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老流氓!
她不让谢启明给揉了,他不老实,揉着揉着就开始动手动脚,还说反正都是运动不如换个方式。
她才不上当!
“吴老师的成分很高吗?”林溪对这个还是有些搞不清楚。
谢启明:“比起大地主、大资本家、买办资本家这些不算什么。他家其实是小手工业者,之所以被定为资本家是被人打击报复而已。政策在那里,但是执行政策的是人,总有各种情况在里面。”
林溪噘嘴,有些人怎么那么坏!
谢启明看着她,“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坏人。”
林溪瞪他,“我怎么没见过,我眼前不是就有一个吗?”
整天哄骗她,说不会让她受累的,结果她每一次都累得要死。
谢启明看出她眼里的娇嗔和小不满,刮了刮她的鼻子,“今晚保证让你早点睡,说话算话。”
林溪:“那我现在就睡了。”
最后谢启明生怕她积食儿,很贴心地带着她运动了一回。
总之比以前睡得着,就不算食言。
第二日去分军区之前,谢启明先去革委会找到他的一个熟人,让他帮忙给负责核定成分的办公室说一声,请他们仔细审核一下吴老师的问题,如果有什么差错也好及时纠正,免得让无辜的人受罪。
评定成分是一个很主观的事情,略歪一歪那就差别很大,不少人就以此来打击报复。
而被评定了高成分的,除非有过硬的关系,一般人也不会沾惹去帮他们调查,最后就是自认倒霉。
这种事只要有一个说话有用的人帮个忙,就能重新检查,公正一些,那像吴老师这种就可以予以纠正。
昨天他陪着林溪去吴老师家,吴老师的情况不是很好,因为成分问题,他的工资时常被扣一部分,很多该有的待遇也没有,妻子的病都得不到及时的治疗。
如果他的成分得到纠正,那他那些不好的待遇就会被改变,能够去一个正常的环境工作生活,他妻子的病也可以予以治疗。
翌日傍晚,谢启明和林溪吃过晚饭便去火车站坐车。
与此同时,机械厂家属院那里聚集了一大堆看热闹的。
张婶儿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她嘴巴一喊,周围的人都知道了。
“你们没听说吗?市革委会亲自派人来核查吴老师的成分,说他的成分被错判了,本来是个小手工业者被判成了小资本家。我打早就说这是那个老张故意打击人家。当初吴老师和老张一起竞选学校主任,吴老师比他票多,他怀恨在心呢。”
“啧啧,这人心真是坏呀。那个老张当了主任以后,可没少祸害人家吴老师,整天开会斗来斗去的,还让人家这样检讨那样承认错误的。”
“那会儿给人家吴老师剃头,还故意把头上给人家留下一道疤呢。”
市革委会下来核查,区革委会不敢怠慢赶紧跟着一起行动,不用三个小时就把吴老师真正的家庭成分给纠正过来。
纠正了家庭成分以后,之前没收的小房子要归还,还有被抢走的一些东西也要归还,另外还有工作也会恢复正常,工资待遇等照常,还要把之前缺失的工资予以补偿等等。
左邻右舍们都羡慕地恭喜他,纷纷说老吴苦尽甘来,老天开眼,终于熬出去了。
别人都激动,他老婆也高兴得呜呜哭,吴克己却有些茫然。
难道姓张的会放过自己?让人给自己平反?
不可能!
那就是……林溪和她那个爱人做的?
那天林溪和她那个又高又俊的爱人来看他,给提了好多礼物,感谢他当年的照顾。
吴克己自己想想,自己当年也没照顾过人家什么啊,无非就是正常讲课、批作业,没有因为林溪写字难看之类的批评她,再想想好像有同学欺负她叫她乡巴佬的时候,他还批评了带头的男同学。
另外有什么吗?给她买过两个包子,别的似乎也没什么。
可林溪走了以后,他老婆从被褥底下摸出十块钱和五十斤粮票。
吴克己都不敢要这钱和粮票,还想到时候写信寄到北大去还给林溪呢,结果第二天下午市革委会就上门给他纠正成分关系了。
他感觉做梦一样,自己何德何能,让人家林溪这样感激帮助?
他要搬走的时候,除了随身的被褥衣物以及书籍日记和吃饭的家什儿,其他的就全都留在那破屋子里,就送给邻居们了。
他跟着工作人员出门要搬去自己原本的小院,那个小院是他爹磨一辈子豆腐攒下的。
路上他遇见了林德金,便上前给林德金鞠了个躬,“老林,多谢!”
