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地上的小男孩终于能够动弹，他脸上 表情惊恐，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即使已经说着打倒封建迷信很多年，但对于从小生活在农村里的孩子来说，各种事情是没少听说的。
特别是这一片地区，非常相信鬼神之说，即便是过去运动得最激烈的时候，依然有人偷偷摸摸地祭拜烧纸钱。
小男孩想到自己刚才不过是吃了几颗糖果，就突然浑身不能动弹、说话，再配合古如月的这个故事，他已经快要吓尿了。
他想到了隔壁大队那个被鬼上身的疯婆子，他不想要变成那样子！
男孩剧烈挣扎着，然后却没挣脱不开手上、脚上绑着的藤条。
“以后还敢不敢？”古如月拿起一旁的杉树枝，抽了他一下。
男孩剧烈地摇着头，这个女知青太邪门了，他是怎么瞎了眼才认为他好欺负的。
古如月解开了藤条，几乎在她解开的一瞬间，男孩就犹如那脱缰的野马，连跳五六块梯田，一下子消失在了远方。
她不由挑了下眉，效果可能比想象中的好。
古如月拿着镰刀打算把松树枝和杉树枝的皮剥了，这时，她敏锐地侧头。
在竹林里的一处斜坡上，那个疯子蹲在一棵倒塌的竹竿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她。
古如月不由挑眉，他都看见了？
不过他什么时候来的，又看了多久？
古如月回忆了下刚才的事，好像也没什么地方暴露掉自己，也就放心了。
她想着自己耽搁的时间太长了一些，就收拾了东西往老屋走去，这会儿，知青们应该开饭了。
小疯子看古如月走了，他蹲在竹竿上用力晃了晃，然后跳下来，朝着大队的方向跑去。
古如月回来得晚，中午的饭菜已经好了，她拿起自己的搪瓷盆，发现里头有地瓜块。
看来，中午做饭的人偷渡了点地瓜回来。
没有人说话，都埋头苦吃，如今能填饱肚子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能管那么多？
吃过饭，知青们都抓紧时间休息，因为等会他们要把老屋这边的地都给开出来，种上地瓜和时令蔬菜。
粮食的紧缺，让他们没法去抱怨夏日的炎热和劳作的辛苦。
古如月打算烧一锅凉茶，就看到林源清背着个竹筐，悄悄离开了老屋。
沿着山脚走一条小路，就能够绕到下林大队，然后再从那边去县城，这大中午的，林源清去那边做什么？
古如月回忆了下原文中的情节，好像没提过这事？
她继续烧火，锅里放了鬼针草的根和麦冬，可惜没有咸萝卜，要不然加两根味道会更好，不过加点盐也是可以的。
古如月熄了火，给自己的水壶和搪瓷盆装满，剩下的就在锅里，谁要谁自己装。
知青们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而每个地方喝的凉茶都不同，但对于古如月烧的，也接受良好。
大家商量着，每天是不是都烧一锅放着，以防中暑。
这时，有人发现林源清不见了，男知青中当即有人脸色不大好看。
刘向齐阴阳怪气地说：“该不是知道中午要干活，故意躲起来了吧。”
蓝清丽闻言，生气地说：“别把你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源清去办事情了，已经跟苏大哥讲过了。”
苏城安点头：“林知青确实有提过，我们先干活，之后让林知青把活补上了就行了。”
刘向齐哼了一声，转身跟他聊得来的男知青低声嘀咕起来。
第16章 坚持
挖菜地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尤其是这几天没下雨，泥土不够松软，做起来更加费劲。
锄头不够用，古如月被安排去烧火粪，就是把之前他们割下的杂草，现在挖出来的草根、泥土混合起来，然后点燃，灰烬便是肥料了。
烧火粪是个技术活，不是说想做就能做的，之前在知青点的时候，知青们都不会，就随便烧一烧了事。
原主肯定是不会的，但古如月会啊，前世她小的时候，每到阴天快要下雨的下午，整个村里各个角落就会冒出一股略呛人的烟雾，那就是在烧火粪了。
这是个技术活，不能一下子把里头的树枝干草烧完，也不能烧一晚上第二天还没烧完。
古如月不由摇头，谁知道她前世幼年学的东西，还会有用到的一天呢？
有的时候，人的际遇就是这么奇怪。
如果有窖藏过冬的地瓜，放到里头闷半天，地瓜又香又甜，还沁出了蜜，特别好吃。
一想到这里，古如月的肚子就咕咕咕直叫，饿啊！
她在远离房子，又不靠近山坡的地方圈了几个圈，然后开始垒杂草和泥土，一层又一层的。
蓝清丽看古如月这么勤快，有些不大高兴，现在衬托得自己没那么勤快了。
古如月没蓝清丽想那么多，她只想快点把事情做完，在上工前再休息一会儿。
齐燕燕拎着一簸箕的草根过来，见古如月这么认真，就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臂：“如月，慢点儿。”
