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早狗血虐文——黍宁
时间:2020-10-21 06:51:27

  这些蜀山少年全都震惊地看着这姑娘气定神闲地指挥常清静。
  而常清静竟然真的照宁桃说的,咬着牙根,漠然的脸色上露出了点儿慌乱之色,急急忙忙地抖动了线轴。
  燕子形状的风筝便高高地飞上了天。
  宁桃站在那山坡上,红的黄的蓝的紫的各色的山花好像开上了她的裙摆,她激动得脸都红了,指着风筝说:“你看!我就说很简单吧!!”
  这一番折腾下来,常清静额头上也冒出了点儿冷汗。
  仰头看着这天上的风筝,猫眼里含着点儿迷茫。
  原来这就是放风筝的感觉。
  从前看着舅舅舅母和表哥表妹放风筝时他便在想,后来舅舅给了他个风筝,他就将这风筝放在了桌案前,常常伸手摸摸这蜻蜓的翅膀。
  没有人陪他放,舅舅也从来没想过这一茬,他也不愿意一个人在人前放风筝。
  将风筝放上天便是这样的。
  那一瞬间,他好像又活了过来,听到血液在血脉中汩汩流动,和那个少年渐渐重合,仙华归璘真君,重新褪去了身上的枷锁和光环,变回了那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
  “我就说很简单吧。”宁桃牵着裙子跑过来,在他面前停住,端详了他一眼,“想放就直说。”
  “想和大家玩就直说。”
  “你不主动放低姿态和人接触,板着张脸,不爱搭理人,人家当然以为你不好相处了。”桃桃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前在王家庵教你的都忘了吗?你之前不是和小虎子他们玩得挺好的。这都过了十多年了,就个子长了,情商没跟着长?”
  “还有胸前的伤,”宁桃伸手指了指,没好气地问,“怎么回事?”
  少女襦裙的裙角垂落在地上,河风吹动了她栗色的长发。
  那些开在她裙角上的花,灿烂得刺目,对上桃桃这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常清静猛然怔住。
  原来自始至终宁桃她都知道。
  一股强烈的悔恨伴随着痛楚猛地撞上心扉,撞得他眼前发黑,喉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
  常清静低声道:“除妖时受了点儿伤,已经无大碍了。”
  “哦,那你注意点儿。”桃桃点点头。
  就像随口一问一样,随口表达了自己的关切,在这之后,和孟玉真又一起兴致勃勃地去江边抓鱼,高高地挽起了裤腿,踩在水里。
  初春的江水冷的有些刺骨,但宁桃却浑然未觉,依然脸色红润,活力满满。
  “诶!!这边!”
  “不行,你得往那边来点儿,你没抓过鱼吗?”桃桃无奈地握住了常清静的手腕,“光有折射,你看到的鱼比实际上要低一点儿。”
  他的确没抓过鱼,之前两人同行的那一路,少年都是抓些兔子之类的,要不就是去村落里用钱换些米和鱼肉。而宁桃这一路跟着张琼思他们走南闯北早就练出了一手野外生存的技巧。
  这些江边的游鱼,它们个头很大,动作却并不迟缓,瞧着在河水里呆呆地发着愣,但见有水波漾起,忽而就甩着尾巴四处游曳散开。
  手腕被少女轻轻抓住。
  微凉。
  常清静仿若过电一般,再度僵硬在了原地。
  也就是在这一瞬,他才猛然发现,原来宁桃的手这么小。
  这么多年过去,她没有任何改变,眉眼,个子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当初那个小姑娘桃桃。
  这个认知,却让常清静感到煎熬,这个“毫无改变”并不好,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痛楚和绝望所造就。
  常清静他忍不住侧目去看宁桃。
  少女唇瓣一张一合的,却还在认真地絮絮叨叨说些什么。
  他既感到煎熬和痛悔,偏偏又为两人的接触而感到忐忑。尤其是桃桃眉眼弯弯地捧着他的手,手把手教他怎么叉鱼。
  可惜好端端的仙华归璘真君常清净此刻浑身都不自在,一向漠然冷淡的目光落在少女柔软的唇瓣上,早就神游天外去了。
  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抓鱼这件事上。
  可他却觉得手不知道刚往哪儿放,明明是在抓鱼,可小姑娘的手太小了,桃桃握着他的手纠正,他好像手上就捧了条活蹦乱跳的活鱼,滑溜溜的,手指紧张得都蜷缩了起来,耳廓也漫起了火烧云般的薄红。
  终于在不知几次失败后,“噗嗤”一声,尖刃刺进血肉的声音在耳畔清晰的炸响,常清静指尖一动,倏忽回神,忙又用了点力气把鱼插在了河底,不敢举起剑。
  一手握住剑柄,他慢慢蹲下身子,潜入水中,伸手去摸剑尖上的游鱼,鱼还在挣扎,鱼鳍拍打在手上湿滑。
  常清静犹豫了一秒,果断地牢牢抓住。
  抓到鱼之后,宁桃就捧着鱼,和玉真他们一道儿把这些鱼烤了打牙祭去了。
  他们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才回到蜀山,又是捉鱼烤鱼,又是放风筝的,沐浴着暮风,回去的时候,每个人都一脸狼狈,袍角还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每个人却在嘻嘻哈哈地笑。
  “我觉得,其实真君也没这么可怕嘛。”有少年看着常清静,那眼神活脱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道君就是看着冷了点儿闷了点儿。”
  “是啊没想到小师叔竟然和我们玩得这么开。”
  “桃桃。”在即将分别前,常清静叫住了她。
  “这个你拿着。”
  宁桃疑惑地接过了常清静递来的瓷瓶:“这是什么?”
