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值几个钱, 但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是带给吕婶子和赵婶子家的。
她见苏斯年似乎很爱吃荔枝甘露饼, 还特意给他买了一包。
海津镇的荔枝甘露饼比他们在茶馆子里吃到的还要好吃,又绵又糯,荔枝鲜味浓郁, 顾香凝觉得苏斯年一定爱吃。
想着苏斯年不久后,怕是就要搬离吕婶子的小院了, 心中还生出了几分不舍。
可是, 这几分不舍紧接着就被驿站内疯传的八卦给震得一丝儿不剩!
“你说谁?!”
“谁是状元?!”
顾香凝紧紧抓着一个车夫模样的人, 秀目圆睁,惊骇欲绝。
“状元?!当然是宸王啊……你不知道吧?从外地刚回来的?我跟你说你啊, 本届的会元苏斯年其实就是当朝四王爷啊……宸王用假名字参加科举考试, 没想到竟然拿了头名状元……啧啧……”
那人接下来说了什么, 顾香凝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脑中轰然作响, 心跳加快,喘不上气。
苏斯年竟然就是李承熙?!
这怎么可能?!
明明一个芝兰玉树、温柔清雅,一个阴冷邪肆、凉薄狠戾,这样两个气质天差地别的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是, 心底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说着,他们两个就是一个人!
否则,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
李、承、熙!
顾香凝磨着牙,心里恨恨。
这世界都欠你一个奥斯卡!
心里头恨完,又是冰似的凉……
苏斯年就是李承熙,那他是不是早已经发现她就是顾香凝了?否则,这世界这么大,为什么他就偏偏和她住在了一个院子里?
这个念头升起来的一瞬间,顾香凝差点带着她的大包小裹再度跳回前往海津镇的马车。
满脑子除了跑路就是跑路。
直到挡了别人的道儿,被推了一把,‘这位公子,你让让,挡道了……’,顾香凝才反应过来,她又忘了她现在用的是顾陌的脸。
她虽然和李承熙在吕婶子的院子里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可是,她用的一直都是顾陌这张脸。
第一次在吕婶子家的院子里见到苏斯年的时候,她就没有用真面目示人过。
而且,苏斯年来了之后,无论是客栈还是驿站的搜查就一直都没有停过,直到李承熙要考会试后,才渐渐停了下来的。
若是,李承熙一早就知道她躲在吕婶子家,何必还要浪费人力继续搜查?!
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记得她当初会敲吕婶子家的门也是凑巧,而吕婶子一开始就与她说过,她家那间院子早已经被租了出去。
也就是说李承熙为了用假身份考会试,一早就命人租好了吕婶子的院子。
是他先到而她后到。
她千方百计地想要逃开,可兜兜转转,竟然和他在一起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也只能说是……冤孽啊。
一想到李承熙应该还不知道她顾陌就是顾香凝,顾香凝的这才猛地喘上了一大口气。
可憋死她了。
就算有厚厚的脂粉掩盖也隐隐有淡红透了出来,可见,她刚才吓得有多狠了,连呼吸都忘了。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不用再跑路了?
顾香凝实在是舍不得现在这个安逸的环境。
就算她卖了银梳子再加上最近抄书的银钱,也是所剩不多的,加起来都不到一百两。
更何况,吕婶子那里她已经住得很熟了,和吕婶子以及赵婶子也有了感情,更重要的是她抄书写话本儿的工作她实在是舍不得丢。
吕婶子家还有她全部的家当呢……
她那些瓶瓶罐罐、被褥衣服、笔墨纸砚……虽说都不值几个钱,可是,她也不是刚离开庆国公府,腰缠几千两银子的顾香凝了。
破家值万贯。
顾香凝在巷子口的那家茶馆坐了一下午,心中犹豫不决。
是现在跑路?
还是再回吕婶子家继续生活在那里?
若是跑路的话,到了一个新地方,银钱又不多,安全没有保障,一切又要得重新开始……最重要的一点是,若是李承熙真的早已经认出她就是顾香凝,她还能跑得了吗?
若是他没认出她来,她还跑什么?!