林德金养了个好闺女,让闺女知恩图报,自己才能今日受益。
林德金原本还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磋磨吴老师的张主任和林德金是朋友,和宋桂芹的哥哥是干兄弟,他可没少听老张说要怎么怎么让吴克己不能翻身的话。
怎么的林溪和谢启明去看了一趟,这臭老九就翻身了?
林德金真是感觉生生吞了一个秤砣似的,坠得他心口窝又疼又肿。
这个死闺女,真是要气死他了!
她男人有这么大的本事,不知道帮衬一下娘家弟弟?给兄弟弄部队里去当兵不比什么都强?
他能花钱给女儿考工、上工农兵大学,却没有办法给儿子弄部队里去。
因为现在部队是香饽饽,组织养着,吃喝穿都不愁,要下乡的年轻人都想去。
因为想去的人多了,超出了需要的名额,自然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兵役部也会金把关呢。
谁要是收钱招了体能不合格、脾性娇气的,那都是要跟着吃瓜落的。
林德金越想越来气,前天死丫头回来的时候,把宋桂芹气得昏倒了。他赶紧把宋桂芹送去医院,查了一下竟然血压高,让她注意情绪不要太激动,不要大起大落,否则年纪大了以后中风的危险。
想起这个林德金就气得火冒三丈,真是一辈子的修养和好脾气都被死丫头给破坏了。
他从乡下考进中专,然后再进机械厂当工人,这是他一辈子吹不完的传奇。
现在全被林溪一夜间给摧毁了,让他丧气得不行。
这会儿直接蔫头耷脑,以往的自信和骄傲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现在出门碰到人,他都以为人家对他指指点点,指责他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跟后妈一起对亲女儿刻薄,然后讥讽他得罪了女儿结果女婿回来他一点好处捞不着,女婿宁愿帮吴克己也不帮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岳父。
他感觉人人都在对他幸灾乐祸!
他向来觉得没有对不起林溪,可林溪却这样对他,他恨得一跺脚,心里骂道:当初就不该生她!
林溪却想都没想起他。
这会儿她正坐在火车上听宋哲讲那些吃过或者没吃过的美食呢。
宋哲正说到他和韩烨一起在乡下野地里烧花生的事儿,结果他把嘴巴烫破,烂了半个月才长好呢。
几个和宋哲认识的学生也坐在周围,他们凑一起就辩论吵架,甚至大打出手,在火车上好歹克制一下。
这会儿他们听见宋哲说烧花生,又开始杠,非说他追求资产阶级好享乐的那一套,不配去大学,要被无产阶级专政改造再教育才行。
宋哲翻了个白眼,他都躲着他们跟着谢启明和林溪蹭同行,他们还想怎么样?
一个同学看他翻白眼,立刻怒了,指着他,“宋哲,你要当缩头乌龟吗?躲着不敢应战!”
宋哲:“我就想吃饱肚子,吃得好点,我怎么你们啦?我吃你了吗?”
“你吃自己的也不行,你好享受就是追求资产阶级那一套,那是腐烂败坏的,会腐蚀我们的社会主义红太阳!”
这一下林溪都忍不住翻白眼了,要说好享受、吃好的,在座的都是渣,她才是王者好吧。
要说追求吃好点,享受好点就是坏的,那可有意思了,你们这些垃圾为什么要去上大学,在乡下挑粪就好了嘛?
装什么呢?
喊口号谁不会啊?
林溪的白眼翻得比宋哲的优雅,却更加明显,直接翻到了斜对面那个斗鸡的眼睛里,噎得他眼珠子都瞪大了。
他霍然而起,怒视着林溪。
林溪旁边的谢启明原本靠在座位靠背上闭门养神,听林溪和宋哲说吃这个吃那个的话题,这会儿缓缓睁开眼,瞥了那个斗鸡一眼。
这一眼,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却让斗鸡浑然一个激灵,就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
他颓然坐下,之后哑巴一样不吭声了。
周围其他的乘客纷纷松了口气,都暗暗感激谢启明,幸亏有他在,否则这几个嘴上没毛冲动又毛糙的学生,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就上车这一会儿,唾沫星子喷了能有两斤,简直膈应人。
宋哲看他们变成哑巴,他乐了,继续兴高采烈地跟林溪讨论吃的。
“你吃过冰砖没?”
林溪摇头。
“那小碗冰激凌呢?”
林溪想了想,冰砖她没吃过,但是小碗冰激凌,就现代常吃的那种算不算?她点点头。
宋哲顿时羡慕得不行,舔舔嘴唇,“你可真幸福。”
他也只是听韩烨说过,自己可没吃过,一心向往呢。
他就问林溪那冰激凌什么味儿,林溪就随口说了几个很普通的,奶油的、巧克力的。
“奶油和巧克力你都吃过!”宋哲羡慕得不行不行的,看谢启明的眼神都带上了崇拜,这男人真好,也太惯媳妇儿了。
大哥,你还缺媳妇儿不?
