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晌叫了黎悦好几声,她才听到。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存在感最强的那人,有些窘迫,不自在地挪开视线,问罗晌:“怎么了?”
“老大,你吃什么?”
“我都可以。”
“哦,那我看着点了。”
罗晌低头看菜单。
过了会——
罗响:“咦,偶像,你点这么多辣的,能吃吗?”
歌手,不是应该保护嗓子吗?
林宴淮“嗯”了声,没回答,无视对面孟择谴责的目光,将选好的菜单递给了侍者,然后拿起了茶杯,表情淡然。
他不能吃,但有人爱吃。
嗡嗡——
林宴淮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
罗晌下意识一瞥,正好看到了手机的锁屏壁纸。
屏幕上,是一个女孩的背影。
背景做了虚化处理,整个画面看上去格外唯美。
罗晌突然头皮发麻。抬眼,正对上林宴淮漠然的眼。
他被这一道毫无感情的目光看得浑身一震,抱歉地干笑了两声。
很快,他见林宴淮的视线移开,动作自然地收了手机,揣进兜里,继续喝茶。
这才松了口气。
没一会,几道红通通的辣菜端了上来。林宴淮把它们都转到了黎悦的面前,他自己面前则放了些清淡的菜。
程诉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包括黎悦看到辣菜时,亮起的眼睛。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糟糕。
林宴淮似乎对她的爱好很熟悉,且他对她的独占欲也强得出奇,为什么?
程诉紧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程先生,车的事真的很抱歉。”林宴淮姿态闲适地捏着茶杯,身体往黎悦的方向偏了偏,目光直视程诉,看似诚恳地道歉,“关于赔偿和维修的事,我会负责到底。”
程诉轻嗤,“罗晌已经将来龙去脉告诉我了,与林先生无关。”
“她是为我解围,才导致你的车被撞。”林宴淮身体前倾,朝程诉的方向靠了些,压低声音,“理应如此。”
林宴淮的眼睛里没有笑意,但程诉觉得,他在炫耀,他在表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因着对方隐约的嚣张态度,程诉狠狠皱眉,刚想出声反驳,对方的电话突然震动。
林宴淮小声说了句抱歉,拿着手机,出了门。
临出门前,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座位上正大快朵颐的女孩,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压了压眸中涌上的淡淡笑意,手拉着门把手,将门合上。
男人的掌心握着正在震动的电话,脚踩着厚实的地毯,一直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前。
窗明几净,居高俯瞰,不远处商业区人潮涌动,光是看着,仿佛都听到了嘈杂的人声远远传来,让人心生燥意。
林宴淮身体靠在墙上,按下接通,贴在耳边。
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一个跟他交情很好的挚友。
“你交代的事我办好了,放心吧,那姑娘现在自顾不暇,绝对没空再去招惹你。”
林宴淮低垂着头,轻声说:“谢了。”
“你不对劲啊兄弟,这些年这种麻烦事不少,堵到你酒店房间门口投怀送抱的都有,怎么这回追个车,人家连你面都没见到,你就下这么狠的手?”
朋友嘿嘿笑着。不怪他多想,这事处处都透着诡异。
当时接到林宴淮的电话时,他还在家族宴会上。听到林宴淮找他帮忙,惊得差点把手里的红酒泼在他小叔那身昂贵的私人定制衬衣上。要不是他跑得快,小命都难保。
“私生饭那么多,为什么这个被你整的这么惨?人家姑娘家里现在乱成一锅粥,就因为你一句‘好好查查’,她父亲经济上钻的空子也被对家抓了正着,公司面临倒闭,人恐怕也有牢狱之灾。”
“是什么让我们一向漠然处世的厌神坠下神坛,开始管起人间这些破事了?”
