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喝一口酒,突然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胤禛哥哥,现在儿女双全了。”
默默喝酒的胤禛看一眼胤禩,眼里带出来一个慈爱的笑儿。
旁边的胤禟看不下去了,帮他求子女心切的胤禩哥哥问出来:“胤禛哥哥,有什么秘诀没有?”
胤禛因为醉意眉心一皱,实话实说:“哪有什么秘诀?”
可是兄弟们都不相信。目前成亲的兄弟里面,就直郡王和胤禛嫡出儿女双全,胤祉之前有一个嫡子,可惜没养住,后来有了弘晟,那就跟眼珠子一样疼爱。
胤祺也好奇:“大哥、胤禛哥哥,你们真没秘诀?不求嫡子了,给一个嫡出的闺女也好。”
直郡王冷哼一声:“春天不耕耘,秋天喊嫡子?”
众位兄弟哈哈哈大笑。
这个说:“这个没办法啊,妻妾,本身不一样啊。妻子,哎……那要敬着。”
那个说:“男人啊,过了三十,一次少一次。”
另一个说:“保康弟弟你不知道,哎大婚以后就懂了。到时候,兄弟们一人送你一个最美的……你懂的……”
保康正歪靠在木兰树上对着空空的酒葫芦楞眼,醉眼朦胧的时候听到这么一句,大实话脱口而出:“……只有‘一次少一次’的男人才需要懂。”
好嘛,这可捅了在场几位三十,年近三十的男人的痛处,放下手里酒壶就一起群殴这个“非人类”。
保康:“……”
犯众怒·被群殴·保康自觉实在是无辜得很,一边跑一边嚷嚷:“大哥你看看你都有肚腩了,那还抱怨?太子哥哥你看看你,哎哎……你们过分了啊,自己吃出来的还不让说大实话?”
有肚腩的哥哥弟弟们气得来,一通老拳挥出——就不让说!
兄弟们打成一团,年少的弟弟们也跟着凑趣儿——难得保康哥哥被追打的只能跑,这机会太难得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了,赶紧的。
保康:“……”
保康面对气势汹汹的哥哥弟弟们左躲右闪,听着打更更夫的吆喝声,莫名的,又想起五台山打更的声音,第一次来到京城的那一天夜里醒来,听得打更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伴随着棒槌声铜锣声,一慢一快,连打三次的,“咚——咚!”“咚——咚!”“咚——咚!”,这是一更。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的声音伴随着棒槌声铜锣声,打一下又一下,连打多次,“咚,咚!”“咚,咚!”,这是二更。
现在,就是二更天了,马上三更天,马上就是新的一天,他马上要大婚了。保康一个出神没注意,一个闪身躲过大哥的老拳,口中急喊:“二更天了,宫里熄灯……”
大哥:“汗阿玛说今儿不用管熄灯时间。”
太子哥哥:“过来给哥哥打一拳,哥哥放过你。”
保康哪能答应?他明儿要做新郎官,要去迎亲,脸上带着一个个拳头印子,一生的面子都可能丢光光。
保康一个猫腰从胤祉和胤禛之间飞出来,站在木兰树上扬声高喊:“汗阿玛——”又迎来一阵围殴。
二更天已过,亲亲汗阿玛刚要洗漱完准备休息,听梁九功说乐福堂的打闹,哈哈笑:“臭小子这才是开始那,和全大清的男子对着干,哼哼!”
