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窈窈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就,不是一直穿着衣服的那个......”温窈窈含含糊糊地给出隐晦答案,却见钟言依然不解地看着她,急了,未经大脑的真心话脱口而出,“就被我不小心看到身子的那个!可我没看清!所以也不算看到!”
“没、看、清。”低沉如雾的嗓音清晰入耳,带着雪风穿山的凉,熟悉且清冷。
温窈窈如遭雷击。
嗅觉已经先于理智地捕捉到那股独一无二的味道,掺杂着最极致的冷冽和最孤傲的疏离,在她大脑空白的这几秒钟,离她愈近。
她呆滞地扭过头,看到俊朗如雕刻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深邃星眸冷冷扫过她,又掠过台上极其显眼的一张红色钞票,目光定格,扯唇:“所以,你是打算掏一百块钱,再看一次?”
第九章 (白月光)
嗓音一如既往的讨人嫌。
自恋且高冷。
温窈窈:“......”
再看一次??!!看你个大头鬼啊!她宁愿花一百块钱办个动物园年票,去看各种不穿衣服的大猩猩,也绝不可能再看他的身子。
温窈窈大概是气糊涂了,忘记自己压根儿不需要非得看和人近似的大猩猩,那么多其他可爱的小动物它不香吗?
男人说完,冷淡收回视线,转身走人。
温窈窈顶着羞愤欲死的红脸拦住他,理直气壮地小声说:“那一百块钱不是给你的。”
话刚落,却见男人意味深长地停了一秒,目光掠过她,又停在旁边吃瓜的钟言,眼底似掺着揶揄:“他不值一百。”
温窈窈:“......”
???!!!把她当什么人了!
“也不是给他的。”赶在男人带着对她根深蒂固的偷窥狂的印象离开之前,温窈窈一句话飞快解释了来龙去脉,“是我刚办的卡费。”
回应她的是依旧面无表情的冰山脸,眼神里写着“这种事没必要和我解释”的淡漠。
温窈窈在心里气咻咻咬了他一口,鼓足勇气:“那个,刚才对不起啊,我去找你时还没来得及看手机,这件事是我不对,没看到邮件还冲你发火,对不起。”
“嗯。”薄时深收下这句道歉,越过她,正要走,却被少女再次拦住了去路,一双浓墨如玉的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似乎有点点难以启齿:“我、我还有件事想问你,你们幼儿园,需不需要我会马术高尔夫啊?”
薄时深蹙眉:“不需要,我们有专业的老师教这个。”
少女陡然松口气,像卸下了某种沉甸甸的重担:“那,需不需要我再精通一门外语?我平时有自学德语和韩文,虽然不熟,但普通的日常对话勉强能听懂,如果有需要,我会主攻一门尽快掌握——”
“你对我们幼儿园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薄时深打断她,“我们请得起专业的运动教练,也自然请得起国外的幼教专家,不需要你拿自己的短处和他们比拼长处,你想掌握其他语言方便和家长沟通那是你的加分项,但不是你的必要项,作为一个专业的学前教育出身的硕士生,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做好本职工作,而不是买椟还珠。”
男人语气清冷,一如既往地用最毒舌的言辞陈述显而易见的事实,狠狠拍醒了陷在自己思维怪圈的温窈窈,她直到此时才惊觉,自己完全被赵一荼那番真假难辨的话带偏了。
是啊,她是幼师,最重要的工作难道不该是想着如何细心呵护孩子们成长,从他们的视角寓教于乐地带他们感受这个世界吗?会不会那些高端运动,亦或者是能不能和外籍家长多语言沟通,都不该是她目前考虑的事。
温窈窈抿抿嘴,认真地看着薄时深:“我知道了,我会做好我的工作,不辜负孩子们和家长的期待。”
薄时深有些诧异地发现少女恍若变了一个人,眼底怯弱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浓墨飞扬的自信。
像盛满月光的宝石,流光四溢。
无法言说的熟悉感倏然冒出。
等他意识到自己盯着这双眼走了神,不知道发了多长时间的呆时,是旁边传来了耳语般的窃窃。
“......他俩在聊什么?咋还对上眼了?”肖潇抓把瓜子,边嗑边用胳膊肘捅捅钟言,“你兄弟该不会看上我闺蜜了吧?”
