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倩哼笑一声,问他:“哦,那你钟了什么情呐。”
老姜回答:“不知道,反正我就觉得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样。”
沈倩点头没觉得他在撒谎:“那可不么,都不是一个爹妈,肯定不一样。”
老姜于是又说:“你不懂,我看她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头有光。”
沈倩更乐呵了,一拍胳膊:“你劲整这些废话,眼睛里没光的那叫美艳女尸。”
老姜忧郁起来,他觉得自己的感情无人与之分享,蹲下来只想要抽烟,“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沈倩于是也蹲下来,告诉他:“我明白啊,我怎么不明白,都是搞艺术的,你撅个腿儿我就知道你想歌唱那位古代名妓。但我明白不代表我就能同意,你比我姐小了五岁你直到不?”
老姜掐着手指一算,点头答到:“五岁不算什么,我妈比我爸大八岁。”
得,原来这一见钟情的源头出在这儿了。
沈倩于是又一叹气:“那她还是已婚你知道不?”
老姜一拍大腿:“那岂不是更好,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两经验丰富,技术共享,还能勇创生命和谐的新高峰。”
沈倩打个了嗝,觉得自己简直没耳朵听,她开始怀疑今天把沈念带过来老姜这里的正确性。
毕竟,在她看来,老姜这家伙人品虽然没什么问题,但也的确没多少定性,沈念就算真跟李少阳离婚了,再找的人,应该也得是踏踏实实能陪她过日子的,而不是这样张嘴爱情、闭嘴生命和谐的臭流氓。
沈倩于是严肃的话题继续不下去了,眼看老姜还想借着自己大诉衷情,索性起身把人拉进屋里,对着沈念介绍起来:“姐,这是老姜,刚才你们也说过话了,那你应该已经发现,他是一个高尚的人…”
老姜一听这话,胸口挺立,渐渐高兴起来。
沈倩于是又说:“…一个纯粹的人。”
老姜扯着嘴角笑笑,觉得有点儿过了。
沈倩还没消停:“…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一心向佛的人。”
老姜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沈倩最后叹一口气,总结陈词:“总之啊,他见到姑娘就想跟人家追求生命的和谐,你要不多看她两眼,明儿他就能剃度出家去。”
老姜连忙把人拦住,低声教训:“你可别他妈说了。”
但沈念一点没觉得不好,见状还在那里轻声笑了起来。
沈念人瘦,又是天生的温柔眼,眼角微微往下垂,有时候坐下来画画儿一坐就是一整天,听见声音抬头对你笑笑,清清淡淡的样子,特别让人受不了。
老姜此时看见她的样子,手脚就有些无措起来。
沈倩被这两人莫名的气氛弄得浑身直打颤,连忙走出屋子去找琳达。
琳达原本在门口跟院儿里的大妈剥着蒜。
听不远处有车子使劲踩油门的声音,便起身出去看了一眼。
李少阳今天是寻着沈念过来的,为了装逼开了辆跑车,走半道上也不知招惹了哪一位神仙,轮胎卡田梗的泥地里头了。
琳达小时候在农村里长大,比较懂得处理这样的事故,于是小跑过去,把旁边的垛子给移开,又垫了个石头在旁边的土框上。
李少阳见状发动车子,没想一下子,轮胎竟然就拔了出来。
他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琳达,眼神里带着些惊艳,想着国内这地方可的确人杰地灵,就这么个乡下破地方,竟然也能出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琳达平时挺能装的,特别在男人面前,说话声音总是放得很细,偶尔遇着口味对的男人了,她还能演一演娇弱,等感情走得差不多了,就恢复本性,挥手再见。
琳达不认识李少阳,不知道他已婚的身份,见这人衣着打扮都还不错,车子也上档次,那么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便故意抬起手指来,姿态优美而纯真的把头发撩到耳朵后面。
李少阳平时一向会玩儿,见状立马咳嗽一声,胳膊往车窗上一靠,问到:“美女,有空一起出去走走?”