林宴淮不欲多解释什么,想要挂断电话。
对方深知他的脾性,也不着急,只轻飘飘来了一句:“啊,你猜我还查到了什么?被追尾的小姑娘,居然也是海市南城人?不仅是,而且她还……”
林宴淮冷声打断:“江垣。”
“……”
“成成成,我闭麦。”那头顿了顿,突然又笑得不怀好意,“兄弟,等着喝你的喜酒啊……”
林宴淮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转身时,程诉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三米远以外。
林宴淮垂眸,收了手机,朝着他走过去。
擦肩而过时,程诉突然叫住了他。
“学弟,我们之间,就别装了。”
林宴淮的脚步顿住,眉间温度渐渐冷却。
程诉走近,与他面对面,“如果不是我特意查了,还真不知道,你变化这么大,我差点没认出来。”
“程先生,我们之间,没有旧情可以叙,所以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男人神色疏离,眉眼微微向下压着,带了些难以靠近的冷感与排斥,“更何况,我们现在的关系,也不适合和平共处。”
程诉冷下脸,“你果然喜欢她。”
男人冷冷地回视他。
他眉梢微扬,眸光冷凝,眸底积满了不屑与傲慢,态度嚣张得不行。
这与程诉记忆中的林宴淮,全然不同,甚至说是南辕北辙的性格。
“林宴淮,高中的时候你可不这样。”
林宴淮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锐利的冷意蓦地冒了尖,眼低压着戾,“程先生,我说了,我们之间没有旧情可以叙。”
高中,是个让人十分恶心厌恶的词语。
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一句句有意无意的话语。
直白、又天真。
可往往又最是伤人。
被孤立,被排挤,被诽谤。
没什么值得回忆的。
“程诉,如果不是看在你曾帮过我的份上,你以为我会站在这里,耐心地和你说话?”
林宴淮敛起眸中的嘲讽,又恢复了冷漠寡情的模样。他越过程诉,朝着包间的方向走。
突然又停下脚步。
他转身,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你知道她为什么回海市吗?”
程诉微愣。
显然是不知道。
林宴淮笑了。
不知道就好。
程诉的反应很快。
“你不用对我抱有这么大敌意,她与我们都只有短短几天的相识,对我们都不算了解。”程诉平静地看着他,很大度且淡定地提议,“我们可以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
林宴淮收回了原本迈出的步子,冷峻的眸中毫无波澜,平淡地说:
“那恐怕让你失望了。”
“公平不了。”
“我认识她,在十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 赶榜单,肾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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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等光
想玷污他。
我脏了。
——《黎悦的日记本》
程诉泰然自若的表情出现了丝丝裂痕。
他不可置信地重复:“十年前?”
十年前,就是他们高中的时候。林宴淮高一,他高二。
可是程诉很确定,高中的时候没有在南城一中见过黎悦,她不是南城一中的学生。而且按照黎悦的年纪,她那时应该在上初中才对,与他们很难产生交集。
看样子,黎悦也不知道自己和林宴淮早在十年前就有了交集。
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林宴淮没有再与他周旋,转身走了。
程诉一个人站在走廊里。
林宴淮回去的时候,黎悦第一时间就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两个人四目相对,片刻后,又各自挪开了目光。他挨着她重新坐下,又带起一阵薄荷冷香。
黎悦单手撑着腮,眼睛不住地往林宴淮的身上瞟,脑子里回荡着罗晌刚刚对她说的话。
刚刚包间里只剩了她和罗晌两个人,
罗晌说他看到了厌神手机锁屏壁纸是个女孩的背影,还说厌神看上去很紧张。
她说有什么稀奇的,她也会用帅哥的图片做封面。
罗晌却坚决认为不同,他坚信那一定是现实生活中的女孩子,是厌神身边的人。
“或许是妹妹,你不要这么八卦。”黎悦突然有些烦躁。
罗晌挑眉,“这你就不懂了,厌神没有妹妹,听说只有一个哥哥。所以那个女孩——”
“够了,要是被人家听到就不好了。”黎悦声音发凉。
随后转过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拒绝交流。
罗晌:“……”
**
林宴淮不是没察觉到身旁若有似无的打量。
可他却毫无办法。
只能装作一无所察。
等程诉再回来,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
罗晌鼻子灵,笑道:“程老师你抽烟了?”
