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耳——木甜
时间:2020-10-20 09:09:08

  不远处。
  一个颀长身影靠在走廊墙边。
  安静沉默,宛如影子。
  林岁岁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凝聚到那人身上,疑心自己是不是发烧头晕,看花了眼。
  陆城怎么会在这里?
  这又不是教学楼,连路过都显得好没理由。
  况且,现在还是午自习时间……
  只一秒,张美慧停下脚步,扭头,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
  林岁岁低下头,若无其事地越过陆城。
  一时间,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刻意,倒显得自己心虚起来。
  明明是同班同学,打个招呼也无妨。
  好在。
  陆城也没有出声喊她,整张脸都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两人位置间错。
  渐行渐远。
  直到上了张美慧的车。
  林岁岁将手机从书包里摸出来,开机。
  第一眼就是陆城消息。
  时间在半小时之前。
  Lc.:【你怎么样了?】
  Lc.:【我去找你。】
  林岁岁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张美慧正开着车,听到声音,侧眸看她一眼。
  随口问道:“你喜欢刚刚那个男生?”
  林岁岁脑袋“轰”地一声,直接吓懵了。
  好半天。
  她用力摇头,磕磕绊绊地答:“没、没有……”
  张美慧笑了一声,“岁岁,你从小就最不会骗人。脸上完全藏不住心思,还总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
  “喜欢就去追。我们家没有什么不可早恋的老观念。你马上满16了,也是可以谈个恋爱了。喜欢谁是自己的事,别犹豫。只要不影响学习就行了。”
  林岁岁捏紧了手指。
  默不作声地用力摇头。
  仿佛在否定张美慧,也在否定自己。
  直到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本质来说,她和张美慧完全就是一种人。
  只是张美慧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而林岁岁,由于年龄尚小,脸皮更薄一点,才不至于如同她妈一样荒谬。
  薄倩一点都没有说错。活该她被骂,不委屈。
  她低下头。
  将嘴唇咬得生疼。
  好在,现在叫停、不算太晚。
  ……
  林岁岁这一病,直接病了好几天。
  再翻过周末,复习三天,周四周五就是期末考。
  班上几乎人人自危。
  恨不能将公式连纸带墨一起吞下肚子,消化个干净。
  唯独陆城,日日在教室凑个人头数,实际上,整个人都有些心思不宁。
  林岁岁一直没有回他微信。
  很奇怪。
  陆城面无表情,将那本《舒婷诗精选》从书包最底下挖出来、放在桌上,翻来覆去地把玩。
  有些事,无法深思。
  深思也深思不出什么结果。
  因为心脏病,陆城打从很小起,就有一定厌世心理。父母给的亲情不是他想要的,只让他在深渊里越陷越深。
  像是累赘,丢不掉、又抛不下。
  只得用“亲情”绑着人前进,叫人人都痛苦万分。
  他没有什么想要的,也没有什么在乎的。
  总归会死的,不是么。
  他这个病,手术一台一台做,再往后,还能怎么样?
  换心?
  换了又能坚持多少年呢。
  玩世不恭,混着一天又一天,很好啊。
  他也不想给谁的人生、留下浓墨重彩的笔画。
  但是林岁岁不一样。
  和所有人不一样。
  她像是个受了伤、误闯雪山的小鹿,从陆城捡到她助听器那一瞬间,与她对上视线,他就很清楚。
  小姑娘孱弱、无助又乖巧。
  陆城把这十几年所有的善心都给了她。
  自己已经走不出这座雪山。
  但林岁岁还可以走出去。
  所以,他不能给她任何希望——他也不懂,到底怎么样,才能守护一只小鹿。
  没有人教过他。
  -
  周一清早。
  张美慧将林岁岁叫起来。
  她的病在周五就已经痊愈,咳嗽症状也全数消退。
  张美慧陪了一周,耽误了不少工作。
  “年末了,公司那边事情太多,我这几天还是没空回来。给你请了个小时工,每天来三个小时,帮你打扫做饭。”
  林岁岁向来没有意见,讷讷地应了声“知道了”。
  张美慧收拾好东西,飞快地化了个妆,说:“我开车送你去学校,早饭就路上随便买点吧。”
  “嗯,好。”
  ……
  时间尚早。
  林岁岁第一个走进教室。
  她手上拎了豆腐脑并一根油条,慢吞吞地解了塑料袋,开始小口吃饭。
  冬日,气温太低。
  没一会儿,豆腐脑就没了热气。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达。
  她将早餐扎紧,顺手丢到后头垃圾桶里。
  翻出作业本,开始对答案。
  薄倩就是这会儿来的,张望几秒,立刻锁定目标。
  她笑着喊人:“林岁岁学姐。”
  林岁岁抬起头,愣了一瞬,倏地庆幸、自己已经吃完早饭。
  要不然,估计再吃不下去。
  薄倩冲着她招手,“有点事,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
  走廊人来人往。
  两人下了一层楼,绕到高一教室。
  楼梯旁边就有一间空教室。
  等到没人处,薄倩再没法维持表情,忽地,整个人都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你跟陆学长说什么了?!”
