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痴抱着她，倘若他愿意，那下一刻就能掐断她的脖颈。
司笑选择环住姬子痴的脖颈，叹口气，抱紧少年。
“我不会背叛你。”
现在没有系统，她也不需要违背自己意志完成任务，答应姬子痴的就是答应，司笑不会背叛他的。
“......”
司笑察觉到，姬子痴身上的魔气散开，肆意可怖。
他步履无声如同鬼魅，冷香幽幽，一丝一缕包围住司笑。
想到将要杀死皇帝夺得真龙之气，少年殷红唇角忍不住勾起笑，寡情残忍。
内侍的脚步声响起，姬玄隔着帘子隐约瞧见宫人内侍如鱼游进，护着身材窈窕的女郎。
姬玄一怔。
听到通报声后意识到，灼妃来了。
皇帝姬玄激动的声音都有些走调，“爱妃。”
他以为灼妃不会来。
至于灼妃身边那道纤细少年的身影，姬玄没有心思注意，他现在沉浸在灼妃竟然来了的惊喜中。
姬玄此时拥有的只是浑浊苍老的视线、比寻常人低的感知，因此他勉强辨认出灼妃走进。
姬玄抬手挥了挥，在他身侧的令天师把帘子掀开。姬玄没有注意到令天师那古怪的神情，他只能想到，灼妃来了，他有救了。
姬玄想，神女果然会救他。
神女与那些只知道苛责他的百姓不同。
想起最近的事，姬玄不禁觉得焦头烂额，无比痛苦。
他对那些百姓苍生做出了太多太多，而他们呢，是怎么回报他的？
旱灾、水灾连绵不断，百姓们要求他下罪己诏。
朝堂文武非但不为他说话，反而像着魔了一般纷纷苛责他。
各地叛军四起，姬玄本就苍老的面庞更加苍老了。
他再也不是人们心中的明君圣人了，想起这里，姬玄就呕出一口血。
他对那些苍生多么好。
可那些苍生是怎么做的？。
连一点点痛苦都不能忍受。
而神女不同。
当初萱妃“自愿”献上灵力，延绵国力。
就如之前萱妃那样，灼妃一定也会为人间帝王主动献上灵力。
“等等，莫要看朕的脸。”在司笑看过来时，姬玄像是意识到什么，惊慌地抬袖挡住自己。
皇帝露出的手布满褶皱，苍老如同将死之人。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司笑还是皱了一下眉。
太丑了。
在司笑身后的姬子痴嘴角笑意讽刺，他悄悄伸出手扯住司笑的袖子，没让她继续上前。
“你既然来了，那应该知道要如何做，朕需要你的灵力。”姬玄挡着脸，急促地说。
他没有看到令天师带着宫人内侍退下，殿内只剩下三人。
司笑下意识看了一眼姬子痴，她咬唇，试探着问姬玄，“我不知道要怎么做，萱妃娘娘当初是如何引出灵力的？”
在司笑出声时，姬子痴神色微变，他拉住司笑，捂住她的嘴。
“不要和他说话。”少年在她耳边冷声，似乎是出于对姬玄的厌恶。
“萱妃......”听到萱妃的名号，姬玄微微愣了一下，他沉默半晌，说：“原来你知道萱妃。”
“是萱妃让你来帮朕的么？”
姬玄的戒心有些松散，道：“只要你站在这个神仙法阵中，就能把灵力传给朕了。”
“只有灵力？”司笑咬了一下姬子痴，少年吃疼松开手，趁这个间隙，她问。
姬玄皱眉，似乎不太明白灼妃是什么意思。
司笑冷冷呵斥：“你不过是想害我。”
“此话怎讲？”姬玄心虚一瞬，很快维持镇定，说：“朕不过是祈求神女把灵力传给朕，朕是真龙天子，朕若长寿，则于天下苍生有利。”
“倘若没有灵力，神女不能回到天下，那留下来，朕会送给你万千富贵。”
听到姬玄说的这几句话，司笑大概明白了，姬玄并不知道灵根的事情。
对于修仙界的了解，姬玄知之甚少。
同时，司笑笃定了心中一直以来的奇怪猜想。
那就是当初是萱妃主动献上灵力的。
萱妃献上灵力后，失了灵根。
但萱妃为什么这么做？
人间帝王看似珍贵，其实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死了一个会有第二个，拥有真龙之气的人总不会灭绝。
朝代更迭也为常事，萱妃根本不需要特地用自己的灵力甚至是灵根帮皇帝延长寿命。
司笑长睫稍垂，幽幽思索。
难道是因为萱妃爱着姬玄？但幻境中所见的萱妃，似乎并不是那样的女人，萱妃怨恨皇帝。
“老匹夫。”姬子痴嗤笑出声，“你以为神女真的是因你留下的么？”
司笑不知道姬子痴口中的神女是指萱妃还是指灼妃，她眼睫微敛，心中疑窦更深。
