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讨论的很欢乐,皇子们受不住了。
无他,他们都还不到喝酒的年纪。
保康的小眼神儿偷偷摸摸地朝他大哥那里看,他大哥是唯一的一个被允许喝格瓦斯的人。
保康也好想尝一尝格瓦斯的味道。
皇上一眼瞥见熊儿子动作,登时一瞪眼。
保康眨巴眼睛,小眼神儿特无辜,小胖手特“乖巧”地转向他的小鱼儿奶杯。
乖乖地喝牛奶。
其他人都笑,皇上也笑。
“格瓦斯”是沙俄的传统饮料,是一种用面包干发酵酿制而成的,颜色近似英吉利啤酒而略呈红色的低度酒。因其酒精度数非常低,沙俄又是战斗民族,他们的小孩子都喜欢喝,喝着“格瓦斯”长大。
可是在皇上的眼里,再低度也是酒~小孩子如何能喝?其他的兄弟姐妹们都乖乖的,皇上就知道熊儿子忍不住要伸手。
皇上决定盯紧一点熊儿子,接风宴一开始,皇上就嘱咐大阿哥和太子一起看着保康。
大阿哥和太子齐齐答应,保康:“……”
保康“化悲愤为力量”,做下来后抓起一根沙俄红肠就要朝嘴里送,发现自己瞬间一手黑。
皇上哈哈哈笑,其他人也都哈哈哈笑,哥哥弟弟们也笑。
阿灵阿小舅舅瞧着小外甥懵懵的样子,笑道:“这是沙俄的红肠,可以直接吃,手直接拿着吃最舒坦。但你拿在手上的话却肯定会抓了一手黑的!不要惊慌,这不是脏哦。”
“红肠是用长在大兴安岭的老果木熏制而成。熏好的红肠,表面粘附一层眼睛看不见的果木炭灰。吃的时候把表皮也一块吃掉,这才是真正的红肠风味——就是要吃那个带点山野的焦炭味儿!”
众人听得惊奇,保康也小小的惊讶。
容若也笑:“红肠来自沙俄,最普通的,也是最着名最传统的红肠风味是“里道斯”风味,咳咳,也就是大蒜味的。这种红肠下酒极佳,配上“格瓦斯”,味道那叫一个棒!”
“可是小孩子不能喝哦。不过容若可以推荐一样好物儿。”说着话,他示意皇上和皇子们大臣们一起看桌子上的大面包。
“大列巴,以酒花酵母发酵好的面团,加入适量的盐,用东北老林里的椴木或桦木等硬杂木烤制。有酥脆暄软,咸味可口;有酸甜可口,松软香酥。大列巴夹着红肠吃,保证满口老林子的味道。”
保康来了兴致,这不就是二十一世纪的那个大汉堡?从桌子上拿过一个最小的大列巴掰开,将红肠放进去,咬一口——果然满口老林子的味道。
保康的小眉毛一根根飞扬,小嗓门清脆愉快:“好吃。”
“汗阿玛、大哥、太子哥哥、胤祉哥哥、弟弟们,你们尝尝。”
说完后又是一口,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小表情那个愉悦。
众人看他吃得这么香甜,也都食指大动,一手大列巴加红肠,一手格瓦斯,觉得味道淡了自己蘸盐巴,觉得不够辣自己蘸辣酱,还可以加上一些果干、蔬菜叶子之类,确实是味道好极了。
容若和阿灵阿:“……”
两个人对视一眼,罢了,还是不说了吧。
他们本来想说,两个人或者一个人分着一份就好了,大列巴很大,最小的有一斤,最大的有三斤,吃完这么一大块面包,还能吃其他的吗?