  一整周。
  足够人做好心理建设。
  林岁岁面不改色,轻声作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薄倩狠狠地瞪着她。
  半响,冷嗤一声,“我们分手了,你满意了?”
  “……不关我的事。”
  薄倩:“你可真是有够白莲的!之前我的提醒还不够吗?偏要我把话说得难听?林岁岁,你少装可怜了,占了个同桌位置,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特别人物了?艺术节上台就耳聋,让陆城众目睽睽之下来哄你,是不是得意的很?送本什么酸诗,很撩人嘛!有种你就表白啊!我不怕你来明抢,就怕你这种人,暗搓搓搞小动作。恶心。”
  林岁岁嘴皮子没薄倩溜,一通冷嘲热讽下来,将她砸得头晕目眩。
  重重咬着唇,拼命摇头,“没有,没有这种事。”
  薄倩气上头,一把抓住她手腕,逼迫林岁岁直视自己眼睛。
  “还说没有!怎么样,感个冒还去陆城面前卖惨,是不是说我怎么你了?害得你病情加重了?叫人跟我分手?你可真是使得好心机啊。我听说,你成绩差得很,还是花钱硬塞进我们学校的,原来脑子都往这种地方使了!”
  “没有!……”
  “这么小就会当小三了,恶心!”
  “……”
  天旋地转。
  “小三的女儿以后肯定也是小三!”
  “看着模样乖乖巧巧的,指不定和她妈一样有心思呢!”
  这些画面和语句,仿佛已经成了心魔。
  时时刻刻,叫人痛不欲生。
  林岁岁眼睛发烫,强撑着同她对峙,“你胡说!”
  想到苏如雪同她说得那些话,再见林岁岁这般刻意娇弱的模样,薄倩实在难以冷静。
  苏如雪早有了新男友,又何必骗她。
  既然,林岁岁能哄得陆城甩掉苏如雪,自然也能叫他甩了她。
  她咬牙切齿。
  手上不自觉用了力。
  林岁岁感觉手腕上一阵刺痛,皱起眉,“啊”了一声。
  这双手,是拉琴的手。
  本来就瘦得弱不禁风,平常也要精心保护,不能受一点点伤,影响手感。
  脆弱得要命。
  薄倩不知轻重,只重重一捏,就叫林岁岁眼眶噙了泪珠。
  “装什么啊,我是打你了还是怎么你了?握了一下手腕而已,哭个屁!绿茶婊就是你这样的……”
  话音尚未落下。
  教室后,传来一道声音。
  “松手。”
  两人都吓了一跳。
  齐齐回头。
  一个男生从最后空地上,慢慢坐起身。
  身下,还放了一张粉色瑜伽垫,显然是用来睡觉用。
  有桌椅挡着,进来时,谁都没有发现他。
  男生揉了揉眼睛,看向林岁岁。
  两人对上视线。
  他模样生得唇红齿白,头发鸡窝一样顶在脑袋上,看着很是狂放不羁。
  扬了扬眉。
  男生开口道:“快点松手,吵架就吵架,打人就说不过去了。而且,薄倩同学,你不知道吗?艺术家的手,比生命还珍贵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这章憋了我四个小时,大家一定要慢慢看QAQ
  千万不要四分钟看完,我会哭的。
 
 
第24章 日记第二十四页
  “要你这个杀马特多管闲事……”
  话虽这么说, 薄倩手上力道渐渐变松。
  看起来似乎有些怵这男生。
  林岁岁立刻将手腕抽回来,小心翼翼地转动两下,另一只手掌盖上去, 紧紧护住。
  保护手腕, 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哪怕再也不能拉琴, 也没法将十年养成的习惯、从骨子里割除。
  她后退几步,警惕地看向薄倩,生怕她再猝然出手。
  这场面, 倒像是三人对峙。