左思右量,顾香凝最终决定还是回吕婶子家赌一下。
不管结果如何,理智告诉她,这是她的最优选择。
吕婶子家的院子好生安静。
静得似是没有人存在一般。
“婶子?叔?”
顾香凝走在院子中,小心翼翼地喊着,可是,没有人应声,一股莫名的不安紧紧地攥住了顾香凝的心脏。
往日里,若是她回来了,吕婶子早就会热情地迎上来嘘寒问暖了。
可是,今天小院里却静悄悄的,连一丝动静都没有。
这太反常了。
顾香凝的脸白了,脚步缓缓向门口退去……
“怎么刚回来,就想走呢?”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缱绻的声音,明明煦和柔雅,是她往日里听惯了的声音,可此时顾香凝却觉得那声音分外的可怕。
顾香凝转过身,却见不知何时,苏斯年……哦不……应该称他为李承熙正站在他的身后,她若是再退几步,就要撞进他的怀里了。
“苏……哦不……宸王……您……您怎么会在这儿?”,顾香凝挤出个笑容。
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已经知道苏斯年就是李承熙了,此时再称他为苏兄,就有高攀之嫌,顾香凝也不能假装不知道,只能称他为宸王。
其实心中的小人儿在暴风雨哭泣。
她多希望他就是温润如玉的举子苏斯年,而不是蛇精病宸王李承熙啊。
“来和你道别啊……”
宸王李承熙似是并没有发现顾香凝的僵硬不安一般,仍是风雅君子的模样。
只可惜,已经知道了他真实身份的顾香凝已经不再会被他此时的外表所骗了。李承熙就是在装得温润淡雅,他骨子里也是那个性格喜怒不定、凉薄狠戾的蛇精病。
听李承熙说是来和他道别的,顾香凝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她赌赢了。
李承熙并没有发现顾陌就是顾香凝。
“宸王客气了……”
道什么别?!
你只要麻溜滚蛋,我就不计较你的欺瞒之罪。
日后这地儿您也别再来了。
就是对我最好的道别礼物了。
只可惜这些话,顾香凝也就只敢在自己肚里说说,嘴上却不敢漏出半个字,只能一直尬笑敷衍。
可惜了她买的荔枝甘露饼,送不出去了。
那是她买给温柔的苏斯年的,不是给蛇精病的李承熙的。
“那怎么成?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了近两个多月,感情自然不同,本王还是要亲自来和你道别一下才是。”,李承熙笑得极为好看,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波光潋滟,含着钩子般,让人心颤。
顾香凝却听得心惊肉跳。
啥子感情不同?!
不要说得那么暧昧,好不好?!
“以顾贤弟的才学,若不是丢了浮票,一个二甲进士是肯定的,这实在是太可惜了……”,李承熙昳丽的脸上似满是遗憾,“这三年里,若是顾贤弟要抄书为生,实在是太耽误自己了,不若住到我宸王府里专心温书,如何?”
顾香凝吓得险些转身就逃。
住在一个院子里都差点要了她的小命了,若是,住进宸王府她有八条命都不够死的。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里住惯了,不想离开……”
顾香凝连连拒绝。
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在她的印象里,一向是只有宸王拒绝别人的份儿,可从没有人能拒绝高高在上的宸王李承熙。
她真怕李承熙恼羞成怒直接把她打晕带走。
好在李承熙并没有那样做,只是语气略有遗憾后,就不再纠结此事,就像他邀请她去他家住,只是出于礼貌这么一说而已。
可是,顾香凝的心还是放得太早了一点儿……
“既然,你不愿去我府里住,那就请我喝次茶吧……上次你不是说待你卖了《绥绥》,就请我喝茶吗?”,李承熙黯哑的声音响起。
顾香凝猛地想到她是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也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可是,她当时想请的是苏斯年,不是李承熙啊。
只是,这话,顾香凝不敢与李承熙说,甚至连拒绝都做不到。
她刚刚已经拒绝了李承熙去府里居住的要求,她没那个胆子再拒绝他第二次。
更何况这还是她之前答应了他的。
“那……好……好吧……”
顾香凝将手中的大包小裹放回了自己住的屋子,和李承熙并肩走出吕婶子的院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月间曾进进出出无数次的大门,在此刻离开的这一瞬间,顾香凝突然有了一种似乎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的不详预感。
吓得顾香凝连忙摇摇头,将这股不详的预感甩出脑子。
为了安抚自己,顾香凝随意扯了个话题,“我们去哪里喝茶?”
