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瑶微笑，不置可否。
她倒要看看棠雨想做什么，能蠢笨到什么地步。
近日生活无趣，这女人对越瑶来讲是个乐子。
棠雨捏了捏裙角，竟目露担忧，说：“魔头需要灵药，是因为他受伤了么？”
越瑶模棱两可地说：“魔宫内有人受伤了。”
接着，越瑶又温柔地笑道：“我接下来有事，恐怕不能亲自把灵药献给主上，你想去送灵药么？”
棠雨下意识把受伤的人当成是魔头。
在越瑶的刻意引诱中，棠雨抱着做好的灵药去见姬子痴。
她心里也闪过退缩，但想起少年那脆弱漂亮的样子，就被一种无端的关心打断了退缩之意。
面对暴戾的魔气，棠雨犹疑了一下，接下来，她咬咬牙，闷头走进。
看到里面的情景，棠雨一愣。
少年长发披散，他跪坐在床榻边，脸埋在双臂，竟在睡觉。
他肌肤雪白，剔透细腻，闭眼小憩时透出乖巧。
这样的人......居然是魔头么？
棠雨觉得她的心不自然地加快了跳动。
接着，棠雨又有些怔愣。
那女子是何人？
她看到少年守候的床榻上，躺着一位貌美女郎。
棠雨本能地向后躲了躲。
没过多久，她见少年睁开眼，棠雨牙齿打了个寒战。
明明魔头应该是看不到她的，但棠雨却感到了一股阴冷的杀意。
姬子痴的魔气给了棠雨警告，可惜，她没有发现。
姬子痴在棠雨走进魔宫时就注意到她了，他见棠雨抱着灵药进来，于是知道这是帮他寻找灵药的修士。
只是，姬子痴没想到棠雨竟然直接走进了内室。
姬子痴想杀了她。
不过少年知道司笑会嫌弃他杀人，他并不想让司笑休息的地方沾上血。
姬子痴这样的考虑在棠雨眼中像是给了她优待。
魔头并没有那么可怕，棠雨想。
她朝姬子痴露出温柔的笑，试图表达自己的关心，“你看上去很困，需要寻个床榻休息一下么？”
姬子痴眸色立马冷下。
这修士竟妄图劝他离开司笑。
魔气随着姬子痴的心思，直接折断了棠雨的手。
“啊啊啊”棠雨惨叫出声。
姬子痴不耐，“闭嘴。”
棠雨立马忍着钻心的疼痛，害怕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姬子痴拿了灵药，直接抹到司笑脸庞。
女郎下巴沾上灵药，姬子痴微顿，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妥。
他想直接剥了司笑的衣服，但想到内室还站着一个修士，姬子痴眼睫低垂，松了指尖。
他才不想让别人看到司笑的样子，不管是男是女。
越瑶害怕的目光在看到姬子痴的行为后，变得怔忪。
魔头竟含了口灵药，直接捏住那貌美女郎的下巴，低头渡进去。
目睹了魔头如此行径，棠雨在这个瞬间忘了害怕，她指尖激动地颤抖，心底涌起许多话，一时也不在意疼痛了。
被话本荼毒的棠雨想，看来，魔头尚存良知。
魔头现在，竟然在恋爱......
姬子痴松开司笑，他指腹擦过女郎水润的唇瓣。
抬起长睫，漫不经心瞥过去。
“你想说什么？”姬子痴问。
棠雨后知后觉意识到少年是在同她说话。
姬子痴察觉到这修士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他先是感到不耐，本来想杀了棠雨，但又看了看司笑的面庞，姬子痴忽然想到，司笑现在不喜欢他那么残忍。
姬子痴弯了弯薄唇，忍着心底恶心，露出伪装的纯良。
见到少年露出“纯良”，棠雨大着胆子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姬子痴微顿，他的笑渐渐变得戏谑。
少年“嗯？”了一声。
他支着下巴，桃花眸还晕着与司笑亲近后染上的靡丽。
棠雨被少年的模样迷惑，下意识忽视了自己被魔气打断的双手，看了一眼昏迷的司笑，对姬子痴说：“你是因为她所以才做了那些可怕的事吗？”
“如果你告诉世人你的苦衷，停止杀人，那大家也许就会接受你了。”棠雨又说。
她想着看过的话本中的台词，妄想着自己能通过几句话感化魔头。
但当棠雨提起司笑时，姬子痴的桃花眸立马冷下。
不管是什么理由，他不想让司笑跟任何人牵扯上关系，不管那些人是讨厌司笑还是喜欢司笑。
棠雨努力眨了眨眼，试图通过夸赞司笑而感化魔头：“你的爱人很漂亮。”
就在这时，棠雨只觉得视线天旋地转。
她的头颅落在地上，她竟看到了自己剩下的尸体。
鲜血喷洒，姬子痴最终还是没有学会忍耐，直接杀了这个让他心烦的修士。
棠雨死的时候才明白，话本中的故事都是假的。
她根本没有露出恶意。
她也没有恶意。
这种魔头，就是冷冰冰的毒蛇，没有任何良知和回旋的余地。
果然，修士需要杀了魔头。
“......”
