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晚赵虎误导周衡,让他误会自己,说起赵虎她心里更气恼。
周衡略微蹙眉:“就只说了这些?”
小姑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是一声轻“哼”背对了他。
周衡看了眼她,思索了半晌才低声询问:“为何生气?”
生闷气的小姑娘闻言,肩膀颤动了一下,然后转回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她就知道他压根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她现在也终于知道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边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周衡看似是块石头,其实就是块棉花!
气死人了。
好半晌,才瓮声瓮气的说:“我没生气。”
那幽怨的眼神,那紧紧皱着的五官,还有那语气都明摆着——我就是生气了。
口是心非得很。
周衡看出来了,沉默。
因大雪,马车慢而稳。且马车里边说些什么,外边赶车的人也都是听得见的。
许久后,周衡才靠近她,把她拉了过来,起先还有些挣扎,但又怕闹出声响被外边赶车的沈东看笑话,也就别扭了一下就被他拉了过去。
面对面,不过半个人的距离。
鼻子有些红,眼睛也有些红,显然是给委屈的。
半晌,周衡把手放到了她的薄弱的肩膀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不大会说话,也不理解一些事情,所以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然我不知道。”
脸色虽然还是一派冷漠,可语气却是温和的。
齐绣婉本来心底有些气闷,但听他这么一说,就真的一点都不气了,反倒生出了些心虚,好似真的觉得自己在乱发脾气……
忽然就忸怩了起来,不敢直视他,视线往别的地方乱瞧,好半晌才支吾出声:“你不该不信我的,我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姑娘。”
周衡微微一怔愣,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二人的对话,也没发觉得哪一句话表现出不信任她。
虽然没有发觉,但也知道定是自己的是哪句话让她误会了,更知道如果询问出来,她又得像昨晚那样了。
望着面前不自在的人,周衡沉思一息,随而一本正经的应了声:“嗯,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忸怩了一会的好姑娘,咋一听到他的夸奖,脸上的不自在全变成了羞涩,羞涩后又浮现些许的心虚。
她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姑娘……
她以前脾气不好,任性不讲理,还对下人不好。她以前还爱挑食,浪费食物,花钱如流水。
如此想想,她以前好像挺讨人厌的,说是好姑娘,还不如说是个被娇惯坏的了姑娘。
目光收回,对上男人的目光。
在昏暗中眼眸朦胧,带着一份能吸引人沦陷的朦胧美感。
周衡心底微颤,但还是没有挪开目光,紧盯着她,“想说什么?”
话说出来才发觉多了一分沙哑,只是面色依旧,让人不易察觉。
齐绣婉踌躇了一会,才诚实托出:“其实我以前不是好姑娘……”看到周衡眉头略微一蹙,忙解释:“不是刚刚说的那种,我的意思是我以前的性子和脾气不大好,还有点喜欢欺负人,如果是这样,你还觉得我是好姑娘吗?”
话落,眼神雾蒙蒙的望着他,目光尽是期待。
周衡回想了一下,以前她是怎么样的,他不清楚。但相处的这两个月看来,温顺乖巧,不惹麻烦,偶尔一次两次的小脾气也可以理解,毕竟错的那方是他。
如此对于他来说,是个好的。
点头:“还是好姑娘。”
话一落,心底雀跃的小姑娘脸红红的猛地扑入了他的怀中,如小动物一样蹭了蹭他的胸膛,有些可爱……
周衡低头望着她的小动作,不知怎地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心情忽然就对劲了起来。
心情一好,也更加的细心。把被她弄到腿上的被子拉上来,盖住了她的身子,说:“还早,你再睡一会。”
马车外赶车的沈东:啧,欺负光棍汉子。
**
小姑娘的脾气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但赵虎却是一点都不正常。
看在沈东沈南的眼中,他们的老大简直就是抽风了。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狗腿……殷勤过,如今却是对一个小娘子瞎几把的献殷勤。
要是这小娘子尚未婚配就算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属正常。但问题就是,人家是有主的,主还在边上呢!
这问题可大了!
这不是讨打么?!
就不怕辛辛苦苦接回来的人给他作得逃跑了?!
他们只是把人顺顺利利的接回去就成了,压根不需要特意去讨好,这不是抽风了还能是什么?
这不,一到休整的时候,等周衡从马车下来就立马凑到马车旁,怂恿人家小娘子下马车走走,说是在马车上待了几天,不走走,对腿脚不好。
不是,这人家的腿脚好不好,和老大你有什么关系?!
