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一定惊艳西部的天空。”弘晟嬉皮笑脸。
几个哥哥一人一句,弘南打小儿受一家人教导,爱美的天性随着她的年龄增长,却没有随着她参军的现实破灭,当即开开心心地捧着大礼服去里面换上。
“谢谢哥哥们,哥哥们等等弘南。”
藏族的服饰,圆领长袍,里面穿襟、右衽,腰襟肥大,袖子宽长。衣领、襟边、袖口、下摆等处是柔软的细毛皮、氆氇或色布镶边。白天做活时脱掉一袖或双袖,左右盘扎于腰间。
男子束腰带时,一般将袍子下摆提到膝盖以上。女子束腰时,一般将袍子上提少许,下摆遮住踝关节。虽然具体式样细节在各个小地区各有特色,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有一个规律——贵族和平民的不同。
弘南这一身,大红色的布料华贵,做工精致,款式新颖,头发上梳着典雅大方的大辫子,咳咳,假辫子,带着一圈红宝石做成的发饰,挂着佛家七宝做成的长长的耳饰,胸前直接缠绕四五圈宝石项链……
手腕上、脚腕上,脚上小鹿皮靴子上也是璀璨的宝石……弘南任由侍女们折腾,最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嘻嘻笑着跑出来。
“哥哥们,好看吗?”
“好看。”
“好看。”
“妹妹最好看。”
哥哥们当然是真心觉得妹妹最好看,他们的妹妹那可是四九城公认的小美人,未来的京城第一美人。
“哥哥来拍个照,给玛法玛麽看看。我们就出发。”
“对,拍照寄回去京城。”
一伙儿年轻的小儿郎们高高兴兴地拍拍拍,簇拥着小妹妹来到今天晚上的宴会地点。
弘南果然是惊艳拉萨的天空。
七世DA赖对一伙儿皇家小阿哥打佛礼,对美美哒的弘南小格格报以真心的微笑。
“阿弥陀佛。弘南小格格是拉萨最美丽的一朵格桑花。”
弘南开心地佛礼:“谢谢七世DA赖的夸奖。”
大大方方的小自恋模样,七世DA赖笑,藏地的贵族们都笑。
香香软软的小格格,谁能想到,这是战场上的“最美修罗”?可是他们看着小格格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模样,他们也开心啊。
乐曲奏起来,美食美酒送上来,美丽多情的藏地姑娘跳起来,英勇彪悍的藏地儿郎们唱起来,弘皙、弘昱、弘晟、弘晖、弘晏……哥几个也跟着,弘南也跟着。
整个拉萨城除了值守的两万将士们,所有人一起放纵自己一天一夜,过完康熙六十一年的春节。
…………
第一次过春节少了很多儿孙们的皇上难过,责令六部官员加紧朝西部铺设电话的进程。
第一次过春节没有两个孩子在身边的保康难过,强忍着下达快速结束战事的命令。
皇后、惠妃、荣妃等等人想起前线的孙子们都没精神,一干皇家儿媳妇们也没精神,尤其以清清为甚。
无他,她的大闺女也在前线。
康熙六十二年的阳春三月到来,法喀熬过这一次的病情,好了起来;弘曚过完一岁生日会走会说话,变得更顽皮;胤祉、胤禛、胤祺三兄弟回京,太子和直郡王还在外头……
准格尔投降,割地赔款,反正皇上和朝廷都知道这一次无法拿下来伊犁,两方达成共识,前线的战事基本结束,保康另派大臣去西部收拾摊子,两路大军陆续返回京城。
阿弥陀佛。秋老虎猛烈的八月天里,皇上和皇后看到归来的孙子们,特别是他们的小孙女儿,那个激动。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回来就好”。
…………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这次的战事,不外乎是大清对西部主权的进一步确认,可它却无从避免。
保康看着战后统计出来的,上千的伤亡数字,知道胤祥和胤禵,所有的将士们,都已经尽力避免受伤和死亡,可还是难免伤感。
日子这般平淡地过着,平淡可能是最好的幸福。十月份,阿灵阿的小闺女出嫁,一向好强的他也没大办。
不看里子只看外头的热闹,连城东富商家娶儿媳妇的喧哗都没有。
秋高气爽、晴空万里的好日子,里里外外的宾客们欢声笑语不断,鞭炮声不断,太监赵昌将他的礼金送上去,他一个人慢悠悠地逛进来,见到人就笑哈哈地打招呼,端得一派好外甥好表兄的做派。