  常清静不敢看她,语气中甚至带了点儿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许:“上次我替你检查过,你虽然重生但身子虚,这药能帮你固本培元。”
  桃桃有些始料未及,虽然如此,她还是看着常清静,攥紧了手里的瓷瓶,定定地笑起来:“好。”
  常清静稍微放松了下来,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无话,最终只是略一颔首。
  还是宁桃眨着眼,大声地发出了邀约:“明天接着一起玩吧!!”
  他并不知道要对宁桃说些什么,心里慌乱得几近空白,有些涨,有些痒。
  常清静抿唇,胡乱地点了一下头,转身匆匆离去。
  招招手和孟玉真、孟玉琼几人告别之后,桃桃长舒了口气,回到了松馆,咸鱼摊在了床上。
  过了好一会儿,宁桃这才举起手里的瓷瓶看了一眼,一眼,又一眼。
  纠结了好半天,最终还是翻身下床,将瓷瓶里的丹药倒了出来。
  三颗莹润鲜红的丹药。
  她一颗没吃,蹲在松树下,全把它们埋在了泥底。
  ……
  又几日,谢溅雪伴随苏甜甜等凤陵弟子终于来到了蜀山。
 
 
第75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二十)
  蜀山山脚。
  日暮时分, 日薄西山,远望蜀山,奇峰错列, 夕阳下, 雪色映照着落日的霞光,五色纷披,彩光绮丽。
  一队衣着打扮不俗的修士, 正坐在山脚下的茶摊内歇脚。
  这一队修士俱都身着杏色衣裙,正是凤陵仙家弟子的打扮。
  为首的是个面容俊秀苍白的青年,貂裘锦衣,看上去活脱脱一个贵气的小公子,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雪山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溅雪?”
  苏甜甜脸颊上泛着桃红的色泽, 咬着唇,将手里的馒头递到了谢溅雪手上。
  “马上就要上山了, 山上冷, 吃点儿馒头垫垫肚子吧。”
  谢溅雪转过脸来, 与她目光相接,温和地牵起唇角笑了笑。
  “好。”
  眼神却是清醒的。
  与外界传言不同, 谢溅雪与苏甜甜之间并无婚约,修真界传言的成亲也不过是凤陵仙家另一对佳侣。
  苏甜甜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又绞紧了手指, 不安地循着谢溅雪的视线看去, 看着这远处的雪山, 这云雾间隐隐绰绰的宫殿。
  心里像打鼓一样,砰砰砰直响。
  马上,马上又要见到敛之了。
  苏甜甜抿紧了唇, 唇瓣抖得厉害,心里翻来覆去地念叨。
  敛之敛之。
  然而不论她念上多少遍,都冲淡不了苏甜甜她心中的绝望与希望。
  这几十年里,她也曾自己一个人跑到蜀山门前求见常清净,却无缘得见常清静一面。
  这几十年来,常清静就像是把她忘了一样,渺无音讯。
  这一次,还是她央求因公前去蜀山的凤陵弟子捎带上她。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常清静,苏甜甜紧张得呼吸急促,脸色潮红。不由摸上了自己袖口。
  空荡荡的袖口。
  她不恨他,是她骗了他,都是她的错,这一来一往算是扯平了。
  她笃定他还爱着她。
  如果不爱她,他又怎么会因她入魔啊。
  苏甜甜忍不住想,一边想一边回味着两人之间一点一滴的过往。他只是性子高傲,还没想通。
  这一次她回蜀山,见他的第一面定要抱住他,认错,好好述说她有多后悔,有多爱他。
  她周围的凤陵弟子忍不住问:“苏师姐,你在想什么呀,想得这么入神。”
  凤陵师妹睁着眼睛好奇地问。
  苏甜甜抿紧了唇,低声说:“我在想待会儿上山之后,见到敛……见到真君要怎么做。”
  这些都是新拜入凤陵的弟子,这一路走来,与苏甜甜关系还算不错,也听苏甜甜提起过她与常清静之间的往事。
  当下,这凤陵师妹面露揶揄与艳羡之色:“都到蜀山脚下了,师姐还装模作样说什么真君,难道不是该称呼敛之吗?”
