油灯放在院子中间石椅子石凳子上。
他一直在等颜可可过来。
颜可可看出来了:“我之前说过今天进城,会给你礼物,但要是我回来的太晚,不方便来找你,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宴商擦了一下石椅上夜晚的露珠,说道:“我相信你。”
颜可可失声笑:“哈哈,是吗?”宴商这么相信自己啊?
颜可可无奈地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但我就算不失约,也有可能会遇到一些不能解决的麻烦,比如说大晚上家里人不让出门怎么办?”
宴商坐下来,说道:“你来不来是你的事情,我等不等是我的事情。”
所以说……一直在等吗?宴商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黑暗的房间内等自己敲响他的门?
颜可可感觉自己的脸上发烫,握拳放在自己的唇边,尴尬地咳嗽一下,说道:“那什么……礼物给你。”
颜可可将自己手中的礼物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推到宴商面前,说:“你看看。”
借着昏暗的灯光,宴商拿过那个包裹的方方正正的布袋子,打开,里面摆放着七八本书籍。
从语文到数学,马克思,化学……
宴商蹙眉,抬头看着面前的颜可可:“书?”
颜可可翘起二郎腿,手肘支着桌子上,手掌托着脸颊,外头看着宴商,勾起嘴角带笑说:“没错,我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
颜可可模样乖巧,但是语气却很认真,她没开玩笑:“今年会恢复高考。”
宴商身子一颤,猛地抬头看着面前的颜可可,这个消息等同于晴天一声响雷。
如果说真的恢复了高考,那么自己就可以通过高考考出去,然后离开这里。
所以颜可可给自己这些书是为了……
宴商收下那些书,看着颜可可:“为什么帮我?”
为什么要这么尽心尽力地帮自己?
一旦被人发现,举报,她要怎样才能洗清?
颜可可直起身子,放下腿,捂嘴轻声咳嗽:“我说过了,我很难养,所以我在等你奋发图强啊!”
颜可可三两拨千金地撇开了话题。
为什么要帮?
那有很多原因,系统任务,贪生怕死,还有……不想看着宴商就此沉沦。
如果说宴商是好是坏只在一念之差,那么颜可可想看着他走上正途。
毕竟活着很好……不是吗?
颜可可起身:“好了,送我回去吧,就送到我家附近。”
宴商起身,弯了弯腰,脸色又白了一些。
颜可可觉得宴商可能是受伤了,但刚才问他不说,就说明这是外伤,虽然不伤筋动骨,但是伤及肌肤,牵扯动全身。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本来一前一后地走着,但颜可可走得慢,而宴商又有一定程度的夜盲症。
颜可可踉跄一步,被人稳住身子。
颜可可说:“你走慢一点。”
忽然,他的手被人握住。
炙热的掌心通过肌肤烧过来,颜可可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烧起来了 ,她轻轻喊了一句:“宴商?”
宴商握紧了颜可可的掌心,说道:不会担心摔倒了。”
颜可可看着宴商的身影,许久之后,声音低沉地答了一句:“好,再不担心了。”
黑暗之中,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以及一盏在空中摇曳微弱光亮的煤油灯,两个人踏步在狭窄的乡下小路上,错开身子,一前一后走着,紧握的双手不曾放开。
宴商牵着颜可可一步一步走着,他一个人时经常做工到大晚上,摸黑从农场回来。
他来往过黑暗很多次,唯独此次前路光明。
*
颜可可最近今天操劳过度,第二天睡到大中午才醒。
早饭还是颜阙六这个六哥拿着汤泡饭过来,让一脸睡意未醒的颜可可吃下去,而后吃过药又让人睡了。
二舅妈自然是说了一大堆啰嗦,但是颜奶奶拿着拐杖打她:“可可昨天刚刚去看病回来,累了,你说什么闲话呢?!”
二舅妈:“村子里头哪个姑娘……”
“你给我闭嘴,可可不吃你的,不用你的,她叔叔还时不时从城里拿东西回来补贴,你也沾光吃了,怎么就不知道吃人嘴短的道理呢?你再大声嚷嚷试试?!”