法喀、阿灵阿一干兄弟看到他来了,都哈哈笑着地迎出来,一伙儿舅妈表弟们也迎出来,大家伙儿一一见礼,替皇后娘娘送添妆的璇玑姑姑来见礼,一群小家伙一干亲友们都过来见礼,保康都哈哈笑着。
一身大红礼服,马褂长袍风流倜傥。眉眼弯弯,弯成两个月牙儿,眼角的一道小皱纹恰好增加一抹成熟男子的魅力无限,站在欢闹喧天、衣香鬓影的人群里,总是风采最照人的那一个。
“恭喜小舅舅。”
保康真心地和小舅舅道贺,惹来阿灵阿的一个大大的苦笑。
“闺女出嫁,有何喜?”阿灵阿脸上的表情,那真是跟出丧一般。
保康知道小舅舅对这门亲事到现在还是不乐意,左边眉毛一挑颇为理解地说道:“小表妹出嫁,小舅舅万分不舍得,嗯。保康都明白。”
阿灵阿:“……”
其他的舅舅们都笑,舅妈们也捂嘴笑。
阿灵阿好不自在,对笑话他的外甥佯装生气:“你小表妹选的这么个书生女婿,手无缚鸡之力,奈何她就是喜欢。”
保康哈哈哈笑,小舅舅说得好像真嫌弃一样。
弘晏:“潘叔叔家的哥哥,小舅爷爷尽管放心。他将来要是负了今日誓言,弘晏给做主,保证让他净身出户。”
一个净身出户,弘晏说的自然,其他人却是瞬间想到“净身太监”,几口茶一起喷出来,一屋子全是咳嗽声。
第197章
弘晏脱口而出的“净身出户”, 那是他阿玛和他偶尔聊天说的一句,身,指的是“身家”。
可是不光在这屋子里人听来, 这身指的是另外一个“净身”的意思, 人们把这话儿当笑话说出去,听到的人第一个反应也是另外一个“净身”。
新娘子,阿灵阿的小闺女羞得脸蛋儿红红,双手捂脸笑不可抑;新郎官, 潘家大公子懵的脸色发白, 就感觉自己腿部凉飕飕的。
天了噜,弘晏小阿哥太吓人了——太让人喜欢了, 不愧是我们的弘晏小阿哥。
弘晏昂首挺胸地骄傲:好儿郎要护住自己身边的女孩子, 就要拿出来气势。
众人:弘晏小阿哥说的对。
哈哈哈,哈哈哈。
虽说大清国打和离官司的夫妻越来越多,可不管男女哪一方“净身出户”的真没一个。
毕竟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两方亲友关系错综复杂, 即使和离了,老死不相往来那也根本不可能,若是有孩子,那更不可能。
就是弘晏的外公外婆,作为四九城上层社会第一对闹和离的夫妻,两家人也没成为仇人。
休息日, 阳光慵懒的晚秋午后, 园子里菊花送香。清清和四个孩子一块儿玩乐说话,说起这个事儿忍不住感叹一二。
“你们的外公家、外婆家, 现在也有处得好的。各论各的不是?”清清都已经看开了。
弘晏眨巴眼睛:“额涅, 弘晏知道。”
弘南不大明白:“额涅, 外公和外婆当年为何和离?”
弘北小大人地抢先开口:“姐姐北北知道,是感情不和。”
弘曚看看一家人,从地毯一屁股坐起来,胖手攥着姐姐的衣襟“啊呜啊呜”。
弘南亲一口胖弟弟,迎接胖弟弟的口水亲亲,一边拿着布老虎逗弟弟玩耍,一边随口问道:“就单纯感情不和,就和离?”
弘晏不说话,清清微微笑,北北重重点脑袋:“就是单纯的‘感情不和’。去年外婆来京城,额涅和我、弟弟去见,外婆告诉额涅,北北听到。”
弘南小小的惊讶,抬手捏捏妹妹的小鼻子:“要注意控制自己的五感能力。”
北北吐吐舌头:“知道——”
清清笑着摇头,她自是知道北北就是单纯的担心她。弘南也知道,转头看看额涅,看看哥哥,深潭一般的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疑问,惹得北北也满眼好奇地看着哥哥。
弘晏一本正经脸:“根据各地方和离案子总结出来的规律,和离的原因一般是其中一方不孕不育。以前这个原因一般扣在女子的头上,现在医学发达,都意识到男子在其中的责任。”
“其实一方不孕不育也不一定就要和离,毕竟和离代价非常大,一般人的想法能过就凑活过是了。最无法容忍的是,有此引发的女子出墙,男子养外室纳侍妾等等。”
南南的小眉头皱巴,北北一知半解。
在北北的脑袋瓜里,“两个人不能生小娃娃就不生啊”。她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其他问题,当然她知道自己问了也不懂,干脆安静地听。
清清发现两个孩子谈论“严肃话题”,干脆抱过来弘曚和他一起玩布老虎。
南南隐约明白血缘亲子对每一个人的重要性,接着问:“那还有什么原因?”
