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姐姐一次回国的途中,路过碎玉,在一片密林里遭人袭击,姐姐为了救他,独自引开狼群,最后姐姐葬身兽腹…..”
裴玉衡听到这里,瞬间失了声。
“后来,玉霖哥哥带着大雍和我们扶苏联军,一路踏平了十七个小国,随后他设立了军驿,每一个军驿,守军一百人,从此东西商路畅通,再无人敢劫杀。”
裴玉衡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城,只知道一路上浑浑噩噩,头昏脑涨,
她不能够想象那会是一种怎样的伤痛。
如果陆云峥死了,她会怎么样?
她会生不如死,宁愿跟随陆云峥而去。
哥哥之所以活下来,大概是因为还有她要牵挂。
裴玉衡几度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那种无法发泄的郁痛,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难怪她总觉得哥哥的笑容是不一样的,不及眼底。
难怪她觉得哥哥眼中没有了少时那抹明亮的光。
原来他的明媚早已消失在那兽腹当中…..
裴玉衡骑着马,跌跌撞撞回到了裴府,待要下马时,她腹内涌上一股恶心,整个人晕倒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会有适合他的结局,哥哥的惊喜,会在番外里写。
第56章
如宿醉一般醒来, 胃里翻江倒海,裴玉衡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就往床榻前一扑, 胃里恶心翻涌, 却半天没吐出什么东西来。
她嘴唇干渴, 扶着床沿,浑身力气全部涌上喉咙,停下来后, 四肢五脏皆发麻。
陆云峥扶住她, 将一杯水递到她嘴边, 她抿了一口,吐了出去,如此反复多次, 最后才喝上几口。
她躺在大迎枕上,这才酸酸绵绵的睁开眼, 虚弱的连喘气都累。
裴玉衡习武以来, 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 这次是怎么了?
“我哥呢?”
陆云峥红着眼眶,眼底满是红血丝, 可见昨夜一宿无眠, 他紧紧拽着她的手, 眼底情绪复杂, 竟是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裴玉衡见他发呆,再次问道,
“我哥呢?”
似乎是听到里头动静,一秀挺的身影从屏风后走了进来,他唇角含笑,
唯有面色有些苍白,浑身似乎有些虚弱,旁的倒是正常,仿佛又是那个翩翩的裴家二少爷。
“哥…..”
裴玉衡又是泣不成声,
有伤的人即便装的再好,还是能看出痕迹,他眉眼深处那丝痛怎么都抹不去…
裴玉霖连忙走过去,一把扶住她的手臂,
“衡儿…..”
裴玉衡趴在她哥哥手里抽泣,泪水打湿了他的掌心,他心痛如绞,却强自笑着,
“傻丫头,都过去了,你瞧我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只是偶尔想起来还会有些难受….久而久之就淡了,别担心…..”
裴玉衡在他掌心使劲摇头,哭的越发肆意,
陆云峥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裴玉霖听到他轻哼一声,微微失笑,弯起腰将她扶着靠在枕头上,语气极为温柔,
“傻丫头,都是当娘的人了,怎的这么不稳重,以后不许哭鼻子了….”
裴玉衡神色霎时怔住。
裴玉霖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好好休息,哥哥去给你烤个乳鸽吃。”
裴玉霖在柔雅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一个人住在山林里,以天为盖,以地为席,渴了喝露水,饿了吃野味,他在以自己的方式,追寻她的味道,因此也练就了一番烤各种野味的手艺。
裴玉衡望着他背影,说不出话来。
陆云峥吁了一口气,重新坐到她身旁,将她抱在怀里,
“好了,先顾念点自己的身子,其他以后再说好吗?你要是出了点事,我不又成了你哥哥了?”
裴玉衡听到这话,神情终于松动,
“不会….”她拽住他的袖子,语气斩钉截铁,
陆云峥定定注视她,伸手把她泪痕抹去,温声道,
“不会就好。”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别担心…”裴玉衡很努力不让自己落泪,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今身子脆弱了,情绪也十分脆弱,
陆云峥低低笑了起来,“好,那先喝了这碗安胎药….”
陆云峥把何嫂子递来的碗端给她。
裴玉衡这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脸,不好意思垂了眸,默了一会,又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
“真的吗?”
陆云峥一只手捧着她的脸颊,插入她耳鬓的发丝,
“是啊,是真的….”
