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松脸色煞白插着腰直喘粗气。全家人都低头站着,没一个敢上前阻止的。
金媞媞低头溜进去, 站在金斯辰旁边。
金斯辰微微偏头看她一眼, 做了个惨兮兮的表情。金媞媞大致能猜到爷爷这么生气大概是因为肖北延的退婚。
果然, 金满松怒吼起来:“现在不是当年求我们家帮忙的时候了, 一个小辈就能随随便便跟我说退婚!”他的目光瞥到金淑棠,抖着手指着她说:“你个不争气的,眼睁睁地让人家羞辱!”
金淑棠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金满松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拿着拐杖用力敲着地板, “我金家……我金家……”
他声音越来越紧,下一秒直直朝后栽了下去。
金家人乱作一团,一群人呼啦啦地围上去。金满松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大家手忙脚乱把人抬上了车送去了医院。
车子飞快开出,金淑棠愣在原地。她的脸白得像纸一样,眼眶一片通红。
“小姑姑……”金媞媞不放心叫了她一声。
金淑棠缓缓转过头来,扯了扯嘴角。
金满松心脏病发,好在抢救及时,医生叮嘱他不能操劳过度,也不能有任何情绪波动。
然而经过这一病,金满松彻底颓废了。他没再提联姻的事,就连公司的事大部分都放手让金斯辰去做。
金淑棠来医院守了两夜,在金满松病情稳定下来之后,她做出一个震惊所有人的决定——出国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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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靳接到医院的电话,说肖北延醒了,他赶快放下手里的工作去看他。然而肖北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肖靳又生气又心疼,心情低落地从医院出来。
严遇他们组了局,叫他出去吃点东西。
肖靳没什么兴致便拒绝了。那边韩高宇抢过了严遇的手机,他估计是喝多了,大着舌头说:“靳哥,你来……你必须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再不说……我特么要憋死了!”
肖靳笑问:“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听筒里的声音越来越小,韩高宇喃喃道:“不来,你会后悔的。”
别说,这句话还真管用。肖靳果然调转了车头朝会所开去。
包房里,韩高宇趁着长腿仰躺在沙发上。
肖靳指了指他问:“他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自己先睡着了。”
严遇耸了耸肩,过去拍拍他的脸,“高宇醒醒,阿靳来了!”
唐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阿靳,你和高宇打赌的一个月时间早过了吧?”
肖靳愣了一下问:“什么打赌。”
严遇也想起来了,“啊,对对对!就打赌你追上金媞媞,高宇把别墅转给你的事啊。”
他一提醒,肖靳才想起来有这么一茬。
其实刚开始打赌的时候他就没当真,想着逗逗韩高宇玩儿也挺有意思。因为这事儿他认识了金媞媞,两人慢慢接触下来他渐渐的却把打赌这事儿给忘了。
肖靳心里油然而生一丝不好的预感。
韩高宇幽幽转醒,看见肖靳立刻坐直身体,“阿靳,靳哥!我有事跟你坦白。”
肖靳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意,递了杯水给他:“什么事?慢慢说。”
韩高宇喝了口水,表情一言难尽地说:“你还记得我们打赌的事吗?”
果然是这件事。
肖靳心底沉了沉。
“想起来了,怎么了?”
韩高宇:“我不光和你打了赌,还和金媞媞打了赌。”
肖靳:“?????”
“卧槽!”唐行和严遇异口同声,两人急吼吼凑过去。因为跑得急,严遇还绊了一脚。
唐行:“什么情况啊?”
严遇:“你俩赌了什么?”
韩高宇用手搓了搓脸,把那天和金媞媞打赌的情形说了一遍。
严遇半张着下巴,惊讶地说:“也就是说,金媞媞知道了你和阿靳打赌的事。她还和你打赌,只要阿靳向他求婚,你就把别墅给她??”
韩高宇点了点头,哭唧唧地抱着肖靳的胳膊说:“靳哥,我真是被威胁的。你不知道金媞媞当时多吓人,我感觉她都想把我拆了。”
肖靳:“现在不怕她了?”
韩高宇竖起三根手指,“我想好了,就算她弄死我,我托梦也要告诉靳哥!”
肖靳:“滚!”