老太太拿着拐杖要打人,二舅妈不敢吭声了。
心里头却嫉妒地要命。
自己怎么就没有颜可可这么好的命呢?!
二舅妈回屋之后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她儿子前些时日开始咳嗽,不当一回事情,拿了土法子治了几天,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更加严重了。
她知道宴商治疗最近传染极高的流感很有一套,可是二舅妈放不下这个脸皮。
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不要宴商治疗!
现在又要去求人家,岂不是自己这一张老脸都不要了?
二舅妈看向颜可可的房间,这个痨病鬼也经常咳嗽吃药,怎么感觉这段时间颜可可咳嗽的次数少了一些?
不会是吃了宴商的药,身体变好了吧?
那颜可可的房间里头是不是有药?
二舅妈心里头打起了小九九……
中午,颜可可才起床,脸色苍白,她洗了把脸后吃过中饭,换了一身厚实的衣服。
颜可可扣上大衣的扣子,弄好腰带,又把围巾给系上,带回帽子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这样子出门了。
她要去水库,去看看宴商和许妙淼的情况。
许妙淼不值一提,爱哭的小女孩,颜可可从来不觉得心疼对方是自己的指责。
重点是宴商的情况。
宴商明显有外伤,但他在自己住处不可能受伤,那么只能是做工时候发生了。
小雅村这里有一条河,平时还好,但要是到了汛期就会发大水,修水库迫在眉睫。
所以农场工作告一段落后,农场管理员就把知青调过来挖水库了。
挖水库是一个体力活,颜可可还提了一个热水瓶,里头是温开水,放了一点白砂糖,再顺带从家里的炉灶里头拿了四五个烤的香喷喷的红薯。
她特地过来,当然也要找一个理由出门。
——给哥哥舅舅送水!
颜可可第一次过来,有些找不到路,她让系统定位了宴商的位置,但宴商周围太多人了,直白地闯过去不好吧。
哎……
颜可可提着热水瓶走一下停一下。
系统说:“你提热水瓶?我看热水瓶提你差不多。”
颜可可耸耸肩膀,不以为然。
颜可可在路边休息的时候,被村长媳妇看到了,人高兴地凑过来,说:“可可,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啊?”
颜可可实话实说。
村长媳妇蛮高兴地,一把扶起她:“走走走,一块走,我也是去给我男人和儿子送东西的,对了,你和文华最近怎么样啊?”
村长媳妇还膈应之前宴商说的话。
说什么肖文华就是个小混混,颜可可不可能喜欢她的儿子?!
难不成不喜欢自己儿子,还能喜欢宴商这个小□□吗?!真是可笑了!
村长媳妇心里头一肚子的火,但又不好冲着颜可可发。
宴商喜欢颜可可,只能怪宴商,不能怪颜可可,谁叫颜可可长得这么水?
乖乖,这日后生出来的孩子可得多好看啊!
“可可,你要是不方便出来,我就让文华多去陪陪你。”
“你们好歹也是认识过的。”
颜可可不反驳,反驳没有用。
至于自己会不会和肖文华接近,那就看肖文华的意思了,反正自己对于肖文华不过是一个工具人,一个为了保护许妙淼不会家长发现的工具人。
当然,谁玩谁还不一定呢!
颜可可到了水库,找到了自己的哥哥舅舅。
几个家人凑一块,一人一大碗白糖水下肚,颜大舅擦擦嘴巴:“有热水喝,舒坦!”
颜阙六多喝了一碗:“这水很甜啊。”
颜可可眼睛左顾右盼,目光找寻宴商的身影,口中心不在焉地解释:“我放了一点白糖。”
实在不知道宴商在哪里,颜可可忍不住问:“宴商呢?”
颜大舅警惕地看着颜可可:“你问他做什么?”