梁九功就笑:“瑞王爷和其他男子不一样。”
皇上就笑,笑到一半还是气不顺:“是不一样。他这都多大了才成亲?比他小月份的胤禛,弘晖这都六岁了。”
梁九功:“……皇上您明年一定能抱到小瑞亲王。”
皇上立马有了笑脸儿,躺下闭眼睡觉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熊儿子的儿子,一定是可爱胖气顽皮,他一定要好好保养自己,否则抱不动胖小子。
康熙四十四年,五月二十八日,大清瑞亲王·快乐大师·保康的大婚之日,在大清人的翘首以盼中到来,朝野轰动、举国欢庆。
一个人间五月天的好日子里,天上晴空万里、蓝天白云;地上锦旗迎风、鼓乐齐鸣、鞭炮声响个不停。
喧喧闹闹的欢声笑语里,满天的喜钱挥洒中,皇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四九城的老百姓,都在祝福他们瑞亲王的大婚之礼,都在期待他们的小瑞亲王。
没有小瑞亲王,一个可爱胖气顽皮的小格格也好,不不,更好,万一和瑞亲王做了亲家那?人要有梦想。
保康还不知道自己还没出生的小闺女已经被人惦记,午时到来,迎亲接媳妇儿的他,看着自己岳父岳母那好似丧亲的模样,有点儿感触。
“岳父岳母放心,保康一定会照顾好福晋。”保康一身大红新郎官礼服,面带春风般的笑儿,领着自己的小福晋,面色感激地给两对岳父岳母行礼。
是的,两对。
作为变革的大清中,四九城上层人士中第一对闹合离的夫妻,各自婚嫁后,最对不起的最不敢见的就是这个女儿,哪知道这个女儿还嫁给当今瑞亲王,只能硬着头皮大操大办。
保康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还是笑。知道媳妇儿的心结,不想她永远避开,握着她的手加重一点点力道,带着安慰,带着鼓励,带着陪伴。
小福晋的脸隐在红盖头里,没人看见她紧抿隐忍的嘴角。
她跟着他的步伐顺从地给“两对父母”行礼,一蹲身,一起身,以为自己会更加痛恨他们,却是奇异地,就感觉自己曾经、现在对他们所有的濡慕、不舍、憎恨、厌恶、漠视……都风一般地远去、淡去。
所有的喧闹也都远去,身心都放到那只交握的手上。
手心里只有那个人手心里的温度,那么的滚烫,那么的清晰,滚烫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要跳出胸腔,清晰到就连那手心的薄茧也在骚动她的心。
他用一种强势的温柔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一拜、两拜、三拜……他和她一起谢过生养之恩,谢过婚嫁之恩,一切都过去。
以前那个没人要的,四处漂泊的人生都过去。从此以后,她是他的妻,他们会有一个家。
她想笑,却是眼泪先盈满眼眶,极力忍着,还是有一颗泪珠滑落面颊,泪中带笑、笑中带泪……
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如此强烈,其他人看不到,保康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握住的力道,小小的心疼。
满洲人规矩大且繁琐,婚嫁的说道更多,从结亲到定亲再到迎亲,传统习俗新娘子上轿时不许自己走,而是要由哥哥抱上轿。没有哥哥的,要由叔叔抱至迎亲花轿,是为不能带走娘家的福气。
保康轻轻开口:“我抱福晋上花轿。”说着话,他没有将自己的福晋交给她的叔叔,而是打横抱起,稳稳地抱着她一步步走过长长的红地毯,走向门口的花轿。
…………
全世界都远去,小福晋在他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红盖头下的脸又哭又笑的,最后定格“幸福”。
满门宾客,满院子的亲朋好友、满大街欢呼呐喊的人群,都因为瑞亲王的动作安静下来,都被他这份“天经地义”般的风流深情气魄镇住,嘴巴张大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好久也没有反应。
嗷嗷!嗷嗷!瑞亲王不愧是他们的瑞亲王,这操作,够英雄,够瑞亲王!
寂静过后,就是更大的欢呼声:“王爷好样的!”“王爷棒棒哒!”“王爷真英雄!”……
人群激动地呐喊,瑞亲王·快乐大师·保康抱着媳妇儿,一脸新任新郎官的担当,感觉特巴图鲁,听见人群震天响的欢呼,更是笑得满脸桃花开。
好似抱着大宝贝一样地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儿,来到花轿门口,轻轻柔柔放下来,送进花轿里,接过礼仪嬷嬷手里的大苹果放到媳妇儿的手里。
“乖,不怕。”
“……嗯。”
声音小小的好似蚊子嗡嗡,满满的羞涩在其中,保康又笑。飞身上马,对街上这满满当当挤挤挨挨的人群抱拳,意气风发地笑,人群又爆发出来一阵阵激动的浪潮。
就是那最古板的老夫子都说,就凭瑞亲王这一抱,今儿的婚礼就永彪史册。年轻人可不是更激动?
我们瑞亲王对两对岳父母的大方态度,特让人感动嗷嗷。
我们瑞亲王对小王妃的体贴和关切……稍稍幻想一下,就特“激动”嗷嗷。
我们瑞亲王果然是大清第一好儿郎,第一伟丈夫、第一耙耳朵……嗷嗷!