程诉微微颔首,“烟瘾重。”
“对了程老师,还不知道,前些天你说的那个麻烦解决了吗?”罗晌翻着自己的手机,说,“我有个朋友,他是特种部队退下来的,对枪械了解的比较多,程老师如果有需要,可以介绍你认识一下。”
黎悦瞬间挺直了后背,身体前倾,眼巴巴地看着程诉,问道:“枪械?”
“程老师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女孩眼睛发亮,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好像一只三天没吃到肉的小狼崽。
“大方向是兵器研究,主要是负责改善枪械,自动武器等等。”
“哦!是这样……”
黎悦之前不知道程诉的专业,此刻知道了,她恨不得跟对方聊上三天三夜。
她对枪械的爱好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小时候她曾经立志以后要研究武器,只不过极少有人能实现幼时的梦想,她也不例外。
她会选择接受安全局的橄榄枝,有一方面原因就是因为和警察军人打交道,大概率会接触到儿时的梦想,现实也确实如她所愿,她认识了不少很厉害的人,他们会给她将许多跟枪有关的故事。
黎悦的积极性完全被调动了起来,隔着桌子,两个人聊得火热,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人越来越低沉的情绪。
低气压和热闹的聊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孟择往下埋了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引火烧身。
自从黎悦和程诉热火朝天地聊起来开始,林宴淮就没有再动过筷子。他依旧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两个聊天的人,耳边听着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交谈声。
程诉的电话响了,出去接电话。黎悦从喜悦中回过神,不设防地撞进了一双幽深冷峻的眸中。
黎悦的笑僵在嘴边,心有点慌。
“你……怎么了?”
她的神经难得不大条,敏锐得似乎又很不是时候,她问完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男人盯了她一会,就率先把目光错开。
他冷漠的回应让黎悦更加慌张。
气氛有些僵,就连罗晌努力地活跃气氛都以失败告终。
男人只淡漠地垂着眼,黑漆的瞳半敛,眸光冷淡,倦意又散了上来。
孟择及时打破僵局,他看了看手机,“老板,下午还有活动,时间不早了。”
这个意思,是在询问是否要先离开。
男人慢悠悠抬眼,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坐立不安的女孩身上,“不急。”
孟择:“……”
沟通失败。
“林……先生,”黎悦担忧地说,“如果你有事的话就……”
林宴淮蓦地抬眸。
“——!”
黎悦剩下的话被卡死在喉咙里。
男人微凉的目光慢悠悠地在她脸上转了两圈,最终,聚焦在她惶惶不安的眸中。
他将手中一直捏着的纸巾甩到桌子上,胳膊搭在她的座椅扶手上,然后倾身靠过去——
沉默持续了数秒。
他垂眸,眼神冷淡,清冷微哑的嗓音中带着淡淡嘲弄:
“为什么你叫程诉可以叫名字,叫我就是林先生?”
黎悦讶然,愣在原地。
她紧张得手心出汗,“我……”
不敢。
林宴淮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咚咚的声音像是在催促,敲得人更慌乱。
“叫我名字。”
黎悦咽了咽嗓,在他极其强势的目光中,节节败退,她本来就很难抵抗他的要求,更何况他还这么强硬。
她拼命压抑急促的呼吸,胸腔憋得要生出火来,艰难吐字:“林、宴淮……”
“嗯。”
他的表情看上去与刚才没什么不同,但笼罩在众人头顶的低气压散了些。
黎悦见他应了,才终于长出了口气,说这三个字几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默默地告诉自己,还是要离男神的生活远些,不然总有一天,她的人设会崩塌。
用餐结束,一行人往外走。
程诉站在会馆门口,对着黎悦说:“黎老师,回学校吗?顺路的话送你回去。”
他的车还没取回来,所以今天是找朋友借的车。
他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林宴淮,又说:“林先生应该还有事要忙吧,就此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