  “是呀。”另一个凤陵师妹笑嘻嘻道,“谁不知道仙华归璘真君爱师姐爱得入骨呢。”
  这几个凤陵小弟子,你一言我一语的,立刻就哄得苏甜甜红了脸。
  那位如今的剑道宗师,仙华归璘真君的爱意,哪里是随便一个姑娘都能占有都能独享的。
  “敛之”这个称呼,与“真君”这个称呼相比,便多出了显而易见的亲密来,也让苏甜甜觉得甜蜜。
  一想到常清静,想到敛之,想到小牛鼻子。
  苏甜甜便忍不住放缓了呼吸,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她已经迫不及待去见他了。
  眼看着苏甜甜撑着下巴怔怔出神。
  那几个凤陵弟子对视了一眼,又避着苏甜甜,偷偷互相使着颜色,“嘻”地笑开了。
  说是什么爱之入骨,她们还是半信半疑的,这要是爱之入骨,至于砍了她的手?
  ……
  半夜。
  吕小鸿端着烛台从内室走了出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惊讶地看着屋里的常清静。
  “道君,你还不睡吗?”
  说实话,常清静这屋基本上和宁桃那屋半斤对八两。
  生活技能基本为零,要不是吕小鸿跟着收拾,这屋可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到处都被乱七八糟的道书卷轴给堆满了。
  常清静就坐在这一地道书中间,葛布道袍垂落在地上,他白发束着高高的马尾,皱着眉,猫眼专注地盯着手里的一本道书看——
  “这么晚了,道君什么时候看道书不成,偏偏在这时候看,”吕小鸿不大赞同地指责道,“眼下不是看书的时辰,道君还是去歇息吧。”
  其实和大多数蜀山弟子想象的那位高冷如冰的仙华归璘真君不一样,在和常清静接触之后,吕小鸿才发现,真正的常清静真的很好接触。
  只要你不是妖怪,常清静真的很好说话,甚至有时候有点儿呆。
  故而,相处得时间长了,吕小鸿也能镇定自若地管起这位仙君来。
  常清静纤长的眼睫轻轻一颤,手上已经翻了一页:“不是。”
  吕小鸿“啊?”了一声,茫然:“什么不是?”
  “不是道书。”
  端着烛台走近了,吕小鸿这才看清了常清静手里捧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那一瞬间,吕小鸿彻底石化了。
  这竟然是一一一本食谱!!!!
  原来真君你半夜是在钻研食谱吗?谁能想到这修真界又高冷戾气又重的真君大半夜,贤惠地在研究一本食谱?
  常清静拧着眉,迟疑地指着食谱上的文字,不顾吕小鸿的惊恐,问道:“盐,少许,究竟是多少?糖适量,又究竟是多少。”
  吕小鸿木然:“道君,你究竟要干什么。”
  常清静低下眼,继续皱着眉埋头研究:“做糕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明天接着一起玩吧。”这句话,他记住了。
  半夜,他不知为何没有困意,干脆起身翻出一本落了灰的食谱。
  常清静他想试着自己动手做一盒糕点带去给宁桃,而这一次绝不能再像上次那般弄得一团乱。
  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做菜、洗衣,如何照顾好自己,自他幼时拜入蜀山起,身边只有剑。
  练剑练到一身汗,湿了衣服,就随便往水里一浸,大冬天穿着半湿的衣服,冻到唇瓣发紫几乎成了他幼时的常态。
  首先,在糕点的选择上他就犯了难。
  食谱上这些糕点五花八门,挑的常清静眼睛几乎都快花了。
  那一秒,他突然想到了蒿子粑粑。
  这四个字关联着搜魂镜上的影像,常清静心头猛地一跳,好像又立刻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不敢再细想,唇线抿得紧紧的,胡乱捺下了这个选项。
  之后又陆陆续续选了几个。
  吕小鸿:“那道君最后选定的是哪个?”
  “这个。”常清静犹豫着伸出手,在书页上一指。
  吕小鸿凑过来一看:“唔,牛乳红豆糕?”
  “这个好,就这个了!我觉得宁姑娘肯定会喜欢的!”
  等好不容易选定了,天边也渐亮了,吕小鸿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本以为常清静选定了糕点之后,会去闭目养神一会儿,却没想到男人拿起食谱就往外走。
  吕小鸿又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地跟上:“仙仙君,等等!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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