沈东沈南不约而同的看向在火堆旁煮粥的周衡。看着他面上半点表情都没有,都暗暗的敬佩这兄弟稳得住,都快被撬墙角了,竟然还这么的镇定。
周衡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回头继续煮粥。看似专心的搅拌着沸腾的白米粥,但那边说了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赵虎自说自话,马车里边的人也没有搭理他,但赵虎也不恼,继续说:“看着天气,明天估计得有场大雪,一会休息一个时辰就出发,得赶在明天傍晚前到驿站,那驿站是我们的人,可放心安歇。”
马车内也没有传出声音,赵虎也不在意,说完后看了眼周衡的背影,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然后走开。
好半晌后,周衡把煮好的粥倒入两个竹筒中,盖了起来,拿了两个竹筒转身回马车。
在马车顿下了脚步,微微转身往回到火堆旁的赵虎看了眼,思索了一下才踩上马车。
被赵虎自说自话弄得有些紧张。再看到帘子被掀开,肩膀颤了一颤,但看清是谁后立即露出了笑脸,把小灯笼拿到了周衡面前。
看着小哑巴的笑脸,周衡心情比刚刚也好了许多。
把装有热粥的竹筒放到了一旁,拿了车厢内的斗篷。
作为贵夫人,沈东他们弄了一身不华丽却也不朴素的衣物,就是周衡手上的这件斗篷也都有一圈白色的绒毛边。
齐绣婉傻愣愣的看着他把斗篷披到了她的肩膀上,系好,再把兜帽给她戴上。
“赵虎说得有道理,你这几天几乎都没有怎么下马车,是该下马车走走,总待在马车上不好。”
平时有三急,都是能忍则忍,这几日也就下了两回马车。一则是羞赧,二则是因为外边的人不熟悉,她心里有些害怕,也就宁远在马车上待着了。
想要拒绝的时候,但一双腿在这两天也是确实发麻得厉害。
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扯着周衡的袖子,睫毛颤了颤,小声的说:“那你得牵着我。”
不安却很乖巧,怜人中又带着点讨喜。这副乖巧的模样,就好似今日生闷气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那边沈东沈南看到齐绣婉真跟着周衡下了马车,又一致的看了眼他们的老大。
赵虎咬着刚刚从沈东手上顺过来的鹿肉干,也朝着他们二人望了过去,然后问身旁的兄弟俩:“你们说,那榆木脑袋会吃醋吗?”
沈东和沈南:……
不仅会吃醋,逼急了,他们觉得还会杀人。
周衡看着挺冷清的一个人,但沈东和沈南都看得出来,他唯独对那个齐五小姐不冷清。
平时没有半点笑脸,可是从细节看的出来,他对齐五小姐极其耐心和细心。
喝不得冷水,就每天晚上早上烧好水,吃不了干粮,就每天起早温粥和汤,他还自己带了一些米粮,和齐五小姐治嗓子的草药,每天煮了粥和热水后,都会继续熬药,他都是最晚休息的一个。
这种细心,要说心里没人家齐五小姐,还真没人信。
可赵虎估计是闲的,觉得这家伙太过内敛,十棍子打不出一声响来,他就想着看看周衡的忍耐度到底在哪里,看看他的情绪会不会失控。
“老大,你就别闹腾他们了,万一被你折腾得逃跑了,你这就坏了将军的大事,将军罚人可从来都不手软。”
赵虎微抬下巴,嗤笑了一声:“我有分寸。”
沈东沈南面面相觑,眼神相互交流表达出一个信息——可拉倒吧,你有个狗屁分寸。
那边齐绣婉怕生,没胆子对上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只戴着兜帽低着头。一下了马车,周衡就牵住了她的手,提着小灯笼往一旁走去。
赵虎朝他们的背影喊了声:“你们可别走远。”
啧,他怎么感觉带着两个小孩一块上路似的,更觉得这操的都是老父亲的心。
周衡听到了,却是没有回应他,但也没有走远。
齐绣婉乖乖跟着他。走在他的小半步后,偷偷的瞧上他侧脸,再低头他的牵着自己的手,心里甜滋滋的,就想这么一直牵着走下去也是挺好的。
第56章
赵虎言而有信, 第二日在大风雪来临之际,真的寻了一个驿站休息。
他们赶了四天的路,已经远离了灵山镇, 所以灵山镇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且说他们离开灵山镇后,赵虎留下来的下属寻了周衡的衣服,再打扮成周衡的模样在山洞生活。
且为了能让灵山镇的人收敛, 赵虎在离开前更是让荣县的知县派捕快在灵山镇大肆搜捕周衡。