古如月歪着头擦了擦汗水，“慢不下来，我们得快点种上吃的。”
他们知青不像是大队社员，还有亲戚能够打秋风，粮食不足，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齐燕燕闻言，顿时不说话了，转身继续干活，确实不能把上工那一套用到这里来。
其他人她管不了，但做好自己还是成的。
林源清回来的时候，古如月他们刚停下来休息没多久，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想得到一个解释。
林源清什么话都没说，她把背篓放下来，从里头取出一个发黄的布袋，“我去找别人换了三斤大米，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
一听到大米，所有的人都挺直了腰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把那个布袋盯出一个洞来。
这可是细粮啊！
没有人再追究林源清私自离开、没有参与劳动的事情。
古如月的神色却有些复杂，女主不愧是女主，还有办法弄到大米。
现在虽然不是上个十年了，粮食充足了一些，但细粮也不是想吃就能吃的。
“还有，我还找人换到了一点玉米种子，我们要赶紧种下。”
继大米后，林源清又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大家顿时期待起来，尤其是齐燕燕，她是北方人，特别怀念家里的饮食，即使那味道并不咋好。
因为大米和种子，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亢奋，这一直持续到下午上工，还是在上午的那片地里。
林长城期间过来看了一眼，见知青们都没有磨时间挣工分，满意地点点头。
他告诫了知青们几句，不能私藏地瓜，若是被抓到了，一番集体教育肯定免不了的，而且很影响回城探亲、招工等事儿。
知青们的心理很好把握，掐准了命脉就行，林长城一点都不担心。
古如月趁着割地瓜藤的机会，割了不少前臂长的地瓜藤，可以拿来扦插。
这样的做法是在侵占集体的利益，这固然是不对的，可环境所迫只能采取这样的措施。
太阳逐渐西斜，山间的风也大了起来，几个男知青把地瓜送去大队，回来就心有余悸地说：“那小疯子今个儿发疯了。”
选择住在老宅，本来就面临着这样的一个风险，小疯子的状况不稳定。
可是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苏城安特地跟四个女知青提起这个事儿，要她们小心一些。
男知青和小疯子对上，顶多被打一顿，但女知青就难说了，还是安全为上。
特别是自己住一间屋子的古如月，苏城安就很有意见，无形当中增加了危险。
因此他试图劝说古如月和林源清她们住一间，别一意孤行。
“我不怕，有事情我自己承担。”古如月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至于那个小疯子，她觉得除非刺激到他的什么点，否则怎么会发疯呢？
苏城安气得不行：“随便你，我丑话说在前头，以后碰到事情你别怪我们不帮忙。”
古如月固执地坚持自己的主意。
晚上休息时间是难得的放松的时候，她一个人住，就不需要再伪装着自己了。
苏城安有些头疼，当初古如月刚来的时候，农活是一点都不会干的，又没力气，经常完不成任务，但好歹听话。
现在呢，古如月倒是能完成任务，可就是不听话，这女人怎么就那么善变？
古如月见自己又把苏城安气走，她有些抱歉，虽然他鸡婆了一点，但确实是为自己好。
但一些事情，她必须坚持自己的想法。
古如月回忆了下中午的事情，自己教训完那个小男孩就回来了，那时候小疯子就在边上围观，后来他就往大队去了。
所以说小疯子其实是去大闹大队了？刚才苏城安也没说清楚，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剩下的时间里，古如月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不是在割地瓜藤，否则非见血不可。
傍晚，倦鸟归巢了，古如月把地瓜藤泡水里，等长出须根后再扦插，这样会更容易成活一些。
她把中午堆好的几个火粪堆检查了一下，然后从厨房引来明火，一股浓烟冲天而起。
草木并泥土一道燃烧的味道，弥散在老房子的周围，知青们都已经习以为常，反正又没毒，熏不死人。
因为林源清带回了大米，大家对今天晚上的晚饭就非常期待，虽然不是纯米粥，但能比起原先的食物口感、味道都不一样了。
吃饭的时候，小疯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垂涎地盯着灶台瞧。