可是众人吃得欢乐得来——
好在他们吃着吃着,也发现这个问题,一开始的惊奇过后,放慢速度,细细品尝。
一坛坛美酒打开,一道道美食端上来,吃着喝着,唱着跳着,好不热闹。都是能歌善舞的人,嘴一张就是曲子,腿一抬就是舞蹈。
自打皇上打定主意要开音乐舞蹈学院,上行下效,现在朝野上下的人都挖掘出他们的音乐舞蹈天赋动起来。
同江赫哲族生鱼片,这一带的人祖祖辈辈靠渔猎为生,有一套独特的吃鱼方法,可惜皇上自己吃得津津有味,却说:小孩子还小,不能吃生食。
莫利炖活鱼,将豆腐、宽粉和江里刚刚捞上来的鲤鱼放进锅里炖,任凭再怎么吃不惯东北大菜的人,吃着热乎乎的莫利炖活鱼也说好。
克东腐乳,色泽鲜艳,质地细腻而柔软,味道鲜美而绵长,还具有一种特殊的芳香气味,保康吃着最好。
还有五大连池矿泉豆腐,五大连池远近闻名,做出的水豆腐玉白细嫩、绵香可口;做出的干豆腐薄软细腻,可以像纸一样被火点燃。当地厨师将豆腐美食研究到极致,可以上数的豆腐宴花样有五十多款,保康也喜欢。
单听这“天下第一鲜豆腐”、“五彩千张卷”、“美人豆腐”的名字,就让人有食欲。
蒙古烤肉、东北乱炖、鸡西辣菜……保康吃得欢喜,怕吓到人,克制自己只吃喝了“七八分饱”,发现哥哥弟弟们也都吃好了,互相一对眼,拿起自己的乐器,窜到酒席外的场地中。
这个时间,小怀表上大约是六点的时候,在南方恰好是日落时分,但是这里,不光日出迟日落早,日落就天黑,还五月份还跟南方二三月份似得冷峭。
天色黑漆漆的,一根根火把点燃,一簇簇篝火也点燃,人们正好聚在一起跳着唱着不知疲倦,欢声笑语不断。
保康的小白玉笛子一出场,立即“艳压全场”,一吹起来,立即“扶摇直上”。
众人哈哈哈笑,得嘞,我们今儿也来一场“五湖四海九州同”。
反正在场的人,满汉蒙回藏都有,朝鲜族的也有,大家伙儿拿出自己乐器,一起吹得那个尽行兴;反正不管吹奏的水平如何,声势够浩大,声音够响亮。
听得皇上嘴角直抽抽。
好在保康今儿也没怎么闹腾,吹完一曲子,扭一扭跳一跳,他就跑去找他师祖去了。
皇后娘娘领着这附近官员的夫人们一起用宴,师祖和武僧们、附近来的喇嘛们一起念经。
保康来到师祖这里,发现他们刚刚做完晚课,知道师祖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不用晚食,呱呱呱地说起这里的豆腐宴和腐乳。
“师祖,这里的豆腐好吃。我们明天早上吃豆浆和豆花,中午用豆腐宴。师祖你尝尝。”
师祖微微笑:“好。明天我们尝尝。”
保康:“还有鸡西辣菜。”
“好。还有鸡西辣菜。”
保康嘻嘻笑,抬出来黄履庄和内务府一起研究出来的“天文望远镜”,开开心心地和师祖一起看星星,看土星的小环缝。
第二天,保康一大早起来,打拳读书,和师祖一起吃早膳做早课,跟着张英和李光地老师学习,晚膳之前,找到机会和他的纳兰老师说话。
保康的小表情,小眼神,特严肃:“纳兰老师,保康知道了——汗阿玛和礼部官员、宗人府的人已经定下来,皇子们统一用‘胤’字辈。”
纳兰老师笑得温雅:“老师知道,后一字的偏旁则为示字旁。”
保康小眉头一皱。
纳兰老师脸上的笑容加大:“老师改名字一事,老师已经完全不在意。”
“用‘容若’习惯了,大家伙儿也都称呼‘容若’习惯了。名字,改回来,不改回来,无需在意。”
保康定定地看着老师,黑漆漆的大眼睛清透明亮,随即笑开来,小太阳一般。
当然还有小小的调皮:“老师,还有明珠大人的事情。”
纳兰老师更笑,牵着他的手一边去师祖的院子,一边说道:“我阿玛这些年……我早就知道是早晚的事儿,如果不是保康出手,他自己认罪,估计不光银子没了,名声也没了。”
“我额涅是宗室郡主,自有俸禄;我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银子。而且皇上还把西郊的渌水亭还我留着了,这就很是足够。”
保康嘻嘻笑,他能感受到纳兰老师身上的气息,老师是真的已经不在意改名字的事儿,也不在意家产的事儿,保康非常高兴。
小小声的,说小秘密一样:“保康有银子,冲水马桶作坊,汗阿玛给了保康两成。”
“等开海贸易做起来后,我们的东西远销世界各个地方,保康会赚很多很多的银子,保康养着老师,老师想怎么花银子就怎么花银子。”
纳兰老师登时喷笑出来。
他真不缺银子花。
可他也真的感动于小学生的一片孝心。
“行。老师等着保康的银子。”
保康立马昂首挺胸:“老师你只管等着。”
纳兰老师:“……”
“嗯。老师只管等着。”
容若、保康和师祖一起用饭,阿灵阿也凑过来,就是石溪道人因为一个好友去世,回了南京没跟来。
四个人用了一顿美味的豆腐素斋,说起来开海的事儿,说起来朝廷对南方大小作坊主制定的新规矩,宽容的接纳,金银兑换,飞钱结算等等,还说起来石溪道人的好友程正揆的画儿。
最后说起雅克萨的事儿。
雅克萨,原本只是黑龙江流域一座默默无闻的小地方,位于黑龙江上游左岸,漠河县境内的额木尔河口对岸,地扼水陆要冲。
雅克萨在通古斯语中的意思,是河流冲刷形成的河湾,那里本是索伦部达斡尔人的领地。清崇德五年,皇太极征伐索伦部,烧毁原有的雅克萨木城。后来,索伦部达斡尔人首领阿尔巴西在旧址兴建新城,这座城池就一直归由清朝管辖。
到了先皇主政的时候,这里发生了变化!