人群嗷嗷叫唤,载歌载舞的欢闹,时不时一阵抢喜钱的惊喜惊呼。瑞亲王·快乐大师·保康骑在黑色骏马上,胸带新郎大红花,头戴新郎帽,端得一派大清第一美男子风流新郎官的气派……也小小的激动。
他大婚了,在全世界人们的见证下大婚了。他的眼前一片大红的喜色,好似看到师祖欣慰的微笑,大喇嘛师兄弟们骄傲的大笑,皇祖母、汗阿玛、额涅饱含希望的笑……
师祖,保康大婚了。保康对着蓝天白云微笑。
…………
这次大清瑞亲王大婚,那是真的永彪史册,堪称大清这二十年来最热闹喜庆的国家大典。
不光是四九城的人全体出动,还有大清各地方赶来的人,其它各个国家赶来的人,拥挤的整个京城各家客栈住满,一房难求。但是他们的热情却是高涨,只要是来参加瑞亲王大婚的人,那就欢迎。
满京城的张灯结彩、彩旗飞扬中,街道两边都是人,街道中央是迎接队伍。骑着高头大马的仪仗队,开道的鼓乐双锣,随后的两队贴金喜字大红提灯……新郎官队伍,新娘子花轿队伍……
撒喜钱的宗室童子,绵延数里路的十里红妆……这头仪仗队伍到了皇宫门口,那头还有嫁妆没出新娘娘家大门,那个叫一个“浩浩荡荡”。
乐福堂门口,保康挽弓,朝花轿门帘轻轻射三箭;新娘子在宗室福晋的陪伴下,前后胸背金玉镜,怀抱金玉壶,脚踏马兀子慢慢下花轿。
“一射向天射天狼”,“二射向地射地妖”“三射花轿射红煞”“红红火火跨火盆”“拜北斗”“嘴甜”“拜天地”“揭盖头”“坐福”“合卺”……
红毡铺地,象征一生一路永远走不完的鸿运;身穿祭祀礼服的萨满单腿跪在神桌左侧,用满语念诵《哈力巴经》,那是族人最庄严而热烈的祝福。
“选择吉日良辰,迎来新娘庆贺新婚,宰杀肥猪,摆下宴席,供奉在天诸神,请在天诸神保佑,夫妻幸福共长存。六十岁无疾,七十岁才见衰老,八十岁子孙繁衍,九十岁须发斑白,百岁而无灾……”
保康记得这支歌,他在五台山百姓家的婚礼上唱过,在他几位舅舅的婚礼上唱过,在纳兰老师大哥的婚礼上唱过,如今他在自己的婚礼上,听其他人唱。
美丽的姑娘大婚了,祝愿你们白头偕老,生活美满幸福;圣洁的洞房开始了,祝福一对年轻的伴侣,都有光明的前程……大红花烛下,千娇百媚的小福晋满目含情、含羞带怯地笑,保康也笑。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把柴火扎得紧,天上三星亮晶晶。今夜究竟是啥夜晚?见这好人真欢欣。要问你啊要问你,将这好人怎样亲?
一捆牧草扎得多,东南三星正闪烁。今夜究竟是啥夜晚?遇这良辰真快活。要问你啊要问你,拿这良辰怎么过?
一束荆条紧紧捆,天边三星照在门。今夜究竟是啥夜晚?见这美人真兴奋。要问你啊要问你,将这美人怎样疼。
第二天,朦胧的晨光照进纱窗,保康迷瞪着睁开眼睛,刚要动作反应过来——他的怀里有个人的呼吸,他大婚了,这是他的媳妇儿,他媳妇儿也正在醒来。
眉眼间带着一丝倦意、初初嫁人的羞涩,全然交付的信任和情意浓浓。
轻微的动作间带来好像小猫儿一样懒洋洋的,软软的触感。
开脸后绞去小汗毛后的面孔,比之小姑娘的时候更为细腻白净,于暗处也熠熠生辉。
长长的眼睫毛抖动,眼睛微微睁开,发现他的注视,反应过来,立马羞得脖子都红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不敢动弹。
明媚水润,美好的模样铺开在保康的眼里,保康的目光落在嫣红的脖子上,不由地笑,他还坏坏地一个翻身,伸手捏捏怀里小福晋的小鼻子。
小福晋·瑞亲王妃因为他的动作又害怕又害羞,紧接着就是呼吸不畅,忍不住委屈挣扎。
“欺负人……”
“就欺负人。”
随着这道赖皮的声音进入耳朵,小福晋的耳朵尖都红了,满脸红的滴血,双眼水一样的温柔流淌……
痴痴的模样,看得保康更乐,“吧唧”一声亲自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上,“早安,媳妇儿。”
小福晋愣愣地明白过来,自己又被他欺负一回,气得抓起他的手腕就咬——
保康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抱着她哈哈哈大笑。
…………
阿弥陀佛。乐福堂的宫人们听着他们王爷特欢乐的笑声,那就齐齐念“阿弥陀佛”。
就他们王爷那只是看着怎么都好的性子,那只是对外人嗷嗷,对“内人”那绝对是原形毕露,他们的小王妃不知道被王爷怎么“欺负”……不知道明年这时候能不能抱到小瑞亲王。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宫人们一边默默念佛,一边手脚麻利地伺候两位主子洗漱穿衣梳妆,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喜庆劲儿。
容易吗?他们乐福堂终于有女主子了,他们王爷终于娶妻了!
保康听到他们那强烈的心声,莫名有一点点认同,确实一点点“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