“瞎说,我深哥眼光高的很,这凡间女子就没一个能入他眼的。”钟言吐出两颗瓜子皮。
肖潇“切”了一声:“我家窈窈这种人间绝色还看不上他呢,你兄弟活该单身。”
“有一说一,你闺蜜的确称得上盛世美颜,和我兄弟还挺般配。”钟言由衷赞叹,“就是可惜了,我深哥有个白月光,从他小时候一直霸占他的心到现在,二十五岁的老男人,到现在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简直唐僧转世,吉尼斯都欠他一守身如玉的贞节记录。”
“我去,真看不出来,你兄弟还挺痴情。”肖潇咔咔磕完,又抓起一把新的,不见外地把前台当成了自家客厅,“我开始见他长那么帅,一双眼深情的老跟对人放电似的,看着就没有安全感,还以为他是个渣男。哦还有你,长得也挺渣的,没想到还挺仗义。”
钟言痞痞一笑:“我就当你夸我了。”
“本来就是夸你。”肖潇搬出了经典的肖氏语录,“只有长得帅的男生才可以称为渣,不帅的男生统称为丑,做错事了就叫丑人多作怪。”
钟言是个臭不要脸的自恋狂,向来不吝啬在女孩面前开屏,平日没事儿在店里当人形立牌时也是为了看那些往他要微信的小女孩脸红,但这么坦然地当着他的面夸他帅的,肖潇还是头一个,不由多看了她几眼:“美女姐姐,你长得这么高冷,一开口人设崩塌啊。”
虽然带了几分信手拈来的套路,却也说得是真心话,肖潇是时下极受追捧的厌世脸,眼距略宽红唇性感,气质疏离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配上长胳膊长腿的平板身材和短发,感觉下一秒就能披上麻袋去时装周走秀。
肖潇笑了起来:“你不也是,我以为你只有脸长得帅,没想到脑子也可以,刚才算账的样子A爆了,你没见旁边小姑娘们看你的眼睛都直了。”
“低调低调。”钟言玩世不恭地一勾唇,“别让她们发现我大脑比脸还性感,我可不舍得伤那么多小姑娘的心。”
肖潇“啧”了一声:“夸你两句你还真上天了。”
说完,又好奇道:“你是学过心算?”
俩人当时离得近,肖潇看到他其实根本没有用计算器,只是在上面瞎点做做样子。
“小时候被我爸逼着学了一段时间。”钟言点头,嘴欠地不忘继续给自己贴金,“童子功,学得不咋地,没想到就这点皮毛,长大后竟然还能用来装逼。”
肖潇乐了,大眼珠子一转:“12345乘56789是多少?”
钟言:“......”
得,当场打脸了,他忙拱手朝肖潇作揖,眨眨眼:“美女姐姐,留点面子,这么多小姑娘看着呢。”
肖潇笑着做了个平身动作:“还真的是就会个皮毛。”
“可不,我从来不打肿脸充胖子,最多是在美女面前膨胀一下。”向来能屈能伸的钟老板极其会讨女孩开心,好听话信手拈来,不过大概是乐极生悲,被这会儿既有瓜吃又有美女作伴的氛围麻痹,心情过分舒畅,一不留心,接下来的话就没过脑子,“所以是童子功嘛。”
话音刚落,空气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钟言:“......”
我草草草他怎么能在不认识的女生面前开车!这么多年引以为傲的绅士风度跑哪儿去了?!是和刚才的瓜子皮一同被丢进垃圾桶了吗?!
钟言大脑飞速运转,还没想好怎么能得体地把这趴圆过去,却见几乎秒懂的肖潇大度地摆摆手,一语惊人:“你这样的帅哥,没谈过恋爱就是暴殄天物,开个车又没啥,我在漫画里看过的车估计比你会的都多。”
我草草草!
刚从上一波恍惚中回过神的钟言再次语塞,只是这次不是因为他的脑子转得不够快,而是肖潇的内外反差实在太大——现在的小姐姐性格都这么生猛的吗?口头开车比他还六,感觉分分钟就能用理论知识碾压他网盘里1G多的种子,惭愧,惭愧。
“所以你都是从二次元学的恋爱知识啊?”钟言怎么看肖潇都不像没人追的类型,打趣道。
“对啊,和纸片人恋爱,和论文恋爱,和闺蜜恋爱。”肖潇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们是师范学校,两条腿的□□比两条腿的男人都多,与其浪费时间在女儿国里找男人,还不如多发几篇paper。”
钟言惊奇:“你们看着年纪也不大,都读研了?”
“博士。”肖潇纠正。
博士?!
