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怕这位表小姐心眼太多,想要的更多。
她们大公子可还没有订下亲事呢,可不能家里先有个纠缠暧昧不清的表妹,尤其是这个表妹还很善钻营。
国公夫人赵蓁闻言,冷哼一声,“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是绝对不会让顾香凝缠上她儿子的,哪怕是做妾也不行。
“可是……老祖宗……”,冬嬷嬷不无担心道,“夫人,哪怕您再不待见这位表小姐,也别表现出来,万一惹恼了老祖宗,与您置气,把这个表小姐给指过来可怎么办?”
冬嬷嬷想起之前夫人只是稍稍流露出了几分瞧不上这位表小姐的意思,老国公夫人便冷了脸的样子,实在是担心。
国公夫人赵蓁猛地停住脚步,一脸怒气,“她敢!”
冬嬷嬷连忙劝着,“夫人,您消消气……千万别和老祖宗对着来……为了大公子好……”
只要不和老祖宗反着来,对那位表小姐有几分好脸色,老祖宗不可能为了一个外八路的血脉,坑自己最爱的孙儿的。
老祖宗自己都瞧不上这位表小姐。
只是,却只准她自己瞧不上,别人却不行。
国公夫人赵蓁虽然生气,可是,毕竟已是掌家多年的主母,很快就便恢复如常,也知道楚嬷嬷说的是对的。
“冬嬷嬷,一会儿你去给南熏院送五百两银子过去,今年的施粥放粮一事叫楚忠按规矩办事就好……”,国公夫人赵蓁说道。
既然如此,那她便按照规矩来便是。
她不为难她,可也不喜欢她。
一切按规矩办就是。
谁也挑不出她的理来。
冬嬷嬷闻言,放下心来,连忙领命。
只要夫人不糊涂,不与老祖宗顶着,任那表小姐再多花样儿,也翻不出天来。
这五百两送到南熏院,顾香凝才在香云的口中知道原来府中做善事,不只老国公夫人会出银子,府中女眷都会出银子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
顾香凝开心地在纸上记下了老国公夫人一千两、国公夫人五百两的字样。
没过多久,其它小姐们的银子也陆续送了过来。
大小姐楚寄青四百两。
二小姐楚寄书三百两。
三小姐楚寄悠二百两。
四小姐楚寄沅一百两。
五小姐楚寄雪五十两。
六小姐楚寄琼五十两。
七小姐楚寄瑶五十两。
共计二千六百五十两。
好多……好多的小钱钱啊……
小钱钱……真心甜。
“表……表小姐……这些可都是善银,可是不能贪的啊……”,香云看见顾香凝双眼发直的模样,胆颤心惊地提醒道。
她是真怕顾香凝会带她当陪嫁,这些日子都很是乖顺,甚至还能主动给顾香凝提醒了。
顾香凝闻言,有些尴尬地擦了擦嘴角。
她当然知道这是善款不能动的。
她只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嘛……
二千六百五十两……
府中众人都出了银子了,她是不是也应该出一点儿。
可是,一想到她可怜的四十两银子,就犯了难。
她是想帮助更多的难民能多喝上一口粥的,可是,她好穷啊……“穷穷穷……好想换银子……换……银子……”,顾香凝猛然从书案前站前,吓了香云一跳。
“表小姐,您干什么?”,香云脱口问道。
只见顾香凝急急跑到梳妆台前,不一会儿便抱出一个装有首饰的小匣子放到书案上,打开,里面金光闪闪,全是众位小姐给她的谢礼,这一匣子是顾香凝精心挑出来带不走的那一盒。
“香云,我们把它当了吧!”,顾香凝双眼冒光兴奋的看着香云。
这些留在府里也是可惜,都是她辛苦赚的呢,却带不走。
不如把它们换成银子,还能救很多人的。
虽说进了当铺很是亏本,可是,留在这里只能是死物,没有任何价值,能换一点儿是一点儿。
香云看得目瞪口呆。
她觉得她家表小姐疯了……
这还是她们抠门的表小姐吗?