那徐秀才,还有彪爷都是灵山镇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二人不仅被绑, 就连被绑的地方也极为尴尬,第二天被捕快发现的时候,还有很多百姓围观。大概是丢了脸, 因此二人丢了脸恼羞成怒,走了关系疯了一样让县太爷大肆抓捕周衡。
也正好是这样,当县太爷在灵山镇大动干戈只为抓捕周衡之时也不显突兀。
因时常有衙役在灵山镇搜捕, 灵山镇上的探子暂时不敢有什么动作,也不敢轻举妄动。
再说周衡准备离开的那日,黑衣人虽然下了山寻了收买的村姑, 让她去镇上传消息,但村姑才出周家庄不远就被赵虎安排的人给截胡了。
这么一安排,没有人知道黑衣人被抓了, 以至于让镇上的探子都以为周衡与那刺史千金还有人盯着。
就这么四天过去了,才有人冒险去周家庄的山头查看。
只是这时从其他地方赶来的人早已经到了灵山镇, 到了周家庄守株待兔, 来查看的人,来一个就围堵一个。
就算这些人中最后真有人侥幸出了周家庄,再逃回禹州通风报信。可从灵山镇不眠不休加快马加鞭赶会禹州也要跑近十天, 更别说在寒冬腊月,大雪封山之时,只会寸步难行。
再说探子真侥幸在十天内回到禹州,可那时赵虎他们早已经把人护送回去了,且届时事情也都已经告一段落了,探子再回去也于事无补。
再说赵虎他们五人虽然离开了灵山镇,但现在还处于贫瘠地段。
他们几人披着风雪,风尘仆仆的进了贫瘠地方的破旧驿站。而破旧驿站中比他们先进了两队人。
一队是押镖的,十个人左右。另一队也是走商的商人,也是十人左右,似乎从关外回来,所以服侍有些异域。
另外加上他们这一队江湖人士打扮的五人,简陋驿站的大堂挤得很,几张破桌都坐满了人。
齐绣婉走在周衡的身旁,头戴着兜帽,头低低的,尽管看不清楚脸,但依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驿站中都是大老爷们,独她一个女子。
有些气质便是看不到人脸,就看单独看身段和走路的姿态,也会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温软貌美的夫人。
押镖的人毕竟不想在外惹什么麻烦,所以只是多看了几眼就移了目光。但走商的却不一样,走了半个月才从关外回来,然后又走了好些天,可谓是许久未见女人了,所以一个个的目光都似黏在了驿站中唯一一个女人的身上。
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齐绣婉心里不安。所以紧紧抓着周衡的衣服,往他的身体靠得更紧。
周衡拧着眉往那些肆无忌惮的商人警告的看了一眼。周衡本就长得剑眉星目,长年累月一个人生活,周遭气场冷冽孤僻,气场上确实可以把人震得一愣一愣的。
再加上赵虎和沈东沈南这三尊壮汉也都警告瞪了一眼,还直接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一副我们这群人不好惹的模样。
江湖人的气场十足。
走商的人中也是有能打的,所以看得出那几个男人都是练家子。复而低头与一旁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些人才收敛的目光。
这么多人,不用问也知道房都满了。驿站为民驿,也接待行人旅客,只是优先招待朝廷官员官差,因地处偏僻,所以很小也很破。
本来应该没客房了的,但耐不住这掌柜曾是赵虎的手下。驿站离关外近,瘸了腿的掌柜就在这开驿站做线人或传递消息。
此处去荣县的时候,赵虎就已经打好招呼了。
前脚发现刺史千金的时候,后脚赵虎就让人来这传了消息,让这里的掌柜即刻派人到灵山镇与他的手下汇合,再顺便留两间房,没准他们还会在回途的时候住一个晚上。
掌柜见到赵虎一行人,忙堆笑:“虎爷,房间已经给你们备好了。”
平日里,都装作不认识,但现在的情况,只有认识,那才能光明正大的把唯独两间好房子给开给熟人。
这不,话一出来,那些个走镖的有人怒道:“我们方才询问,不是说没空房了吗?!”
驿站小,估摸着也就八间屋子。走商人的人先来,他们来得晚,最后只得剩下两间又破又旧,还漏风的大通铺屋子,这还是因为走商那些人嫌弃,没有要的。
赵虎斜睨了那些人一眼,分外嚣张:“咋滴,老子提前预定的不行?”
掌柜忙道:“对对对,这位爷早上的时候就派人来预定了两间上房,银子也是给了的。”
听着赵虎和掌柜一唱一和,齐绣婉微微愣了一下。话说他们就五个都是一块走的,哪有什么早上来订房这么一说?
这不明摆着是坑人家么?
但为了晚上能有屋子,齐绣婉默默的闭紧了嘴巴,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