  简直滑稽万分。
  薄倩胸口激烈起伏着, 眼神在林岁岁和后排那男生脸上游移几圈。终于再憋不住, 转过身,飞快跑出了教室。
  眼眶通红,像是伤心极了。
  林岁岁用力咬住下唇。
  心情复杂得要命。
  但薄倩对她这番控诉, 她不会随意认下、去背这个锅。
  陆城和苏如雪分手、和薄倩分手,与旁人有什么关系。人家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 没感觉、当妹妹, 这就不说了, 从苏如雪换到薄倩,口味一致, 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张扬艳丽美少女。
  若是她真影响了他……
  可笑, 她这样微不足道的人, 又怎么可能影响陆城呢。
  林岁岁不想被薄倩这胡乱猜测影响, 摇摇头,将各种杂念从脑内摒除。
  倏地。
  一声轻笑,将这平静打破。
  后头那杀马特男生已经站起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前排来。
  这样看, 他个子极高,大概要180以上。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套在最外面,里面是一件黑底毛衣,上头贴了乱七八糟各种颜色涂鸦纸。这杀马特风格着装,也挡不住身材修长匀称,整个人比陆城看着要更健朗一些。
  但,长相却和气质不太相符,只得用“漂亮精致”来形容。
  男生抓了抓头发,又往前走了两步。
  眼睛里像是聚满了阳光,竟叫人觉得耀眼万分。
  他问林岁岁:“艺术家,手腕没事吗?”
  林岁岁条件反射般、又转了转手腕,摇头。
  蓦地。
  诧异地瞪大眼睛,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男生“哦”了一声,仿佛恍然大悟般,“我认识你啊。艺术节上拉大提琴失误那个。啧,姿势挺好看的。”
  林岁岁忍不住纠正他:“……那是低音提琴。”
  男生眯了眯眼,笑容看着有点贱贱的。
  好像时时刻刻都很杀马特。
  不过,因为眼眸灿若星辰、模样又清隽秀气,倒让人难生恶感。
  他点点头,“知道了。你好,低音提琴艺术家学姐。我是高一物理竞赛班的薛景,非复薛与岑的薛,返景入深林的景。”
  顿了顿,又接一句:“那么,我刚刚帮了你,打算怎么谢我?”
  林岁岁愕然许久。
  好半天,才低声开口道:“你……那个……”
  这时。
  门外传来熟悉声音。
  “雪景!睡醒没!——”
  赵介聪伸着脑袋,从门外探进来。见这场景,愣了愣,“耳朵也在?这什么情况……你们俩认识?”
  赵介聪虽然和林岁岁不是一个班,但他同陆城余星多他们玩得多,时时紧跟潮流。
  平时偶尔遇到,也跟着一起喊“耳朵”。
  仿佛之前那次表白、完全没有发生过。
  坦然得很。
  反倒是林岁岁脸皮太薄。
  每每十分不好意思,见他就想躲。
  没想到,赵介聪和薛景也认识。
  林岁岁怕赵介聪追问这场面,到时候传到陆城耳朵里,大家都难堪。
  留下一句“我先回教室”。
  她低着头,小跑离开。
  身后。
  薛景若有似无地轻轻一笑。
  ……
  林岁岁回到教室。
  只和薄倩说话这会儿功夫,同学基本已经全数到齐,各自坐在位置上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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