……
第15章
颂雅院。
“顾表妹当了自己的首饰?”,大公子楚璟长眉微蹙道。
大丫鬟柳月在一旁回道:“据说是的。表小姐当了自己一部分首饰,凑了三千两的整银。”
说实在的,顾香凝会这么做,柳月也挺吃惊的。
主要是顾香凝刚入府时那上不了台面、小家子气又贪慕虚荣的模样给她们的印象太深了。虽然,柳月已经知道顾香凝早已不是当初入府时的样子,可是,顾香凝能一口气拿出三百五十两出来,还是让顾月吃惊不小,同时也心生敬佩。
“只是,表小姐此举终是有些不妥……”,柳月有些担心道。
表小姐拿的已经比二小姐都多了,除了大小姐其它的几位小姐都被表小姐压了一头。
不是这些小姐们没有钱,而是,她们要谨遵着礼数,不能超过夫人和大小姐以及众位姐妹。
表小姐毕竟是从靖州那个小地方来的,又没有人教导她这些人情世故,会考虑不周也是有的。
大丫鬟柳月这边还在担心表小姐会不会惹怒府中众位小姐,却发现自己的主子却轻轻的笑了一下。
“大公子……?”,大丫鬟柳月有些不解。
主子在笑什么?
“你不懂……”,大公子楚璟笑容柔和,凤眸墨黑润泽,“这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儿……”
会出头将施粥放粮的事情揽下、会当掉自己的首饰只为多凑些银两让难民多吃几顿……现在想来,也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的。
她的心里怕是根本没有想过柳月所思所想的那些顾虑。
或者说……
她想过。
不过,她不会在意。
想起那只青色的荷包……
大公子楚璟的笑容便消失了,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柳月,你去拿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南熏院,一千两做为善银,五百两交给顾表妹,让她……将当掉的首饰赎回来吧……”,大公子楚璟吩咐道。
柳月一愣。
表小姐当时为了能多当些银钱,当的可是死当,是赎不回来的……
嘴唇动了动,可是,看到自家主子那双温和暖意的双眸,心中瞬间明白了。
主子不是不知道那是死当是赎不回来的,主子只是想为表小姐补上一些亏空,又怕外人会说三道四,传表小姐的流言,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
“是。”
柳月恭敬地领命退下了。
……
当一千五百两银子送至南熏院时,顾香凝是痛并快乐着的。
快乐是因为又多了一千两银子可以做善事,痛是因为大公子楚璟让她去赎回当掉的首饰。
她都死当了,怎么赎得回?!
笑容僵硬的将柳月送出南熏院,顾香凝与香云两脸懵逼,相互对望。
“奴婢当初都提醒您了,当首饰是丢府里的脸面,让您活当,日后还能赎回来……偏您贪那儿点银子,非要死当……”
“呵呵……”
香云翻着白眼,一副看你现在怎么办的样子。
顾香凝无辜又可怜地眨着眼睛,茫然无措。
她一个都要死遁的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当然是借着这个机会统统死当换钱救人啊?!
“算了……先收好吧……”,顾香凝挠了挠头,实在没办法,只能用上拖字诀了。
等她死遁跑路了这一切就了结了。
尘归尘、土归土。
就这样吧……
香云翻着白眼将这五百两银子收起来了。
……
银钱到位,国公府的下人们动作还是很迅速的。
只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便已经购买好了粮食,在城门搭好了粥铺,只等明天天亮便可施粥了。
顾香凝这三天也没闲着。
她在翻看着此次施粥放粮的账本。
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担心府中下人会贪污,以次充好什么的,国公夫人治家严谨,又是做善事,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们逃不过的,所以,他们不敢。
顾香凝翻看账本是为了熟悉京城物价。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拿着银子都没地花的伪小姐,还有比这更好的熟悉庶物的机会吗?
当然没有!
所以,还不抓紧时间看?
