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看了看,井台两米见方,水倒是不深,看着也就三米左右的深度,只是没有电影里演的辘轳,那她怎么打水呢?
一个带孩子的老婆子看她站在那里发呆,就呲着漏风的牙花子指挥她,“扁担勾着桶,吊下去,摆呀摆摇呀摇,提上来。”
林溪朝她笑:“谢谢呀!”
老婆子听见有人说谢谢,觉得很新鲜,笑得露出没牙的牙花子来,又赶紧捂着嘴。
林溪比划了一下,用扁担勾着水桶往下放,却觉得不靠谱,感觉会把水桶掉下去。
老婆子急了,就转身回家拿了带铁钩的绳子过来给她用。
林溪忙道谢,按照老婆子说的把水桶勾上丢下去,噗通一声,水桶砸在水上歪了。她摆呀摆,摇呀摇,可那水桶就在水面上打转,它就是不装水!
真是有脾气啊!
林溪累得要命也没打到水。
赵秀芳站在不远处偷看,又好笑又解气,同时又难过,自己比这个林溪又勤快又能干脾气还好,怎么的表哥就娶了个女流氓呢!
几个小孩子排成圈围在井台下面给她加油打气,指挥她,“往左、往右!”最后急了直接帮她把水桶弄歪打水。
林溪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水桶给灌满了,双手交替往上拎水。
那水桶在水里的时候没有什么重量,可一旦离开水面,一桶水给人的感觉就超过了两桶水的重量!
林溪一个不提防,被拽得连人带桶都往井里趴,吓得她呀一声。
身后一只大手及时拎住了她,把她拎回来站好,另一只大手动作更快,及时地抓住往下飞滑的绳子尾巴,两手倒腾把水桶轻松提了上来。
谢启明把水提上来,瞥了她一眼,淡冷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跳井呢。”
林溪:“你才跳井呢,我积极向上貌美如花好青年,长命百岁!”
想起他昨晚上欺负她的事儿,她就想把他踹到井里去。
谢启明轻哼,“积极向上,弱不禁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嗯,好青年!”
林溪:“你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可那是前世,这个身体并没有弱不禁风,不需要免军训的那种!
谢启明扯了扯嘴角,下巴点了点井台旁边的一个菜畦,“你瞅瞅那是什么?”
林溪就看到那边菜畦里架着菜架子,上面爬着一些瓜秧子,吊着几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瓜。
这是当地的品种,当地人自然知道,可林溪……她不知道。就算现代的那些蔬菜,她也并不能全部叫上名字来。很多她只是见过做熟盛在饭桌上的样子,可没见过长在瓜秧子上的模样。
两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在那里一本正经地给她小声提醒。
可林溪她听不清啊。
她把头一扭,傲然地瞪着谢启明:“你、幼稚!”她一甩头,昂首挺胸地走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说!这种常识有什么好考的?她就说不知道,别人也不信。
谢启明却从她脸上看到了心虚,她就是不知道。
如果她认识,早跳上来喷他一脸了。
真是有意思!
谢启明挑着水桶步子都比林溪大,几步就越过她走到了前面,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给她。
等在那边的赵秀芳欢喜地跑上前,“表哥,你回来啦?”
谢启明唇角勾起来的弧度压了回去,淡淡道:“躲着看你嫂子笑话呢。”
赵秀芳神色一僵,“不、表哥,你别听她瞎说,我没有。”怎么护上了?她不是女流氓吗?你不是被逼的吗?
谢启明却没别的话说,径直往家走了,留下赵秀芳在那里发呆,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煞是好看。
林溪看到赵秀芳蹦出来,她下意识就停下脚步,想给赵秀芳制造机会,还用眼神鼓励她加把劲呢。
赵秀芳没好气地瞅着她,越发酸溜溜了。
谢启明走到门口,微微回头,看着躲在一边鬼鬼祟祟的林溪,朝她点了点下巴,“回家。”
林溪撇嘴,不乐意地上前,在他前面推门回家。
谢启明在她后面进去。
赵秀芳心里酸得都要腌酸菜了。
等赵秀芳进了门里,却见林溪站在东厢门口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副奸诈的样子,她心里又是一个激灵。
谢母看儿子回来,逮着他说明天去大舅家、二姐家、林溪外婆家的事儿,分别准备了几样礼物,絮絮叨叨地说这个多那个少,什么人情什么的。
谢母对儿媳妇的来历不喜欢,自然不会像对待大儿媳妇那样认真郑重,却也准备了两斤细面,对乡下来说那可是好东西。
谢启明不耐烦这些人情往来,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一边点头一边嗯,实际根本没往脑子里记。
他一瞥眼看见林溪站在那里小脸露出狡猾的模样,不知道打什么坏主意呢,他朝她勾了勾手指头,让她过来。
林溪嘟嘴,你唤小狗呢你算老几!