“什么人！”听到陌生的声音，姬玄惊讶。
这时，司笑又问：“当初你为何处死洛氏一族。”
“此事与你无关。”姬玄声音冷下，苍老的嗓音让人听起来不是很舒服。
提起洛氏，提起萱妃，姬玄的心就感到痛苦。
如果说他此生做的唯一错事，那就是在萱妃无故死后，听信谗言灭了洛氏一族。
若是洛氏一族未灭，那他就能知道萱妃为什么死了。
姬玄始终不知道萱妃到底为何而死。
“灼妃，你身旁的是何人？为何对朕如此不敬。”
“我是四皇子。”姬子痴笑的更艳，杀意暴戾。
魔气划破帘子，玉珠坠落满地，姬玄目中映出少年的样貌。
记忆在这一刻重叠！
“什么？！”
“满口胡言，护卫！把他拖出去！”
姬玄隐约意识到什么，变得惊恐。
回应姬玄呵斥的是护卫的鲜血，少年踏着血腥，乖乖勾起笑，“父皇，你还记得我么？”
“我来杀你了。”四皇子的声音犹如恶鬼，向姬玄索命。
姬玄这才彻底意识到。
来的既不是不是貌美宠妃，不是神女祭品，而是来杀他的四皇子。
那个，早就该死的四皇子。
“......”
无论姬玄有多么强大的真龙之气，在魔修之主面前，也不过是区区凡胎俗身，无比脆弱。
姬玄枯瘦苍老的身体支离破碎，化成一霁血雾。
司笑用灵力挡住肮脏的血，深深蹙眉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姬子痴笑的昳丽，他不是杀了父皇，而是杀了他的仇人。
当皇帝的魂魄彻底被魔气撕碎后，司笑心中的不安达到极点。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司笑见姬子痴伸出瘦白掌心，一个小小的真龙在他手心显现。
司笑怔了瞬间。
姬子痴居然拥有真龙之气么？
也就是说，倘若少年没有来到修仙界，可能会是下一任君王。
在司笑出神的时候，姬子痴手中的弱小真龙开始吞噬姬玄的真龙之气，少年掌心的真龙飞出，一步步膨胀，强大的真龙之气让司笑下意识用灵力画了一道屏障。
原本瘦弱的真龙变成带着金紫光的强大真龙，少年的真龙之气盘踞在他身边，低头臣服。
稍微摇起来的尾巴，透露出真龙愉悦的心情。
“终于变强了。”姬子痴伸出手，很是轻柔地抚了抚真龙的头。
雪白的脸庞在金紫光的映照下，气度尊贵优雅，姬子痴唇角带着浅浅的笑。
真龙更是开心地呼出一口气。
看到真龙之气温顺的模样，司笑松了一口气。
这真龙之气来自姬子痴，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姬子痴拥有性格侧面的化形。
“姬子痴。”司笑喊他，想问他接下来是不是可以离开皇宫了。
姬子痴似笑非笑，对司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少年笑容温良，眼底残忍一点点聚集。
司笑心突然重重跳了跳，这时，周围的魔气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再次聚集。
魔气叫嚣着恐怖杀意，以撕碎一切的气势径直袭向那真龙之气！
刚刚成长完毕的真龙在姬子痴的魔气面前犹如初生幼儿，不出半晌，呜咽着被少年的魔气撕碎吞噬。
魔气跳动，像心脏血液流淌，此时更为强大，蓬勃跳动。
司笑用灵力营造的屏障竟在魔气的接触中，一碰即碎。
“你在做什么！”司笑眼底闪过害怕，退了一步喊道。
姬子痴的魔气缠绕住女郎，卷住她的脚踝，禁锢她纤细的双腿，束缚她的玉臂。
听到司笑的话，姬子痴歪头，“吞掉药引罢了。”
他桃花眸映出女郎弱小可怜的模样，姬子痴微怔，接着，下意识勾起笑。
姬子痴不紧不慢走向司笑。
随着他的靠近，司笑身边的魔气越来越浓烈。
魔气带着强烈的侵略气息，像勾起蚕茧，一点点包裹女郎。
吞掉真龙之气后，少年苍白的面庞多了分血色。
姬子痴用手触到心口，指尖蜷缩，低下脖颈，两睫微微颤抖，低低笑出声。
他的身体，终于没有那么痛了。
如足踏血刃，心如火烤，姬子痴一直在忍受身体的痛楚。
他没有灵根，本就会死。
是魔气重新营造了他的身体。
但少年拥有的魔气太过强大，他脆弱病态的身体无法承受，生命一点点流逝，脆弱不堪。