钟言再次跌破眼镜,无法把眼前这个满口开小火车的姑娘和刻板保守的女博士联系起来。
“吓傻啦?是不是以为我们女博士都得是灭绝师太那种?”肖潇早已对诸如此类的反应见怪不怪,冲瞳孔大睁的钟言一挑下巴,笑道,“少年,二十一世纪了,该通网了。”
钟言捡起惊掉的男神包袱,配合地点点头:“一会儿就把我手机换成5G,不能再眼拙,谁说女博士是第三种人?瞎说,明明不是人,是小仙女。”
男人的嘴,抹了蜂蜜的鬼,要不是肖潇意志力强,就钟言这脸和哄人开心的手段,早偷偷地春心荡漾好几次了。
她用跟着温窈窈耳濡目染多年养成的钢铁意志艰难抵挡住帅哥的糖衣情话,又抓起把瓜子,继续她的吃瓜事业:“这俩人怎么还在聊?表情还一个比一个凝重,我是不是串台了?看的不是偶像剧吗?”
钟言心说就深哥那张嘴,只有不说话时才叫偶像剧,一开口气死个人,他顺着肖潇视线看去,破天荒地看到薄时深说了一大段话,格外好奇他说了什么,支棱起耳朵往前倾。
可惜啥也没听到。
“你兄弟和他白月光感情怎么样?是不是某方面的生活过得不太和谐?”肖潇盯着薄时深观察了数秒钟,发现从第一次见他到现在,他脸上永远都一个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白瞎一帅脸,从头到尾都没见他笑过。
钟言“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不过倒不是生活不和谐,是压根儿还没找到。”
“难怪。”肖潇了然,“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钟言:“......”
等等,他好像知道薄时深常年冰山脸的原因了!
“唐僧果然不是人当的,我还是喜欢看会笑的大帅哥。”肖潇收回视线,欣赏地将目光定格在仿佛醍醐灌顶的钟言身上,突然意识到还没和他说声谢谢,“刚才的事谢了啊,下次带朋友来你家吃饭。”
“客气啥,吃饭可以,谢谢就免了,给你打七折。”钟言大方地一挥手,开玩笑,“我主要是怕你们在店里打起来,吓跑我客人。”
肖潇瞥他:“我是那种没素质的人吗?不是,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守法公民,当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了,最多薅她两撮头发。”
“然后发现薅下来的全是假发片。”钟言笑着顺着她的话茬接下去,“呼啦一下,头秃了一大半,那可比撕头发还精彩,啧,后悔了,刚才应该提供场地。”
肖潇乐了:“没想到你还挺懂啊,连精致女孩必备的假发片都知道,你女朋友教你的吧?”
“我要有女朋友还能站这和你聊天吗?那岂不是正好坐实了渣男身份。”钟言伸个懒腰,“好不容易才扭转了你对我的渣男印象。”
肖潇惊奇地一挑眉:“真的假的?你也有个白月光?”
“nonono我才没那么深情。”钟言一摆手,“什么白月光朱砂痣,我就一俗人,喜欢了就恋爱,不喜欢就分手,最近正好单着而已。”
肖潇毫不留情吐槽:“要是你的喜欢保质期很短,那也挺渣的。”
“得,合着怎么都是我们男生渣是吧?”钟言佯装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女生就喜欢从一而终心里只装着你们一个的,最好没初恋没暗恋没女性朋友,哪怕分手也只惦念着你们一个,可天底下去哪儿找这么好的男人?我所知道的可就书里的唐僧。”
“呶,那不就站着一个?”肖潇朝薄时深的方向一抬下巴,“没初恋没明恋没女性朋友,只有个现在不知道在哪儿的白月光,卧槽,要是白月光一直找不到,那他岂不是得单身一辈子?也太可怜了吧......”
薄时深回过神,跌入了一双美得妖冶的眼,比起之前神采飞扬的流光,此刻疑惑地看着他,清澈懵懂。
和某双根深在他记忆里的灵眸,有些像。
第十章 (选美)
“怎么了?”忽然响起的疑问打断了薄时深,软糯嗓音与堪称妖艳的长相反差极大,“你是不相信我吗?我能做到的,我之前实习时照顾过好多小朋友,不同年龄不同性格的都有,我和他们相处得都很好。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看他们送给我的画,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他们能感知到老师的情绪并给出同样的反馈,喜欢就亲近,不喜欢就远离......”
刚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稍纵即逝。
不,不是她。
她说过,不会忘记他,如果再见面,一定会认出他来。
薄时深恢复冷静,等待少女急切说完,静静看着她:“不用和我解释,用你的能力证明你的专业,就像你说的,小孩子不会撒谎,你做得好,他们对你的喜欢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会的。”温窈窈坚定地扬起脸,对上男人深邃难辨的眸光。
薄时深轻轻一扬眉,不置可否,转身离去。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沥沥一片,落在交通开始拥堵的长街,与之一同变得漫长的信号灯已经蒙上了一层雨雾,斜风吹着细雨从梧桐树冠落下,延绵不断地下滑,打湿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