她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对着谢母,笑眯眯地问:“妈,您有什么吩咐?”
这模样,真是让谢母想训她都没话训了。
谢启明看她后颈黏着块草屑,便抬手帮她拿下来,感觉手下的人儿哆嗦了一下,笑了笑,“你听娘交代,这些都是你的事儿。”
林溪猝不及防被他那么摸了一下,他大手掌心烫得她过电一样一个哆嗦,浑身都要麻了。
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动手动脚。
谢启明屈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让她专心听,还顺势揪了揪她的小辫子。
谢母没好气地交代了一遍,问林溪,“记住啦?”
林溪记个毛线呢,她全身的注意力都在那只大手上呢。他掌心粗糙,还故意摩挲她,粗糙的指腹带起阵阵过电的战栗感,她就悄悄抬脚踹他。
谢母看林溪小脸涨红的模样,问了一遍,“说给我听。”
林溪:“!!!”不待当堂考试的!
谢启明把东西都一股脑拿过去,“行啦,记住了。”
谢母轻哼,这二小子打小和别人不一样,他一肚子主意,又皮又坏。虽然现在比小时候稳重很多,可一肚子主意呢。谢母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对这个女流氓是什么想法,临去迎亲之前她问过,他还说只管当她是儿媳妇呢。
虽然她跟林溪才接触这么短时间,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闺女看着不像是个会耍流氓的女孩子。
刚才二小子摸她脖子,她脸都红了,那羞涩的样子不像个经人事儿的。
至少,不像个敢爬男人床钻男人被窝的。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说得准呢。
谢启明拎着东西带着林溪回房间,丢给她让她收拾。
林溪一副梦游的样子嘟囔:“你二姐要过来,还给她送什么?你大舅是重要的亲戚,大头儿都给他。我这个女流氓的娘家,没什么,少许意思一下就行。你那个表妹……”她歪头瞅着他,似笑非笑。
谢启明啧了一声,抬手拽了拽她的小辫子,“我表妹多得很,你不用阴阳怪气。”
林溪做了个鬼脸,把东西一丢,“哎,累死我了,我得歇会儿。”
谢启明:你干什么累死你了?哦,玩水桶了。
林溪看他不走,自己不好太随意不顾形象,就问他,“那个、请问你,什么时候回部队啊?”
谢启明看着她,眯了眯眼角,“你很想跟我去?”
进部队是她的目的?
“那没有的!”林溪赶紧摆手,“你只管早点去,家里放心交给我。”
等他一走,她就去外婆家,嘿嘿。
她那得意的笑模样被谢启明尽收眼底,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神情来。
原本英俊冷漠的脸就有那么几分不羁的意思。
林溪心头一跳,她发现谢启明不像表面那么严肃古板,相反,他有时候会从骨子里透着一种不规矩。
坏得很!
第10章 两个她?
午饭的时候,上班的都在厂子里吃食堂,昨天因为谢启明结婚才回来聚餐的,今儿没什么事儿自然大部分都不回来。
谢大嫂要回来照顾孩子,就打了一份土豆丝和一份黄豆烧肉,当然并不会真的有大块的猪肉,只能看到几细条猪皮。
谢母一看就不乐意了,嘟囔半天说多余打个肉菜,家里不是没有菜,没必要这么铺张浪费。
其实在林溪进门之前,因为谢启明在家吃饭,谢大嫂也会打肉菜回来,那时候谢母还挺高兴呢。这会儿林溪在,她就觉得不能为女流氓特意打肉菜,搞得好像他们家多待见她似的。
原本她计划着等林溪来了,那是要好好地斥责数落她一顿,让她在这个家抬不起头来的。
谁知道二小子对她并不冷,还有点关照,那别人自然就不好对林溪不客气了。
她这个当娘的,也不好打二儿子的脸,加上林溪嘴甜,对她领导一样恭恭敬敬她更不好发火,可心里终归憋着气呢。
憋屈啊!
都没法跟亲戚邻居们诉苦!
就冲着自家二小子的条件,那相貌,那个头,那本事,就找个城里首长家的闺女也没得问题啊。
怎么就被个女流氓给赖上了!还给她打肉吃,咋那么大脸呢?
不过等吃饭的时候,人家林溪压根就没去碰那肉,只吃窝头、红薯、咸菜,谢母看她缩在一边委委屈屈的样子又有点不得劲。
谢母就纳闷了,自己这是毛病了,一个女流氓有什么可怜的?