这具身体，不过是凡人的身体罢了。
取走真龙之气这道药引后，再夺得最后一道药引，姬子痴便能重塑身体，摆脱短命的命运。
姬子痴想，他吞了药引，身体不再脆弱，这是件幸事。
可是......司笑为什么在害怕？
姬子痴疑惑，他停下步子，与司笑相视。
姬子痴见女郎的身体一点点被魔气包围，如果他不停下，那她就要被魔气吞噬了。
姬子痴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司笑。
看着她被自己的魔气吞噬，女郎的体温柔软百倍千倍地传到他的感知。
姬子痴喉结上下滚动，眼尾红了。
心底有另一道声音悄悄响起，告诉姬子痴，他骗了许多人，包括他自己。
少年殷红的唇角勾起，卷翘眼睫上下翕动，笑的肆意。
他问：“司笑师姐，你为什么在害怕？”
姬子痴无辜的语气，让人觉得他是真的疑惑。
司笑却接触到他的眼神。
幽冷的，难辨的，戏谑的桃花眸。
她的视线一点点扫过少年的面庞，漂亮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如雪的肌肤，那双潋滟桃花眸。
“你不是魔修。”司笑颤着声音。
她看到少年的眸子，浅冷琥珀的瞳色转变，一片血红。
居然变成了阴冷残忍的红眸。
魔修是修士堕落而成，那些修士效仿魔的修炼方法，利用魔留在天地的魔气修炼。
只有魔的眼瞳是红色的。
司笑的心绪很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黏稠的疑虑困局。
姬子痴不是凡人么？
但事实摆在她面前，司笑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猜测。
“师姐，我是魔修。”姬子痴笑了一下，似乎是无奈，似乎是悲伤。
“不对，你不是魔修，你是——”在司笑说出让她感到心惊的话前，少年的魔气温柔蚕食，捂住她的口鼻，吞下她的呜咽，将她包裹。
“......”
司笑被姬子痴的魔气吞噬。
他没有撕碎女郎的身体，只是乖巧且温柔地包裹着她。
像要打造温和的囚笼那般。
在冰冷黑暗中，司笑漫无目的地推开黏稠的魔气。
她的魂魄被困在这里了。
司笑感到茫然，她不明白姬子痴为什么要困住她的魂魄。
害怕她背叛么？
害怕她离开么？
可是，她明明已经答应姬子痴了，她不会离开他，也不会背叛他。
他为什么，不能信任她。
***
在司笑想要放弃时，忽然有一道温暖的灵力从她的魂魄中生出。
司笑惊讶地见这道灵力灼烧驱散姬子痴的魔气。
那些魔气像遇到了天敌，纷纷如潮水般消散褪去。
魔气退散的瞬间黑暗消散，眼前闪过朦胧白光，司笑下意识闭眼，等她回神时，她已经站在了一个宫殿院中。
几乎是不假思索，一个念头在司笑脑海中显现。
这里应该是姬子痴的心魔幻境。
看着仙落宫熟悉的场景，司笑无奈叹口气，随着此前进入幻境的经验，去找四皇子。
不成想，没有看到四皇子，反而看到了萱妃和姬子痴的舅舅。
这两个人不会注意到司笑，只是记忆重现罢了。
司笑心情有些古怪。
既然是姬子痴的心魔幻境，说明这里发生的事情都都是姬子痴知道的。
四皇子可能就藏在某个角落看着这一切。
也不知道四皇子能不能看到她。
这么想着，司笑走到萱妃面前，萱妃生的貌美，楚楚动人，肌骨剔透，眉宇间却总是带着忧愁，此时萱妃正抬袖轻声啜泣。
“我也不想如此，可是只有这样的法子才能封印他。”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半晌后，像下了什么决心。
萱妃幽幽道：“若是知道我的孩子会是这副模样，我当时一定不会跟随姬玄进到这宫中。”
“现在我只愿子痴能陪我一起，永生永世困在皇宫，让他永远也不要离开。”
闻言，萱妃身旁的男人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赞同她的话。
这男人是洛氏公子，朝中重臣，姬子痴的舅舅。
洛公子紧抿唇瓣，道：“圣上那边，你要如何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