严遇和唐行小声议论起来。
严遇:“这姑娘不简单啊!一般人知道别人拿她打赌那还不得闹起来,这姑娘悄无声息地跟你也打了个赌!”他竖起一根手指,“牛掰!”
唐行也说:“是啊,关键她居然有自信能把阿靳拿下。”他低了低声调,犹豫着说:“阿靳……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肖靳没出声,右手搭在沙发椅背上,左手捏了捏眉心。没多久忽地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金媞媞最近那些反常的举动终于有了答案。
肖靳不否认自己被撩到,竟然是中了她的套。
可是他一点不生气,反而越发欣赏起这个小姑娘。她聪明剔透,遇事冷静,不哭不闹,永远有应对困难的解决方法。
肖靳身边几乎没有能与他势均力敌的人,唯独金媞媞一个。
其实有很多时候那种爱慕又心动的感觉都呼之欲出,直到此刻他才确认,他喜欢她。
肖靳说:“严遇,手机借我一下。”
严遇大方把手机递过去。
肖靳翻开金媞媞的朋友圈,果然,并没有那条“海鲜很甜”的朋友圈。
他笑着摇头,还真的是为他独家定制的。
饭局散去,肖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夜深,皎月藏进云朵里,天空变得暧昧起来。夜晚总让孤单的人更容易产生瞎想。
肖靳收到两张金媞媞的照片。她穿着黑色的小吊带,衬得肌肤胜雪,微卷的头发松松扎成马尾,化了淡淡的妆,性感中又不失可爱。一张照片她偏头用掌心托着脸,另一张照片她用手指在右眼周围比了个剪刀手。
金媞媞:帮我选一张好看的!托腮.jpg
肖靳:“……”又撩他。
金媞媞发完照片美滋滋地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手机上有一条肖靳的留言。
肖靳:都是心头宝。
金媞媞脸色爆红,她把自己甩到床上疯狂踢腿:“啊啊啊啊啊啊啊!”
干嘛在大晚上的发这种话啊!!!
她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打开手机,装作没看到他上一条留言。
金媞媞:还没睡?
肖靳:嗯,明天有空吗?好久没见了。
金媞媞红着脸:有。
第二天两人约在了外国语大学外面的一间咖啡厅。这间咖啡厅的消费对于学生而言有些高,因此店里并没有几桌客人。
肖靳开门见山,“媞媞,在认识你之前我和高宇打了个赌,”他沉静的目光落在金媞媞脸上,“虽然我没当真,但是真的很抱歉。”
金媞媞顿住,她皱了皱眉,预感到什么。
肖靳抿了口咖啡继续说:“你猜到了吧?高宇把你们打赌的事告诉我了。我觉得,”他轻咳一声说:“我们应该面对面地聊一聊。”
金媞媞脸色冷下来,“是你们打赌在先的。”
肖靳点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相反,我真的挺抱歉的。我是想说,我们能不能……就算扯平了?”
金媞媞低下头。
肖靳的性格,他不屑于说谎。既然他说他并没把打赌的事放在心上,她愿意相信。况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也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相反,他总是在帮她,在关心她。她能感觉到这种关心和帮助并不是出于某种目的,而是出于真心的。是连她的父母亲人也不曾给予过的。
金媞媞不是个计较的人,她轻“嗯”了一声,“好啊,扯平了。”
肖靳笑起来,手指攥了攥拳,犹豫了一会儿说:“媞媞,我……”
金媞媞水盈盈的眼睛眨了眨,不解地看向他。
肖靳又喝了一口咖啡,目光真诚地望向她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他轻笑一声,“你之前的那些小招数,好像都奏效了。”
第二十五章
一些模糊的影像在金媞媞脑海中浮现。
四岁那年的一天, 梦姑姑跟她说爸爸妈妈要来接她回家了。她开心地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早早就跑到院子大门口等着。
来接她的大汽车从梦姑姑家一直排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妈妈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爸爸亲热地叫她宝贝。
那时候的金媞媞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可是不到一年时间, 那对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父母便将她毫不留情地送回了平城。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 她是不该被爱的人。
父母尚且如此, 何况其他人呢!
桌子下面,金媞媞握拳的手指节发白,她浑身僵直, 胸口闷闷的。
她不确定肖靳是不是又和谁打了什么赌, 亦或者是出于其他原因才说出这番话的。
但她太害怕被抛弃了。
与其得到了之后再失去, 她宁愿永远都不曾拥有过。
时间分秒流逝,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金媞媞俏皮地嘟了嘟嘴说:“哈!你为了嘲笑我的小招数,竟然连表白的戏码都演上了哦!”