顾香凝连晚上都要点灯看账本。
不是顾香凝没用,这么一本薄薄的账本也要看这么些天,完全是,古人的记账方法真是难为人啊……清一色的流水账,只看得人头晕脑胀,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一天,顾香凝完全看不进去,看了就忘。
第二天,顾香凝不得不把整本账本用现代记账法‘翻译’了一遍,才能看得进去。
第三天,才终于将账本全都啃透了。
嗯……感想就是……
国公府的下人们真的没有捣鬼,账本清楚干净得很,每一笔都能对上账。
这也让顾香凝放心了。
毕竟,施粥放粮这件事儿,她是主子。
若是真出了什么贪污之事儿,肯定是先找她问责。
第二件事儿就是……大萧的粮食物价还是挺便宜的。
一文钱可买糙米三斤。
另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之类的之类的也只需百十文钱。
这四千两银子可买八千石的糙米。
看着似乎挺多,但是,据楚忠说这八千石也仅够七天之用而已……对于难民来说……杯水车薪。
顾香凝有些不敢置信。
这可是八千石的糙米啊,堆起来小山一样。
怎么会只够七天?
可是,楚忠只是淡淡地看了顾香凝一眼,便不再多解释地退下了。
在楚忠的眼中,顾香凝分明看到了一丝‘何不食肉糜’的轻视。
不过,很快,顾香凝就知道楚忠为何那样看她了……
密密麻麻的逃荒难民,就像是被割倒的稻草一般乱七八糟地伏在冰冷的泥土地,只有听到施粮放粥的声音,才会摇摇晃晃地站起,跌跌撞撞的扑向庆国公府设的粥铺。
若不是国公府的家丁们维护着秩序,怕是,他们早就冲上前来将头埋在热粥锅里贪婪的喝起来。
这是饿到极致的表现。
脑海中的想像不及现实的万一。
没有哪一刻能比此时,更能让顾香凝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里的人也是活生生的人,会生会死……而不只是一本书。
眼前这些难民……何止几千人?
怕是要上万人了。
仅仅一天,庆国府的糙米就消耗了一千石。
顾香凝这下是彻底地明白,为什么楚忠说这些粮食只能维持七天了。
在城外,不只有她们庆国公府所设的粥铺,还有其它积余人家所设的粥铺,星星点点,却是这几万难民活命的希望。
顾香凝顾不得去看都有谁家设了粥铺,这次的难民实在是太多,超过楚忠的预计,国公府带的人手不足,顾香凝都亲自下场去给难民们施粥了。
“谢谢表小姐、谢谢表小姐……”
“您真是仙女转世,菩萨心肠……”
“谢谢表小姐,谢谢庆国公府的各位主子们,您们都好人……都是好人啊……”
“给您们磕头了……好人有好报……”
……
这些扶老携幼的难民,每天都要在国府施粥后跪在粥铺周围磕头,即使顾香凝让人扶也没用。
第三天,楚忠终于又调来了足够的人手,顾香凝才能得空休息一下。
“表小姐,咱们的糙米就还剩下四千石了……”,楚忠眉头紧拧着说道。
这几天,顾香凝的表现让楚忠的观感好了许多,语气也恭敬起来。
顾香凝心中十分吃惊,“怎么会消耗得这么快?”
这才第三天,竟然就已经用掉了四千石?!不应该是每天一千石吗?
楚忠看了一眼在庆公府粥铺前排起的长长队伍,开口道:“一方面是每天新增的难民源源不断赶往京城,另一方面则是有不少城里的闲汉也混了进来……”
而且,人数还不少。
顾香凝差点没被气死。
从难民嘴里抢粮吃,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这些难民一天就凭这一碗粥吊着命,他们多喝一碗,难民就有可能活不过这一天。
“能揪出来吗?”,顾香凝一边往难民队伍中仔细看一边问着楚忠。
楚忠为难地摇了摇头。
这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并非他们庆国公会遇到。
能出来做善事的人家,拿的米也是好的,哪怕是糙米,也不是城里普通人家能日日吃得上的。
因此,基本上家家粥铺前都会有这样的人。
不只是他们这些做善事的人家,哪怕是官府设的粥铺队伍里也混有这样的人,还人数不少,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毕竟,他们只要伪装一下,而他们光是分粥发粥就已经人手不足了,哪里还能抽出人来仔细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