在小疯子出现的一瞬间，几乎所有的知青都警惕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他们入住第二天以来，第二次跟小疯子有正面接触，然而上一次他自己跑了，这一次呢？
古如月垂着眸子，有些好奇其他知青会怎么处理这个事儿。
他们是把他赶走呢，还是说分给他吃食？
蓝清丽第一时间就拿着她的搪瓷盆躲开了，有几个男知青也往后退了退，很显然，他们都不想跟小疯子对上。
他们挑地瓜去大队，听了不少小疯子的“光荣”事迹，早就心生怯意。
“这位小弟，你……”苏城安见大家都不愿上前，只好硬着头皮去交涉。
小疯子见苏城安说话，就朝他龇牙咧嘴，苏城安顿时不敢上前了。
就在场面要这么僵着的时候，林源清站出来了。
第17章 争执
“你好，你想和我们一起吃饭吗？”林源清往前迈了一步，面色和善。
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眼底有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就在刚才，她脑袋里的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乐于助人是美好的品德，请与房子的主人分享你们的食物。”
林源清几乎要破口大骂了，他们知青想要吃饱都难，还要把食物分给别人，她同意了，其他人就同意？
可是她不得不站出来说话，她若是不出来，脑袋里的声音就会一直叫一直叫，会把她逼疯的。
然而小疯子一看到林源清，朝她龇了下牙齿，挥了下手臂，似乎在拒绝她的靠近。
苏城安忙说：“林知青，你离远一点，我来沟通。”
他朝男知青的方向看了看，然而大家都面带犹豫之色，不敢上前。
小疯子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就朝知青们冲了过去，大家吓了一跳，慌忙让开，露出了在人群后坐着发呆的古如月。
林源清瞪大了双眼喊道：“如月，小心！”
就在大家以为小疯子要撞上古如月的时候，他突然就蹲在了古如月的身边。
“姐姐，姐姐，我肚子饿饿。”小疯子抱着肚子委屈地跟古如月说道。
本来提着一颗心的知青们瞬间僵住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而且这个小疯子竟然对古如月另眼相看。
林源清、蓝清丽、齐燕燕不由想到了之前小疯子帮古如月拔草的情景。
或许是古如月找到了和他相处的诀窍，又或许是她身上有什么吸引着小疯子？
古如月确实在发呆，她在研究符篆大全中跟农业生产有关的符篆。
上半年分不到稻子，在下半年收成前，难道都要吃野菜地瓜吗？
林源清拿回了玉米种子，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各种玉米的吃法。
她恨不得现在把玉米种下，明天就结出了玉米棒。
猛然听到林源清的叫自己的声音，古如月回过神来，就听到小疯子在自己跟前喊饿。
她看着小疯子，想到了竹林中他的状态，明显跟现在不一样。
在竹林里的时候，他没有先叫自己，她自然不会主动去开口招惹，毕竟还不了解情况。
古如月看向小疯子，对上他的眼睛，不由愣了下，她终于知道竹林里的小疯子的眼神与现在的区别了。
竹林里的小疯子那眼神，分明就不是个小孩子会有的，难怪下午就传出他大闹大队的事儿。
所以小疯子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若小疯子真的是四五岁儿童的智商，怎么会让大队的人对这里避如蛇蝎？
又或者，这个小疯子其实是在装疯卖傻，把所有人都蒙骗了过去？
可是关于这个小疯子，原文中并未提及，但对于这种状态不稳定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稳住他。
因为你不知道一旦激怒他，会有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古如月想到这里，就笑着对小疯子说：“阳阳肚子饿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我不叫阳阳，我叫咕咕。”小疯子嘴巴一瘪，纠正古如月的称呼，“我要跟姐姐一起吃。”
“……”古如月有些无语，改名字了？算了，不跟他计较，毕竟人家的脑袋不清楚。
大家也没想到小疯子竟然会乖乖地跟古如月讲话，心里惊讶的同时，心里又有一股隐秘的情绪。
对于这个小疯子，大家是又惧怕又同情，又有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而此时，苏城安、林源清和其他知青却有些意见不合，在要不要给小疯子食物上这事上争执了起来。
苏城安、林源清觉得如果提供食物就能够拉近小疯子的关系，消除隐患，那完全是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