颜可可尴尬一笑:“我也就只认识几个人。”除开现在在场的家人,也就只能问问宴商和肖文华,许妙淼。
不过后两者,颜可可一点都不在乎。
颜大舅哦了一声:“他在挖出来的大坑那边绑石头,拉石头。”
挖水库是个大工作,尤其是水库原地下面还有一些巨石,这些巨石本来在土里埋着,现在挖水库挖开了土壤,巨石就松动。
还让宴商去绑绳子,这要是巨石稍微翻了下,就容易砸中人。
能不能砸死不清楚,但这半人高的石头砸人身上,肯定受伤的。
颜可可起身走到水库边缘,顺着斜坡走了几步,看到这个情况立马蹙眉,生气地攥起拳头,好啊,好的很。
按理说这类工作一般都是给经验丰富的老人来做,毕竟老人起码能判定巨石有没有滚动痕迹,会往哪边倒,会不会砸中人?
而且村里老人来管,一般都是两两合作,而宴商只能一个人工作。
水库管事的老三,上次还被宴商救了他自己儿子的命,到如今又是恩将仇报啊。
有些人的劣根性已经深深地刻入他们的骨头里!
颜可可再看了一眼,除开宴商之外,其他知青都被安全去挑土,很明显宴商被“安排”了。
难怪宴商昨晚上动作很奇怪了!
颜可可沉思的时候,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肖文华。
颜可可立马变脸,带笑说:“是文华哥哥啊~”
肖文华挑眉:“你在看宴商啊?怎么你和他很熟?”
颜可可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怎么其他知青都挑土,宴商在拉石头挑石头啊?”
肖文华耸耸肩膀,有些得意地说:“这个人不应该受到点教训吗?”
宴商正挑着石头往这边走,他满头大汗,泥土污渍黏在他的衣服和身上,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如鹰目,紧抿着薄唇。
他看到颜可可明显顿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一般挑着石头走过去了。
不熟。
肖文华看到这情况,满意地点点头,看起来宴商和颜可可是真的不怎么来往。
肖文华厌恶宴商,尤其是宴商对许妙淼的态度,一个小□□还惦记着天鹅肉呢!
“好了,可可,你一个人玩,我还有事情要做。”
颜可可眼睛弯成月牙,面上笑容灿烂,欢送他离开,开心地招招手:“文华哥哥再见~”
等肖文转过身后,颜可可的表情瞬间冷下来。
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迟了,抱歉,(。?_?。)?。
颜可可当然是去城里给宴商买书啦~~~
毕竟要备战高考了。
对了,大家觉得封面怎么样?我感觉还行,如果不合适的话,我就去找美工做个封面替换掉了。2333
第26章 摊牌*一二更
宴商默默地往远处走, 只留给颜可可一个背影,他没想到颜可可居然会这个时候过来,他所受到的那些不公平, 他一个人默默承受就行。
宴商不像让颜可可亲眼看到。
这大概是他最后的意思尊严。
宴商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掌,挑着沉重的石头一步一步离开。
颜可可转过身看着渐渐远离的宴商,轻轻地叹气, 一言不发。
而后,颜可可转身看向挖水库管事的几人, 这仇, 她记下了!
*
下午,颜可可拿着伤药去找宴商。
颜可可开门见山地说:“我都看到了。”
宴商接过伤药,低低地嗯了一声:“你去做什么?”
颜可可找了椅子坐下来, 叹气:“昨天晚上我就感觉你情况不对劲,所以过去看看。”
宴商不言语。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面前这个人。
颜可可继续说道:“挑石头不应该轮到身为知青的你身上。”
凭什么其他知青可以不干,而宴商就得做?
宴商看着颜可可为自己气鼓鼓的样子, 忽然心里头的怨气消散了一些。
这个人在为自己难过啊……
“有些时候,轮不到我开口。”宴商自嘲。
颜可可歪着身子看他,目光如炬, 打趣:“你个年轻人学什么老人叹气,高考即将开启,你还不好好复习?”
“对了, 我看你白天要做工,晚上复习没灯, 担心你近视, 把我的手电筒给你用啦。”
颜可可拿出自己的手电筒,还给宴商留下几筒电池。
她知道宴商会拒绝,或者不好意思直接收下, 开口说:“这玩意我要多少有多少,下次叫乔叔帮我从城里再带。你好好复习,争取考一个好大学,我等着你发达。”
宴商看着颜可可,一字一句地抛出问题:“如果我没有飞黄腾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