李承熙轻笑了下,眼底邪肆沉戾,危险得让人毛骨悚然,却又一闪而没,“既然是请我,那地点自然是我说了算……”
……
作者有话要说: 狗男主要开虐了,不过请放心,咱家香香也不是一个轻易便能让别人虐到的主儿……有虐点低的小天使可以跳过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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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捉虫
“这……这里是哪里?我……我们不是要去喝茶吗?”
望着眼前这座黑漆漆、阴森森的建筑, 顾香凝就是傻子也知道了情况不对。哪有人请人喝茶喝到了大理寺的?!因此,两腿像是钉在了地面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 身子扭成了麻花, 也不愿再前进一步, 小脸惨白。
“这里的茶不错。”
李承熙嘴角微勾,笑容妖冶又危险,伸手拎着顾香凝的衣领, 像是拎只兔子般轻松地就将顾香凝拖了进去。
顾香凝跌跌撞撞, 两眼泛着泪花, 却连哭都不敢哭,白嫩的小手死命扒着大理寺监狱的牢门,哽咽着:“宸王, 不知道在下哪里得罪了您,让您把在下往牢里扔啊……”
李承熙看着哆嗦成一团儿的顾香凝, 凤眸幽凉, 动作却极其缓慢温柔地一根儿一根儿地掰开顾香凝死扒着牢门的手指, “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儿,这么害怕做什么?”
“喝茶嘛……在哪里不是喝?”
顾香凝气得七窍生烟。
那能一样吗?!
这种地方的茶, 她敢喝吗?
万一是断头茶怎么办!?
顾香凝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抠着牢门, 不愿进去, 手指甲都要嵌进去了, 疼极了,可是,却比不得李承熙的力气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儿根儿地被从门上扒啦下去,再没有借力点, 被瞬间拖了进去,牢门上的两只恐怖狰狞狴犴咧着大嘴似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顾香凝两辈子都没有去过牢房之类的地方,刚进去,一股阴气便将她整个人包围,凉意顿时从脚底升起直至头顶,霉味混着潮气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冲进鼻腔,让人难受得几乎窒息,耳边全是让人心惊胆颤的皮鞭和惨叫之声,吓得顾香凝两眼发直,抖若筛糠。
整个人如惊弓之鸟,恍恍惚惚。
等顾香凝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李承熙拖到了大理寺监狱的最深处。
这里很黑,只有一盏油灯如豆。
顾香凝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外面传来的惨叫声和血腥气,在黑暗幽禁的加持下,这些声音宛如是从十八层地狱里传上来的一般,让人从心中生出恐惧。
“前些日子,本王府上的庶妃走失了……不知顾贤弟有没有见过她?”,李承熙笑得温柔。
顾香凝就像是被马蜂蜇了一般下意识地就回道:“我不是!我没有!没见过!”
否认三连!
等顾香凝反应过来,她不该如此说的时候,已经晚了。
纵然黑暗中,她看不太清楚李承熙脸上的神色有多阴戾,可是,她已经听见了李承熙磨牙的声音,“哦?是吗?!那就请顾贤弟在里面好好想想吧……”
牢门打开,后背被轻轻一推,顾香凝便被推进了最里间的牢房。
清脆的落锁声刺激着顾香凝的神经,心中悔恨极了。
李承熙这蛇精病铁定是发现她就是顾香凝了,否则,不会抓她来这里。
对付蛇精病不能硬着来的,否则,那是给自己找苦头吃。
若是,刚才她没有直接否认,而是,顺势认错,抱着李承熙的大腿嚎,说不定还有出去的可能,反正蛇精病想听什么,她就说什么就对了。
可是,现在晚了……
她能感觉到李承熙的心情有多阴鸷。
完蛋了!
她死定了!
“宸王,等等……宸王……你别走……”,顾香凝一手抓着狱门的栏杆,一手伸出去想要努力抓住李承熙,不让他离开,可是,距离有限,最后,顾香凝连李承熙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眼睁睁地看着李承熙决绝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