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痴咬唇，他其实并不觉得疼。
他的身体本来就是病弱疼痛，这样的伤口对他而言并无大碍。
如果得到锁仙花需要让他全身布满嶙峋伤口，那他也无所谓。
想起锁仙花，姬子痴无意识抽开司笑的手。
他扭头，浅冷的琥珀桃花眸定定地看着那锁仙花。
像被吸引般，少年眸中光华悠悠潋滟。
司笑正在重新抓住他的袖子，看他受伤的手，姬子痴侧着脸，发丝遮掩下，司笑没有发现他泛红的眼眶。
这时，忽有一道清冷的嗓音喊。
“司笑！”
听到自己的名字，司笑条件反射扭头。
随即，她的心就是砰的一跳。
被吓得。
见檀画真人白衣染血，身形有些狼狈凌乱，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姬子痴立马回神，抓住司笑挡住女郎的身影。
他的魔气暴戾紊乱，杀意四起。
姬子痴捏紧司笑的手腕，幽幽问：“你故意引他来此？”
司笑：“......”
她感到一阵窒息。
姬子痴多疑，司笑脾气被他磨得差不多，她装作气愤地甩开少年的手，“你就这般不信我？”
少年一愣，随即闪过无措，小声：“我只是询问。”
竟然还有些委屈。
两人的相处檀画真人都看在眼里，檀画真人只觉自己说出的话都是苦的。
姬子痴带领的魔修残忍，滥杀无辜，修仙界被魔修侵袭，一片混乱。
自从上次送走司笑，为了保护修士，檀画真人不惜放弃自己数百年修炼的心法，放弃了测算天道的能力。
他以为，司笑被传送到人间后，就可以远离姬子痴，安全了。
既然司笑能够平安无事，檀画真人最后的牵挂消失，于是毅然决然地更换了心法。
但没想到，司笑居然主动留在了姬子痴身边。
她看不到那些枉死之人么？
有多少人，因为姬子痴死去。
从现在起，又会有更多的人因为司笑死去。
想起被挖掉双眼的赵澜，檀画真人嘴唇颤了颤。
他一直说，司笑只是任性，她并非人们所说的那般恶毒。
在她失了踪迹后，也是檀画真人暗中悄悄引领修士的言论，让修士们以为司笑是敢于击杀魔头的大英雄。
司笑，应当是被修仙界尊敬，和檀画真人那般。
而不能背上骂名。
心念微动，檀画真人的剑气袭向姬子痴。
少年嘴角笑意不屑，檀画真人在只差最后一剂药引的姬子痴面前，不过是弱者罢了。
魔气肆意慵懒迎上，正打算猫捉老鼠那般折磨杀死檀画真人时，檀画真人的剑气突然转变目标，姬子痴猝不及防，仓惶护住司笑，女郎脸上的面纱被剑气袭落。
她的面庞露出，那张熟悉的脸蛋漂亮，秾艳张扬。
血粼粼的事实摆在面前，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檀画真人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剑。
檀画真人想，他当初为何那般自大呢。
在姬子痴尚不成熟时，是他亲手把少年推给司笑的。
那时，他明明已经算出司笑与姬子痴之间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他真该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杀了姬子痴。
檀画真人苦笑，“司笑，你居然选择了姬子痴。”
“这条路，太难走了。”檀画真人喃喃，“希望你不会后悔。”
司笑抿唇，眸色闪动，她听出檀画真人话中的意思。
她作为横清仙祖的女儿，曾经灵墟宗的“少宗主”，居然留在了魔头姬子痴身边。
司笑说：“我不会后悔。”
檀画真人握紧剑柄，道：“杀了魔头，是修仙界共同希望的。”
“司笑，我不会让修士动你，但你要知道......”