她一边心里生气憋屈,一边让林溪吃菜,“吃块肉,又不是来劳改的!”
林溪立刻扬起甜美的小脸,彩虹屁不要钱地往外蹦,“妈,您可真善良大方,不说我那后妈,就亲妈那一般也是重男轻女偏心儿子,舍不得给媳妇和闺女吃喝的。您就不一样,您跟大领导一样公正严明!”
她对谢母没逮着自己斥骂数落,也没借口磋磨自己还是挺感激的,有意见是应该的,毕竟大家还不了解彼此嘛。
谢母:我才不是被人家夸两句就上天的,你再夸我也瞧不上你,女流氓!
谢大嫂则笑起来,“他二婶真会说话,不愧是市里长大的学生,就是有文化。”
赵秀芳忍不住撇撇嘴,她干笑一声,“听说你年年不及格?”
林溪瞥了赵秀芳一眼,“你还真信啊?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就是单纯。我跟我后妈生的妹妹一个班级呢,我要是考过她,我回家能有好日子过?”
真实情况她不知道,反正不耽误她瞎说,他们还能去求证不成?
谢启明垂眼看她,他还真让人调查求证过,林溪读书的时候就是个……要说忌惮后妈,那考个倒数第二也行啊,可她每次都倒数第一。
吃过饭,赵秀芳挤开林溪抢着洗碗,生怕林溪又表现。
林溪便拿着笤帚把饭厅和屋前扫了扫,一抬眼看谢启明在厢房门口叫她。
林溪就丢下笤帚跟过去,“什么事儿?”
谢启明递给她一个本子和一支英雄牌钢笔,“帮我记一下账。”
林溪:“你自己不会写?”
谢启明睁眼睛说瞎话,把大手递到她跟前十指动了动,“手指头疼。”
林溪撇撇嘴却也乖乖替他写,当写到媳妇儿压箱底的时候,她忍不住脸红了,“那二十块我还给你的。”
谢启明没理睬,继续念买给林溪外婆的东西,以及他请客吃饭的花费,还有别人随礼给他的等等。他一边说,走到林溪身旁去看她写字。
她的字很好看!
在谢启明看来,这是练过书法的成果,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女学生能写出来的。
谢启明已经看过林溪下乡自己填写的表格,那字……惨不忍睹。
她垂首写得很认真,坐姿非常标准,微微低头,那一截雪白的颈子就在他眼前散发着柔润的光泽,仿佛在勾引他一样。
他想摸,却克制住了。
写完以后,林溪没听见声音,就扭头看他,“还有……吗?”
她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危险的东西,他的眼神有些灼热,带着几分……欲/望。
她一下子想起昨晚上的亲密接触,下意识地握紧了钢笔。
谢启明却移开视线,又念了几个物品名称和价格让她写下来,除了谢母给的,他还要另外给林溪外婆买点吃食。
下午谢启明带着林溪去县里的百货商店,让她需要什么就买什么,他出钱。原本按照调查结果,林溪应该是贪财的。她在城里跟着爸爸和后妈的时候,身上没什么钱,嫉妒妹妹弟弟都有钱就她没有。为了跟爸爸要零花钱有时候会撒泼哭闹,最后后妈就会给她一毛钱安抚她。
可跟着他进了百货商店的林溪,根本没多少兴趣。
她只背着他买了女性卫生用品,还用钱和票买了一个女式背心,没有再买别的。
这跟她以前断然不同的。
谢启明站在皮鞋柜台前,看了一眼,对林溪道:“买双皮鞋。”
林溪摇头:“不用不用。”
她就是做个梦,一个过客而已,等回去现代她多少皮鞋随便穿呢。她看得出来,这柜台的皮鞋根本不怎么样,款式老土,可能质量不错,但是皮子很一般。
谢启明以为她瞧不上,微微颔首,“下一次去市里或者省里买。”
林溪:我没那个意思哦。
谢启明把买来的东西拎着,又领着她去国营照相馆照相。
林溪更抗拒了。
谁要和他照相!又带不回去!
看她那么抗拒照相,谢启明的眼神就更加深沉,按照调查,林溪曾经非常想拍照,后妈以一寸照片就要五毛钱为由拒绝了。结果,家里所有人都有单人照,就她没有,她恨得要命,发誓以后要拍很多照片气死他们。
可这会儿,她居然不想拍照,而且不像是故意拿捏,是真的不感兴趣。
谢启明还是带她拍了双人照,又让她自己拍了一张单人照。
在林溪拍照的时候,谢启明站在照相师傅的身后,就那么看着坐在那里微微笑着的林溪,他都肯定她和从前的林溪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