裴玉衡乖乖喝了药,休息了一个上午,待午膳吃了裴玉霖烤的乳鸽后,心情果然好了不少,陆云峥这才带着她回府。
回到陆府,阖府都知道大少奶奶有了身孕,大夫人正在老太太房里,听到这个消息,竟是激动地落了泪。
老太太声如洪钟,“好,给我赏,阖府上下都有赏,从我私库里出!”
二夫人连忙道,“哟,母亲这是怪我不懂事了,这等大好事是我们陆府的阖府大喜,哪里叫您补贴银子,自然是公中出。”
大夫人却在一旁擦着眼泪,语气温和道,
“你们谁也别争,这银子我出。”
她话音一落,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老太太望着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好,依你。”
紧接着,陆云峥领着裴玉衡回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只连忙招手,
“快来坐着,不许行礼,以后这些都免了…”
又忙不迭的吩咐下人,
“你们一个个都瞎了,还不快去换柔软些的垫子给大少奶奶?还有那奶酪儿,燕窝粥,都给端来!”
屋子里笑作一团,
裴玉衡腼腆笑着十分不好意思。
陆云峥扶着她坐下,自己喝了一口茶便笑着道,
“祖母,孙儿还有事得去宫中,衡儿就交给您了….”
老太太闻言狠狠剜了他一眼,“啧啧,往常怎么也不见得你这么交代,怎么,怀了孩子才是你的宝贝疙瘩了?”
裴玉衡也促狭睨着陆云峥。
陆云峥罕见的扶额,堵得胸口疼。
“祖母!”
“哈哈哈!”
“也有长公子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老太太和大夫人都笑了。
陆云峥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大夫人,见她是真心实意高兴,扬了扬唇角才出去。
等他一走,几个姐妹围着裴玉衡问东问西的,好不热闹。
最后被老太太一个个打发了,
“得了,你哥哥才把人交给我,你们就闹她,先让她歇着,你们自个儿玩去!”
扭头又嘱咐裴玉衡,
“衡姐儿,你晚膳就在这里吃,等晚些我叫人送你回去。”
“诶,听祖母的。”
裴玉衡睡了很长时间,如今不想睡,就靠在软榻上歇着。
怕她热着,门窗全部是打开的,又怕冻着,就把冰块远远的镇着。
老太太累了眯了一会儿,陆云兰得了间隙,偷偷溜进来。
裴玉衡一眼就看到她。
“裴姐姐,玉霖哥哥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玉衡想起那事,心中犹然绞痛,最终毫无隐瞒告诉了陆云兰。
陆云兰听到最后,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那他怎么办,他难道这一辈子就这样吗?”
裴玉衡没有吭声,,这正是她最担心的。
陆云兰也不没有再问,她一个人缓缓出了门,在院子里四处游荡,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她。
二哥哥这么好,老天爷不该这么待他….
裴玉衡怀孕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宫中赏赐也下来了,就是太子还把自己库房里的好人参拿了给陆云峥。
老太太这边,大夫人和二夫人,都一股脑子把好东西往裴玉衡屋里送,哪怕是三夫人这次也拿出了几分心意。
从老太太的言辞里听得出来,等到裴玉衡生下孩子,陆家就会交到她手中,既然注定要在她手里讨活,还不如尽早缓和关系。
老太太见她识趣,自然也就给了几分好脸色。
渐渐的,满京城都知道,陆家那个金疙瘩媳妇怀了孩子,阖府就差没把她给供起来,大家都是当媳妇的,多少有些吃味。
就连王岫也颇有几分羡慕。
她怀孕后,宣王可是夜夜宿在侧妃那里,心情好过问她几句,心情不好,理都懒得理她。
王岫暗暗抹泪,知道宣王还是介意当初她喜欢陆云峥的事。
再看陆云峥呢。
妻子怀孕后,能推的朝政推掉,亲自骑着马满城跑,将那些能吃了不吐的零嘴儿买回去讨好媳妇儿。
京城跟裴玉衡一起长大的姑娘,小的时候被裴玉衡的才华比下去,现在被人家夫君比下去。
裴玉衡不知道自己再一次成为了“别人家的媳妇”,她只知道自己生不如死。
那种吃了就要吐,吐完还立马要吃的日子,把她折腾的死去活来。