听到檀画真人这种“你是错的”说教，司笑不耐打断，“我留在姬子痴身边，自然与他同生共死。”
姬子痴眼底的冰冷杀意在听到司笑这句话时有些缓和。
他对檀画真人勾起清凌凌的笑，“如果你求我，也许我能看在师姐的面上放过你。”
见少年笑的得意，司笑嘴角抽了抽。
姬子痴想，不管司笑现在是否喜欢他，但她至少抛弃了其他所有人，选择留在了自己身边。
在司笑心中，他是最重要的。
姬子痴绯色唇瓣水润，勾起的笑却在听到檀画真人的话时顿住。
“你说什么？”少年眼底残忍，声音愤怒。
檀画真人笑了一下，慢条斯理道：“姬子痴，你知道司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么？”
司笑下意识皱眉。
檀画真人要做什么？
檀画真人也觉得自己此时的行为让人发笑，他现在居然如此失态地说这些事情，如三岁稚童争风吃醋。
但他现在心有郁结，在与姬子痴你死我活前，他一定要说出这些话。
“她小时候很可爱。”檀画真人道，见姬子痴渐渐气红双眼，于是继续说，“与你不同，我比你先认识司笑。”
“我与她青梅竹马，看着她长大。”
“我是司笑的第一个朋友。”
“当初司笑不理会相青玉，被灵墟宗弟子害怕时，她仍会跟我吃茶聊天，我是她唯一的好友。”
“不仅是小时候的司笑，她身量增长，长大的样子也一点点印在我的眼里。”
“姬子痴，你与司笑相识的那么晚，在我与司笑一起跟随三大宗门的真人学习引气修炼时，你还未曾出生，所以当然不知道司笑的那些模样。”
檀画真人虽是笑着说的，但他的心愈发苦涩。
他与司笑认识了那么久。
最终却是让司笑被一个修仙界害怕恐惧的魔头带走了。
檀画真人在正道修士中的身份，实在是可笑。
“姬子痴。”司笑察觉到姬子痴情绪不对，她想办法拉住少年，但姬子痴此刻生气极了，他又委屈又愤怒。
姬子痴甩开袖子，红着眼问：“你与他为何是青梅竹马？”
司笑一噎，心里说她这也没的选啊。
谁能想到后来男主会为恶毒女配吃醋。
“为什么我不能与你是青梅竹马？”姬子痴又问，他咬牙切齿。
司笑脸色变了变，难道她要说因为她比姬子痴年龄大？
少年的袖子被司笑抓在手中，听到他的问题，女郎脸上无奈交织，唇瓣轻翕，像是要说些什么温软话语安慰姬子痴，她对姬子痴隐有纵容。
檀画真人没有想到，对他而言司笑的神情竟然那么刺眼。
檀画真人在那边说：“姬子痴，你当然不可能与司笑是青梅竹马。”
司笑瞪了檀画真人一眼，“你闭嘴！”
“不要看他。”姬子痴捧住司笑的脸，让她扭头。
司笑见少年脸上还带着怒意，桃花眸潋滟，眼尾红极。
她肩膀抖了抖，生怕姬子痴控制不好力度把她的脖子扭了。
檀画真人却像不怕死那般，继续说：“姬子痴，你以为司笑留下来是因为她喜欢你？”
姬子痴脸色一变，手中的力气不由自主发紧，司笑脸被他掐的疼。
司笑额角突突直跳，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司笑要么是对你愧疚，要么是怕你，她并非因为喜欢你才留下的。”檀画真人继续道。
这句话直接踩了姬子痴的雷区。
“我要杀了你，割了你的舌头。”少年杀意可怖，一点点勾起艳丽的笑，“你与司笑师姐是青梅竹马？那我会大发慈悲，让司笑师姐欣赏你的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檀画真人:明明是我先来的。
——
谢谢小天使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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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姬子痴抱起司笑。
魔气席卷压抑, 利刃寒剑般刺向檀画真人。
他是魔修之主。
无论魔气是多么可怖、畏惧、甚至是充满怨恨，都能为少年所用。
魔气为他臣服，为他手中利剑, 毫不犹豫地攻向正道魁首——檀画真人。
檀画真人化神修士的剑气释放, 与姬子痴的魔气相迎。司笑心惊肉跳, 强大的剑气、魔气相击，让她这个旁观者体内的灵力都有些紊乱。
一道剑气袭来。
少年抬袖，遮住司笑的面庞。
司笑被姬子痴按在怀中, 思绪被他身上的冷香弥漫, 竟感到了些安然。