弘晏:“还有婆媳关系。以前家里是婆婆的天下,婆婆要给儿媳妇立规矩,现在的女子都进学,都不再接受这一套。还有那婆婆要给儿子塞丫鬟做侍妾的,儿媳妇更不同意……”
弘南听得迷迷糊糊的,他们家里,她玛麽从来没要她额涅站着伺候一家人用饭,她想象不出来。
“那还有吗?”
“有啊。比如男子宠妾灭妻,由此引发的各种矛盾,特别是家产分割方面。比如家庭暴力,一大家子一起欺负一个儿媳妇,丈夫也不站出来。”
“家庭暴力不是丈夫打妻子?”
“不光是。若男子平和吃喝嫖赌醉酒打妻子,输钱打妻子,这样的情况女方反而不会提出和离,因为这类男子不是一天形成这样的行为,女子会嫁给这样的男子,一定有弱势的方面。”
南南模糊明白,却又莫名觉得心口堵得慌,她有模有样地感慨一句“所以女子还是要自己强大起来。”
北北听了甜甜地笑,弘晏听了嘻嘻笑着摸摸妹妹的小短发。
“这不是女子要自己强大起来的事儿,这是每个人都要自我强大起来。那民间也有很多窝囊男子,妻子不孝顺父母,打骂其他家人,肆无忌惮补贴娘家……”
南南小鼻子皱巴,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女性同胞?
“那外公和外婆,就是单纯的感情不和?”
“是啊,真的就是这么单纯。阿玛说,这类似于慢性自杀。夫妻两个感情一日不如一日,慢慢变得无法可说,有什么事情也不愿意分享。即使分享了,对方也不想听,感觉就像陌生的人搭伙过日子……”
南南的眼睛睁大。
“和离的对。”这样的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人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弘晏看额涅一眼,发现额涅真的是放下了,心里高兴,重重点头:“妹妹说的对。”
南南和北北对视一眼,姐妹俩个鬼灵精,一起扑到额涅的身上,娇娇软软地喊“额涅、额涅”。
清清叫两个孩子闹得乐呵,弘曚见姐姐和额涅玩得开心,他也要玩,刚一个翻身滚动,被他哥哥一把抱住。
“啊呜啊呜。”弘曚不乐意了,眼看额涅和两个姐姐的方向眼馋。
“啊呜啊呜。”弘晏抱着胖弟弟亲一口又亲一口,转眼间弘曚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一边和哥哥玩亲亲,一边玩赛车。
…………
今儿的秋意太好,给予清清一个契机,让她放下过往,和几个孩子讲述她自己的感受。
“你们长大了,很多事情瞒不住也不应该瞒着。你们阿玛做得对,与其让你们从外面知道不如我们自己告诉说出来。”
她的声音低低的透着释然,落在两个女儿的目光里,却是透着午后阳光般的温柔和慈爱。
“现在夫妻和离的越来越多,其原因,额涅认为,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束缚人’关系不大,主要是现在人的活法儿多了,自由多了,不愿意再忍受半辈子一直忍受到死。”
“这总归是好事儿。但有两点应该注意。若是成亲,那就是两家人的事情,门当户对的两家人,很可能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和离总是有不好的影响,所以啊,要谨慎成亲不成亲。
若是有了孩子,应该照顾好孩子,即使和离了也要照顾好孩子。都是大人了,不能说一句年轻不懂事就过去。为了孩子不和离也不对,但该负担起来的责任要负担。”
南南和北北一起点头,窝在额涅的怀里就感觉是幸福,就是南南,回到家里就感觉自己还是小娃娃。
清清抱着两个女儿,莫名相信,她们的未来,一定是幸福。
晚上的时候清清和两个女儿玩水,那边父子三个一起玩水,九点到全城熄灯睡觉,清清看一眼外头夜空上弯弯的月牙儿,情不自禁地笑。
“爷,弘晏在外头说‘净身出户’,有没有人怀疑,我父亲后来没有孩子的事儿?”
保康一愣,随即也是乐呵。
“没有。这事儿,世人都猜测,是岳父的两位侍妾。”
清清点头,事到如今,她终于可以说出那些埋在心里的“腐烂不堪”。
“我父母,一个是家里的娇娇女,又是第一批上女子学院的人,骄傲着;一个是家里的老来子,父母疼宠,兄嫂谦让,本身还才华横溢,长相俊秀……
他们感情不和,从来不会和其他人一般忍让,更不愿意和其他夫妻那般凑活过日子,他们天天吵,天天闹,饮食习惯的不同,文化的不同,这也算是一方面。”
“他们闹和离,和离也就和离了,亲朋好友们都知道他们两个的脾气,也实在是劝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