怀孩子最开始的迫切期待,到怀上后的惊喜和紧张不安,再到如今恨不得自己没成亲,恨不得自己能简简单单喝口水,吃口饭。
陆云峥每天看着裴玉衡这般受罪,手足无措。
即便他弄了各式各样的吃食给她尝鲜,她照吐不误。
这半个月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何嫂子听了这消息,一日午后,带了一些自己亲自做的点心来探望裴玉衡。
到底是过来人,做的都是酸酸辣辣的零嘴儿,裴玉衡果然吃下去了一些,这半个月,她基本都是靠燕窝度命。
何嫂子瞧着自家小姐反应这么大,心疼的不行,
“姑爷,老奴隔壁家曾有一个媳妇儿,当初怀孕时也是吐的厉害,后来就是吃果子过来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吃了吐的少。”
陆云峥还能说什么,二话不说吩咐人去弄各式各样的果子。
当即就弄个十几样,一样一样的尝。
哟,还真就见效了。
裴玉衡每天四顿基本都吃果子,偶尔搭些主食,果然吐的次数就少了。
陆家厨子也渐渐开了窍,愣是变着法儿给她做吃的。
日渐一日,身子也丰腴了起来。
即便如此,裴玉衡每日那恶心的时候还是多,只不过能忍得住不去吐而已。
三个月下来,她被折腾的不轻,以前看到陆云峥回来,不知道多高兴,总要笑盈盈的迎上去,甚至还要悄悄的亲他一口。
如今她把这些罪孽都算在他身上,动不动发怒,将他赶去书房。
以前陆云峥还能赖,现在太医嘱咐他,决不能跟一个怀着孕的女人为对,就老老实实的去书房睡。
待半夜,他再悄悄潜回正房,将那娇憨的人儿拉在怀里入睡。
他也渐渐摸到了裴玉衡的脾气,晚上是她最容易生气的时候,到了第二天清晨她又恢复了正常。
陆云峥从来不知道女人怀孩子是这么辛苦的事儿,连带他自己都受罪。
生这一个就好了。
这种罪再也不想受了。
等到裴玉衡心绪稳定,已经到了深秋。
出怀后,裴玉衡可能吃了,每天清晨小厨房里单独给她做了吃的,她吃得饱饱的,再去老太太那边请安,看到老太太那边摆了吃的,忍不住又伸手去拿,意识到自己失礼的时候,东西已经到了嘴边。
惹得屋子里哄堂大笑。
老太太瞧着她跟个孩子似的,笑的合不拢嘴。
“你们都别打趣她,她现在是一张嘴管两个人呢,你们都让着点!”老太太见不得姐妹俩笑话裴玉衡。
现在阖府都知道,甭管哪儿,只要是大少奶奶爱去的地儿,得时刻准备些吃食。
怀胎五个月时,裴玉衡挺着大肚子,别人看着都以为是七八个月了。
太医给她把脉后,有些担心,
“少夫人,您可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回头孩子太大,生产怕是困难。”
咬了一口酥的裴玉衡,瞬间吃不下去了。
等到陆云峥回来,裴玉衡一个枕头砸过去,
“我的陆状元,您老人家打哪听说吃的越多越好,肚子越圆越好,太医可说了,小心回头生不下来!”
陆云峥闻言顿时一阵羞愧,连忙接住迎枕,抱在怀里坐了起来拉住她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瞧着你先前瘦吗?前一阵子,我在东宫瞧见太子妃,太子妃月份比你还小一个月,竟是比你胖了两圈,我担心是你吃的不够好,整的我亏待你似的,回头你哥哥又要打我。”
“敢情不是吃的越多越好?”陆大状元头一回挠了挠头,满脸疑惑,这种事毕竟是一回生。
裴玉衡也是奇怪,吃得再多,长胎不长肉,自个儿瞧着身形还是纤细的。
裴玉衡白了他一眼,“太医说了,胎儿太大,回头容易难产….”
陆云峥一听悚然一惊,再看一眼裴玉衡圆滚滚的肚子,吓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惶恐不安,
大概就是头一回遇到了他自己没法控制的事,陆云峥十分急躁。
难产可是要命的事。
陆云峥想一想,都担心的睡不着觉,到了夜里,半夜醒来,忍不住摸着那圆鼓鼓的肚子,跟孩子说话,
“爹爹跟你商量个事,在你娘肚子里别长得太快了,留着出来长,爹爹给你买糖葫芦吃。”
陆云峥惊奇的发现,自己说完,那只手被肚皮给踢了一下!
“玉衡,玉衡,他踢我了!”
陆云峥兴奋地唤出声来。
被吵醒的裴玉衡,一把拍开他的手,十分不耐烦道,
“我早就跟你说了,孩儿在我肚子里面动,你却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