谢启明被他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跟被针扎了一样,便瞥了他一眼,警告他老实点。
宋哲又开始问林溪还吃过什么好吃的。
他发现林溪是真人不露相啊,吃过那么多好吃的,简直不可思议。
林溪被他这么一提醒,发现自己真的吃过好多好多数不清的好东西啊。
宋哲说的鱼皮花生、酸梅粉,她居然也吃过,当然会更高级一些。
酒心巧克力、棉花糖夹心、夹心饼干等等,都让宋哲馋得流口水。
他叹息:“我为什么卖棉花,因为有钱能跟老乡儿换好吃的。他们自己做的麦芽糖,一咬能把牙真的糊住,可那也真好吃啊!”
林溪悄悄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糖来,推给他一块,自己吃一块,往谢启明嘴里塞一块。
林溪给谢启明往嘴里塞糖的时候,周围凡是有眼睛的人全都瞪过来。
这个又高又俊又冷又傲还不爱说话的男人,他会吃糖?
他不是喝风的吗?
谢启明也是一怔,随即耳朵尖有点热热的,他侧了侧首,若无其事地把林溪指尖的橘子糖瓣儿给含在嘴里压在舌尖底下,顿时透心儿的甜。
宋哲:我也想有个给我吃糖的媳妇儿。
晚上的时候,谢启明怕林溪太累撑不住,一直想给她补卧铺票,可惜一直没有空位。
结果他又一次去的时候,碰见了宋车长。
说了两句话,宋车长主动让林溪去列车员的小房间去躺着睡觉。
这时候列车员也不是每个车厢都有的,但是每个车厢都有小休息间。
谢启明道了谢,然后把林溪送到那个小休息间儿去睡觉。
林溪:“我睡一觉就去换你啊。”
谢启明:“不用,你睡到明天天亮就行。”
等林溪躺下,他把自己的外衣脱给她盖着,又等了一会儿,看她睡着了就关上门回去。
火车晃晃悠悠,咣咣当当的,可林溪居然睡得很香。
她发现没有了手机和平板,她的睡眠质量好得不行。
她原本还想半夜换谢启明呢,结果一觉睡到天亮。
她回去找谢启明,发现自己位子上坐着一个女青年和宋哲,谢启明却坐在了宋哲原来的位置上。
恰好那女青年去厕所,林溪就让宋哲坐进去,她坐外面和谢启明面对面。
谢启明睁眼看看她,“睡得好吗?”
林溪没说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睡,大家都睡觉呢,这会儿醒了也没事儿干。
过了一会儿那女青年回来,对林溪道:“麻烦你让一让。”
林溪:“这是我的位子。”
女青年皱眉,脸色有些不大好,提高了一点声音,“我昨晚上一直坐这里的。”
林溪:“你有票?”
女青年抿了抿唇,“反正我一直坐这里的,不信你问这个解放军大哥。”
林溪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他是我爱人,座位是我让出来的,你占了一晚上便宜我没管你要钱你就别得寸进尺了啊。”
女青年脸色一白随即胀得通红,她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座位不就是给人坐的么,她不坐还不许别人坐不成?真是地主资本家做派!
林溪看对面谢启明跟没听见一样还在睡呢,也没叫他,却直接给宋哲一巴掌,“你怎么回事?”
宋哲其实醒了,但是装睡呢,这会儿被林溪拍了一巴掌,他挠挠头嘿嘿笑起来,“我这不是替谢团长保持了清白么?”
昨晚上谢启明跟林溪走了以后,这个女的就过来一屁股坐下。
等谢启明回来,她就说自己站了一路好累,能不能让她坐会儿。
谢启明没说话,直接让宋哲坐过去和她一面,他自己坐另一边了。
谢启明坐下就闭目养神,女青年却一个劲地跟他俩套近乎说话,谢启明不接茬,宋哲只能应付几句。
后来好不容易时间晚了,他赶紧睡觉,免得那女的一直用那种奇怪的语调和他说话。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就是和天生娇气的女孩子不一样,她是捏着嗓子的感觉,让人很难受。
宋哲几次都忍不住想伸手把她的脖子给捋捋,让她正经点说话。
可下熬到天亮了!
夏天的火车车厢里,味道非常奇特,林溪半点胃口都没,她吃了两个苹果就扛到下车的时间。
首都火车站在东南边,而他们要去的北大则在西北还要过去,需要穿越整个京城。
好在谢启明要去学习深造的地方也不在城里,而是城郊公主坟那一带,一个军区大院,海陆空三军共同成立的军官培训学校。跟林溪他们的校园一比,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