琳达挑了挑眉毛,轻声回答:“我明天就要回北城上班了。”
李少阳一听更高兴了,把自己的名片掏出来,开口告诉她:“那不是正好,我也在市里面住,到时候,咱们出去喝两杯,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可得好好谢谢你。”
琳达装作惊讶的样子,拿着他的名片大叹:“哇,小哥哥你好厉害,名片怎么这么洋…”
她那个“气”还没说出来呢,看见上面写着的“李少阳”三颗大字,脸上表情一瞬间冷了下来,抬头没好气地问:“你是李少阳?沈小姐的老公?”
李少阳眼看刚刚还柔情似水的小姑娘一下变了脸,有些摸不清头脑,点头回答:“是啊,你认识我?”
琳达再一看他的车和打扮,都被气乐了,往他膝盖上一踹,咬牙切齿道:“滚吧你就,结了婚的老男人还敢在这儿跟姐玩偶遇,缺不缺德啊你。”
李少阳被踢得“啊”一声叫出来,捂着自己的膝盖,破口大骂:“你个绿茶婊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还好意思骂我?”
琳达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呸”的一声笑了起来:“老娘的确是绿茶,但老娘可当不得你这句婊。再说了,我绿茶也是因为知道在你们这些傻逼男人面前,这样装着最省事儿,老娘应付你们都不用过脑子,个缺德玩意儿,也不回去照镜子瞧瞧,自己这么一盘儿五毛钱的菜配不配得上我这杯顶级铁观音!”
李少阳气不打一处来。
他也是前几天跟哥们儿喝酒时得了“绿茶婊”这么个词儿,觉得还挺新鲜,如今被琳达这样指着鼻子一阵骂,大感失望,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上车发动了车子,直接往前面的院子里开。
只是老姜那院子的正门其实在另一头,这一边是猪圈和鸡棚的地方。
李少阳的车往那一摆,不知道打哪儿突然窜出一只母鸡扑腾着飞了过来,气势十足地站在他车子引擎盖上,两相对视一眼,咯噔一下,就那么冷不丁地下了一个蛋,然后那蛋还顺着车头咕噜咕噜往下落,最后“吧唧”一声,落在地上,碎了。
沈倩一开始是出来找琳达的,见着两人刚才那一番话也没急着过去,毕竟有些尴尬。
这会儿,见此情形,她才终于没忍住,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敲敲李少阳的窗子让他下车,满脸无奈与遗憾,掐着手指说到:“哎,李少阳啊,您看,这事儿它该怎么处理呢,毕竟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李少阳都差点没被她一句话气出病来,看了一眼地下打碎的蛋液,指着旁边的母鸡,粗着脖子喊:“什么一条鲜活的生命,这玩意儿它压根儿就没受精,这他妈就一普通鸡蛋!”
李少阳觉得自己格外有理,毕竟,没有受精、孵不出小鸡的蛋,那怎么能算是生命。
可沈倩不这么认为,她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李少阳进门了,于是提高声音,见旁边陆陆续续走出来不少村民,便越发来了戏感,眼睛一瞪,大声喊到:“哎呀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你刚来它就受惊了,怎么能够不算生命呢!”
她话音刚落,李少阳站在原地两腿一软,往后退开半步,“咯噔”一声,倒了。
第71章
琳达见状也走了上来,目露不屑。
沈倩此时充分发挥了自己身为人民艺术家的友爱团结,伸手把人拉起来,唉叹一声,沉痛说到:“你看看你这姿态,人家母鸡也没叫着让你负责,产后护理顶多也就一百来块,你怎么就吓成了这个样子。”
李少阳看一眼做了恶事还要信口胡诌的沈倩,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的裤子,轻哼一声,捂着屁股觉得自己有苦都没地儿说去。
他此时心中郁郁,倾诉无门之下,难免想到了自己那群狐朋狗友,前两天他们一起在会所里头喝着酒,那些人醉意醺醺得知自己老婆是沈家人,立马严肃告诫他——“那你老婆岂不是跟那沈家老六是堂姐妹啊?嚯,那你可得离那祖宗远点儿,千万别去招惹呐。”
李少阳那时气性十足,毫不在意地问:“为什么啊?”