棠雨死后，姬子痴嫌弃地喊来几个魔修，让他们打扫干净。
对于这些讨厌的修士，姬子痴一点也不想用魔气吞噬。
屋内干净后，姬子痴握着司笑的手，一点点细致地帮她擦着指尖。
在此之前，他已经帮她擦了身子。
姬子痴不想让肮脏的血腥沾到司笑身上。
她应该是干净的，温暖的。
姬子痴打量着司笑的脸蛋，他咬着唇瓣，桃花眸无辜。
自欺欺人地说：“你没有看到我杀人。”
司笑：“......”不，她一直能看到。
她觉得姬子痴无药可救，只能尝试着学会接受这样的姬子痴。
司笑又听到姬子痴轻轻地说，自言自语：“你不喜欢我杀人？”
“但我觉得他们很烦。”
姬子痴长睫颤抖，委屈地说：“我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本性？”
“我知道，你讨厌我本来的样子。”
他握紧司笑的手，十指相扣，少年冰凉的指节贴在她的肌肤，姬子痴沉默半晌，慢吞吞地说：“之后我不会想杀你了。”
“我也会学着不在你面前杀人。”
“你一定要快点醒来。”
司笑的神识却是感到了无奈。
姬子痴说的只是尽量不在她面前杀人。
但这已经是少年能做出的最大妥协了。
他是魔。
魔的本性残忍。
魔的诞生，本就是与天道正义相互对立的。
在司笑面前的姬子痴，是他现今所拥有的的最后温柔。
***
棠雨死后，越瑶受到了责罚。
师钧是第一个去看望重伤的越瑶的人，他欲言又止，眼神飘忽，最后却露出无语：
“你明知道主上会生气，为何还要做多余的事？”
越瑶想了想，道：“因为有趣。”
师钧却冷了脸，警告：“你不要让外人拆散主上和夫人。”
“主上难得有了双修的对象，有望诞生子嗣，只要不出意外，十年后，也许我们就可以辅佐主上的子嗣了。”
越瑶古怪地看他一眼。
她实在没想到，师钧居然能想得如此久远。
越瑶打断师钧的话，说：“你难道是觉得主上必死无疑么？”
师钧脸色一变。
“我只是在说事实，但我对主上绝对是最忠心的。自欺欺人有什么用，主上需要的正是我这种能够考虑未来魔宫发展的属下。”
“这样主上才能放心。”
“......是么。”越瑶的语气不咸不淡。
一直利用蛊惑人心的她，倒是觉得主上没有那么在意什么魔宫。
“主上还没有碰姐姐。”小孩娇嫩的声音突然清脆的响起。
师钧吓了一跳，萤零嫌弃地推开师钧，帮越瑶看了看伤口，嘱托了些养病的注意事项。
“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师钧问萤零。
萤零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萤零挣开师钧的手，直接离开，他来看越瑶只是因为顺路。
“他怎么那么急？”师钧撇撇嘴。
越瑶开始也疑惑，她看着萤零的背影，思索半晌后恍然大悟，“应该是夫人醒了！”
司笑坐在床榻上，还没见到人，就听到小孩甜甜的声音：“姐姐，你终于醒了。”
萤零下意识看了看里面的情景，歪头：“主上呢？”
“不知道。”司笑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在她醒来后，姬子痴亲了一下她，然后少年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事，红着耳朵出去了。
司笑就被他晾在屋里。
闻言，萤零却笑了笑，说：“姐姐，我知道主上去哪里了。”
“不过，我不想直接告诉姐姐，姐姐要是想知道，就要和我多说话哦。”萤零笑的可爱，露出两个酒窝。
司笑咬了下唇瓣，她发现姬子痴身边的这几个魔修，萤零的性子最捉摸不透。
萤零简单地帮司笑探了探身体内灵力运转的情况，他指尖敲了敲太阳穴，说：
“主上一直在帮姐姐喂灵药，所以锁仙花很好地融入了姐姐的灵根。”
想起姬子痴是如何在她身上使用灵药的，司笑有些不自在，她轻轻咳了一下，转移话题，“那姬子痴呢？”