肖靳苦笑了一下。
自从父母去世后, 他的情感世界就变成了一片空白。没有人再说过爱他,他也从不会对人表露喜爱和依恋。一向无所不能的肖总对待感情像个手忙脚乱的孩子。
他不会表达, 更不知道怎样争取。
肖靳失落地低下头整理情绪, “本来想逗逗你的, 居然被你发现了,”他扯唇笑了笑, 努力让自己显得从容一点, “开个玩笑, 别当真。”
金媞媞轻轻呼出一口气, 果然不是真的,幸好她没答应。
长久的沉默让两人间的气氛尴尬起来。
金媞媞清清嗓子说:“那个,最近一段时间我都要忙毕业设计,公司那边暂时不会去了。”
肖靳温和笑笑,“嗯, 那你记得跟段哲请假。”
从咖啡厅出来,金媞媞指了指学校的方向说:“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肖靳点点头,“那我就不送你了。”
两人之间变得客气又疏离,仿佛初识一般。
自从那天分别后,金媞媞便一心在学校做毕业设计,肖靳的工作似乎更忙了。两人天各一方,默契地没有再联系。
淅淅沥沥下了几场雨后,暑热终于褪去,空气中带着几丝凉意。
进入第四季度,为了年底冲刺业绩,肖氏集团更加忙碌起来。
助理们发现肖总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前一天飞了两个城市,落地容城的时候都已经十二点多了。然而第二天还能五点钟准时起床参加视频会议。他似乎不用吃喝不用睡觉,也不需要任何感情生活。
安程似乎习惯了肖靳这种快节奏的工作模式,非但没有像其他同事一样累垮,反而越战越勇。他每天都朝气蓬勃地出现,笑盈盈地和各位同事问好。即便前一晚通宵开会,第二天一早回家洗漱一下又是一个容光焕发的安总助了。
最后连肖靳都看不懂了。
某天的午餐时间,安程放下手机后笑得比办公桌上新换的百合花都要灿烂。
肖靳目光从文件上挪到他的身上,半晌开口问:“最近有什么好事?怎么这么开心?”
安程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
肖靳挑眉笑笑:“有公司高薪挖你?”
安程脸色由红转青,连忙否认道:“没没没,就算有人挖我我也不会去啊!”
肖靳当然知道他不会去,看他急着撇清的样子不由笑了笑。
安程抓抓头发,说:“是一点私事。我之前一直追求的那个女生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肖靳稍稍听说过安程喜欢的那个女孩儿。两人是大学同学,安程暗恋人家七年,前后表白多次被拒绝。
“七年了吧,梦想终于实现了。”肖靳说:“恭喜啊!”
安程满脸幸福地说:“其实中间我也想过放弃,但一想到以后她会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我就难受得不行。好在我没放弃,好饭不怕晚嘛!现在我女朋友对我特别好,我这七年也算值了。”
“她会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肖靳筷子顿住,喃喃重复一句。
“对呀,”安程继续说:“会和别人在一起,和别人结婚生子,从此以后我跟她再没交集……想想我都要窒息了。”
肖靳也要窒息了,放下手里的餐盒,起身出了茶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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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满松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可以出院了。他自从住院后就将公司的事物大部分交到了金斯辰手上。出院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签了一份代理总裁令,将公司的大小事务交给金斯辰打理。此外还叫来了律师和财务,打算清算手上的股权和资产。
这让金仲贤感到岌岌可危。
金家老爷子膝下三个孩子。
金淑棠是女孩儿,如今已经计划着出国读书了。她名下有自己知名的服装品牌,将来如果能找一个实力相当的男人结婚,未来发展不可限量,也不会计较在金家的地位。
大哥金伯元有金斯辰一个儿子就足够了,金家的大部分产业都会归到他们名下。
而金仲贤只有两个女儿,在公司又没有实权。将来两个女儿结婚后,如果他们夫妻俩没有足够的财富傍身,晚年生活肉眼可见的凄凉。
从清江山水回来,金仲贤一连几日都睡不踏实。这天晚上,他拉着沈之仪聊天,把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