顺治七年,沙俄没落贵族哈巴罗夫,带着哥萨克骑兵开垦新荒地,带人强占雅克萨,修筑城堡,并以此为据点,不断向黑龙江内地深入,世居雅克萨一带的达斡尔族被驱赶到嫩江流域。
哥萨克骑兵的入侵,给当地人带来很多灾难。他们以阿尔巴津为据点,四出掠夺,对达斡尔部族横征暴敛,任意砍杀,其残忍程度连沙俄人自己都无法回避,说他“没有任何道德基础”。
每次战事,哥萨克骑兵都下令将全部男性俘虏淹死,将他们的妻子儿女和财产按哥萨克式的风俗“披分”。在攻占古伊古达尔城时,屠杀六百个男人,掠走妇女二百四十人,儿童一百二十人,马匹二百三十,还有牛羊和许多谷物。
他们残忍的足迹并不局限达斡尔人地区,还到达过松花江口,闯入满洲领地,再进入黑龙江下游,占领赫哲人所在的乌扎拉村,建立冬营。
哥萨克的横征暴敛,让当地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吃它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沙俄人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八百来个。但是沙俄人有好过当地人百倍的火器,有好过当地人百倍的大船,还有那份打不过就跑的无耻之心。
当地人虽也擅长骑马,也有骑兵,但只能拿命拼。
或者在大草原上生活,就是这样的法则,劫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阿灵阿随着大军来到这里之后,眼见这个情况,自然是愤怒。他也不顾皇上说他们只是勘测兵,反正遇到沙俄人就打,遇不到制造机会也打。几次激战,沙俄的两个指挥官被他击毙,八百多沙俄人死伤殆尽,战场不断向原沙俄领地推进,沙俄人着急,要求和谈。
第84章
保康听得浑身冒杀气, 听到沙俄人着急要和谈的原因, 更生气。
阿灵阿嘻嘻笑:“当然不能和谈。他们要打就打, 要和谈就和谈?”
容若也笑, 却只笑了一半儿:“哥萨克, 大多原突厥人的一支。汉语意思, 风一般自由的人。他们来无影去无踪, 自从被沙俄收编后就成为沙俄的先头部队,我们这边一撤军,他们就会再打过来。”
“不过幸好。本来担心朝廷那边等不及, 没想到皇上回信说朝廷一切都好。”
保康眨巴眼睛。
师祖问道:“当年因为准格尔部崛起, 土尔扈特部迁往伏尔加河流域, 现在可有消息?他们在伏尔加河的生活, 好不好?”
保康眨巴眼睛。
容若和阿灵阿一起笑。
容若:“难得师祖问起来他们。”
“我来到这里后, 一边和沙俄官方交涉, 一边勘测边境, 其中收到很多消息。土尔扈特部人在这里生活的非常不好。斯拉夫人和蒙古人是几百年的仇恨,金帐汗国灭亡之后, 斯拉夫人强势, 沙俄境内的蒙古人弱势, 一直都是被欺压的对象。”
“男子被赶去其他兵营做先头部队打仗, 次次十不存一;女子被赶去做工, 苦不堪言。更甚者, 斯拉夫人还驱赶哥萨克人去占领伏尔加河流域的牧场, 圈地做村庄种庄稼……几方人经常打仗, 没有安宁日子。”
阿灵阿:“我们和沙俄人的战事起来后,土尔扈特部人送来消息,问他们可不可以到青海放牧。但沙俄肯定是不会放人的,估计,土尔扈特部人要回来,会非常困难。”
师祖:“阿弥陀佛。”
保康:“阿弥陀佛。”
阿灵阿抬手就摸摸小外甥的小光头。
保康:“……”
阿弥陀佛。保康还是暂时不告诉小舅舅,他们打算从沙俄人手里夺取伏尔加河流域的事儿。
他们这里说完话,大人们继续忙乎他们的事儿,保康知道“和谈不着急”后,领着哥哥弟弟们、姐姐妹妹们,师祖、额涅、在武僧们和侍卫们的陪同下,在纳兰老师的带领下,出去玩啊玩,逛啊逛。
所有人都自己骑马,所有人都穿着漂亮的衣服,徜徉在这迟到却又“恰好”到的春天里。
纳兰老师是一位非常非常棒的“导游”。
纳兰老师一身青色儒衫,温文儒雅、风流潇洒;骑着高头大马笑容满脸,讲述黑龙江风光,那个叫声情并茂。
“说起来黑龙江人对于五月,那是有着极其强烈的渴望。可能因为这里的寒冬太过漫长?不过我们都知道,恰恰越是追求的东西越是不容易得到,人们最盼望的春天,也是。”
“每年春节一过,黑龙江人就以最高的热情,翘首期盼春天的光顾。可无论怎样渴盼,春天它就是不来呀。二月里根本寻觅不到春天的踪迹,大人小孩出门缩手缩肩膀,姑娘们苗条的身姿必须裹着厚厚的棉衣棉裤皮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