萤零眨了眨眼，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司笑的问题。
“姬子痴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司笑低垂长睫，轻声问。
他没有药引，虽然不会彻底觉醒成为魔，但他会死。
司笑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但她不想让姬子痴成为彻彻底底的魔。
魔应该是孤独的。
司笑想起在幻境中看到的上界那只魔。
孤独的魔喜爱弑杀。
人们的恐惧是魔唯一的取乐。
萤零神情变得严肃，“姐姐，锁仙花被你吞了，所以主上活不了多久。”
萤零的回答和司笑的猜测一样，但听到他确切地说时，司笑指尖抖了抖。
司笑顿了顿，极慢地说：“他还能活多久。”
“十年。”萤零回答。
他低下脑袋，皱着眉，想到魔修老祖要是知道现在姬子痴和司笑的情况，肯定会不满。
“姐姐，你......”萤零出声，本来想说锁仙花对主上很重要，司笑吞了锁仙花是一件糟糕的事。
但萤零看到司笑的神情，下意识停住嘴边的话。
司笑低垂长睫，紧紧咬着水润唇瓣，她在担心姬子痴。
在担忧之下，又有些不可说的情绪。
萤零怔怔眨了眨眼。
他记得，之前他遇到司笑，提起姬子痴时女郎眼底还没有那些情绪。
司笑对姬子痴的感觉转变了。
萤零挥了挥小宽袖，心底有些惊喜。
这样子，就不是主上的单恋了。
萤零突然出声说了个不相关的话题。
“姐姐，其实我很早就见过你了。”
司笑的思绪被打断，她疑惑地抬眸。
萤零对她笑了一下，这个笑带着与小孩外貌不符的岁月感。
“最初见到姐姐，是在灵山。”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主上。”
“还记得主上当时浑身是血，饶是见多重伤之人的我，也吓了一跳。”
“他红着眼睛，神志不清，一直守着姐姐不放。我和小童扯烂了一截袖子，好不容易才让他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嗷
读者“南微生”,灌溉营养液+32020-09-23 05:47:54
第74章
正说着, 萤零不由得想起当时的情景。
鲜少有人能闯入灵山，更惶恐一个灵根尽废、魔气混乱的将死之人。
少年与所抱之人重重摔在地上。
“救......救她......”少年气若游丝，指骨泛着青筋死死攥紧女郎的袖子。
姬子痴浑身是血, 桃花眸泛红, 眼神犹如从地狱爬出。
萤零本能地觉得他身上的魔气极其熟悉, 似乎与灵山之斋里关着的那位魔修老祖同出一宗。
“入魔的修士？”萤零打量着姬子痴。
少年脸庞线条被血晕染，看不大清。他的桃花眸幽冷执着，虽然口中喃喃向萤零请求着“救她”, 但他却是处于一种戒备至极的状态。
他看上去, 就像是刚刚被天下抛弃了一样。
小孩嘴角泛起酒窝, 故意好奇地笑道：“奇怪，魔修怎么能闯入灵山。”
灵山之斋能变成魔修老祖的囚笼，是因为魔修根本无法打破灵山的屏障。
里面的出不来, 外面的进不去。
但这个快死的少年，却闯入了灵山。
他身上晕着好多好多的血, 似乎刚刚经过厮杀。
鲜血模糊了少年凌厉的下颚, 说话时, 嘴角隐隐溢出新的血。
但奇怪的是，被他护着的女郎, 除了几处沾了他的衣襟而染上的血迹外, 再无凌乱狼狈。
那女郎干干净净, 脸蛋白皙漂亮。
萤零看到司笑, 小脸有些怔，眨了眨眼。
“原来是因为她。”萤零歪头打量姬子痴和司笑，半晌后下了结论。
那女郎体内没有魂魄，唯一留在天地的魂丝被少年吞下，有着生灵意识的灵山最喜欢治愈修士的魂魄残缺, 所以才把人放进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