“你想伤她？”姬子痴沉声, 眼底像淬了层薄冰。
檀画真人擦去嘴角的血，道：“刀剑无眼。”
他压下心底的担忧，让自己看上去冷淡至极。
姬子痴咬唇, 魔气更是肆意。
他眼眶染上桃色，琥珀色的瞳眸昳丽。
檀画真人并不恋战, 废掉几个极品防护法器后, 他佯装攻击姬子痴怀中的女郎, 姬子痴果然分神，紧张地护着司笑。
司笑也察觉到檀画真人的打算, 这样看来, 姬子痴抱着她, 她反而成了累赘。
她揪了揪姬子痴的衣领, 悄声道：“你把我放下来，檀画不会真的伤到我。”
“不行。”姬子痴想也不想就拒绝。
姬子痴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
司笑无奈，艰难露出脸蛋，她发丝压在少年衣襟, 不知道有没有缠上。
檀画真人瞥见女郎慵懒的样貌，足下一顿，差点想折回去，但他必须夺得锁仙花，檀画真人的剑气袭向姬子痴，同时去破阵抢夺那纯白的神花。
守护锁仙花的法阵排斥姬子痴，当少年接近，便会灼烧他的肌肤，露出白骨血肉。
但对于正道修士，法阵则温和至极，甚至主动散开，竟是要把锁仙花送给檀画真人。
“滚开！”姬子痴神色一凛，抱着司笑冲过去。
檀画真人咬牙，将自己的灵力注入法阵，加快法阵瓦解的速度。
“姬子痴！不要一错再错！”檀画真人道。
檀画真人眉眼浸出血，以身躯抵挡少年的魔气，身后法阵加速破开。
姬子痴气笑，他幽声：“我从未错过。”
“是修士们欺人太甚。”
这一切，仅发生在瞬息之间。
司笑无法插手，她能做的只是乖乖抱紧姬子痴，减少姬子痴的负担。
当檀画真人快要破开法阵时，锁仙花像察觉到什么命定的气息，悠悠绽开，原本半开的花枝此时盛开，空气中散出神圣灵力。
那灵力让司笑愣了一下，她努力眨了眨眼，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有些异样。
司笑并没有出声，姬子痴的注意力都放在药引上，所以没有注意到她的奇怪神情。
像是要拦截姬子痴，从锁仙花中散出的灵力再次营造出屏障，姬子痴被拦在外面，那灵力像是魔气的天敌，竟温和地瓦解着少年身上的魔气。
檀画真人听到姬子痴的回答，眼底怜悯。
“姬子痴，当初缘汝真人给了你机会。”
“是你选了成为魔修。”
“被天下修士诛杀厌恶，也不过是你咎由自取。”
“我希望你不要牵扯上司笑。”
姬子痴伸出手，皮肉被灵力屏障灼烧，他咬牙，非要向里面闯。
衣袖朱红如火，宛如最艳的血。
姬子痴抱着司笑，冲进屏障。
司笑试图用灵力帮姬子痴抵挡屏障带来的伤害，但她古怪地发现她的灵力被屏障吸收了，于是立马收手。
檀画真人在等待锁仙花的彻底盛开，姬子痴闯进时衣裳染血，而檀画真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他比姬子痴看上去更是凄惨狼狈。
司笑注意不到檀画真人的狼狈。
她只看到了眼中的少年。
姬子痴双手微颤，却仍抱紧怀中女郎。
他眸色极冷，像从地狱爬出。
冷白的脸，剔透苍脆。
“姬子痴，你放我下来。”司笑声音有些颤抖。
少年咽下喉间的血，他低头，眼睫垂下，眸底映出渴望的温暖。
“没关系。”他轻轻笑了。
“我不会放手。”
如一百多年前那般，他才不会放手。
“姬子痴，你的眼睛......”司笑忽然一怔。
她见姬子痴长睫翕动，眸色变为赤色，漂亮诡谲。
檀画真人向前一步，手中的剑震颤，“你是魔？！”他大惊。
魔修与魔。
是两个概念。
接近飞升即将勘破大道的檀画真人知道，魔只存在于上界，世间仅有一位魔。
姬子痴歪头，笑声清澈。
他语气恶劣肆意，“是又如何，你难道还想为了天下除掉我么，你不过是将死之人。”
檀画真人兀地吐出一大口血。
剑落地的声音唤回司笑思绪，她见檀画真人半跪在地，眸色涣散。
姬子痴的魔气撕碎檀画真人的心脏，随即再次击倒檀画真人，少年眸色睥睨，“你以为能在我眼皮底下抢走锁仙花？笑话。”
他慢条斯理踩过檀画真人的指骨，“你想让我放弃司笑师姐？”
“你又为她做过什么？”
“整日待在仙嫡门的胆小鬼。”
司笑攥紧姬子痴的衣襟，她看到檀画真人涣散的眼睛，司笑唇瓣微颤，她扭头别开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