那人于是咧嘴一乐,回他:“因为那厮整个儿一人来疯,她那个瘸腿的男人还特护食,你就说老丁吧,上回不过是在后台多看了两眼,夸她一句胸脯长得好,没想第二个星期就被他老子直接发配到澳洲去了,上飞机之前还被个男人压在厕所,死活要夸他两句屁股长得好,搞的老丁半个月没升旗,你说这不玩儿呢吗。”
李少阳彼时觉得自己仗着沈念的关系,好歹也算是个姐夫,并不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如今这么仔细一看,却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想着赶紧找到沈念,离这祖宗远一点儿。
李少阳想通了自己来这乡下地方的目的,一时不再跟沈倩多做纠缠,站在原地,伸着脖子,开口就喊起了沈念的名字,情感充沛,就跟那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母亲似的,字正腔圆,格外理直气壮。
可沈念现下还在屋里被老姜拉着话家常呢,两人一见如故,已经从长白山的人参长了几根须,聊到了南岭的沼泽毒蝎能根治多少顽固男科疾病。
李少阳嚎了半天嗓子没有得到回应,一时气急,“啧”上一声,便只能锁了车子自己往院儿里走。
走了没一会儿,听见那头沈念的笑声传来,便越发不高兴起来,猛地推开门帘,瞧见里面坐着一脸谄媚的老姜,立马上去抓住人家的衣领,大声喊到:“你他妈谁啊!”
老姜原本高高兴兴在逗美人笑,这会儿突然蹿出来一大老粗,浑身畜生味儿,头发还打了发胶水,笔笔直直地支棱着,格外不像个好东西,见旁边的沈念起身来拉他的胳膊,大概猜着了这人的身份,于是冷哼一声,开口问到:“你管老子是谁呢,这是老子的地儿,你来这么一出,是没受过社会主义的毒打?”
说罢,他也不跟人客气,直接右腿往前一踹,把李少阳踢在了地上。
李少阳今儿出门大抵是没看黄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膝盖都被踹两回了,小胳膊捂着小腿儿往那一趟,嘴里哼哼唧唧的,没个消停。
沈念其实挺不想搭理自己这个丈夫。
她这几日渐渐已经想通了,两人关系走到这一步,离肯定是得离,只是现在碍着老太太那一辈儿的情分还不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需得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儿的来。
路不能一下全堵死了,所以沈念此时叹一口气,还是走过去,准备把人拉起来。
只是没想李少阳在外人面前怂得很,在自个儿老婆面前倒是挺横,一甩胳膊,把人推出去半米,嘴里还在那喊着:“不要你管,我说你这几天怎么阴阳怪气的,原来是找着小情儿了,看我怎么都不顺眼呐。”
沈念被他推了一把,整个人一瞬间往后靠去,摔着了屁股,刚一开始还没感觉,等她想要支着胳膊起来的时候,突然感觉下面有一股液体流动,然后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捂着肚子,喊了起来。
沈倩跟夏蓉、琳达此时也进了屋里,见状立马打了急救电话。
李少阳原本还想过去把人抱起来,没想直接被旁边的老姜一拳头捶在地上,顺便还踹了一脚,沉声说到:“以后别他妈让我见着你。”
北城男人的大男子主义思想重,有时候粗糙起来很不是个东西,但也有优点,比如他们大多不屑于跟女人动手,特别是自个儿的媳妇儿,平时闹了矛盾,能吵吵就吵吵,吵吵不过就关起门来跪一跪搓衣板,反正家里装了孙子,只要不往外说,明儿太阳一起,他还是那个吹嘘遛马、别人跟前人五人六的大老爷们儿。
二十分钟之后,一行人赶到最近的北城市十医院里。
女医生拿着手术单出来签字。
李少阳这会儿人还是懵的,见着手术单了,皱眉问到:“医生,这孩子就不能留下来吗?”
女医生撩起眼皮瞅他一眼,兴许是见多了这样的男人,冷笑着回答:“不能,不行,不允许,按现在这情况来说,就得及时终止妊娠,要签签,不签滚蛋,给你脸了还。”
李少阳觉得国内这些医生可真是个顶个的不讲道理,服务态度极差,还喜欢拿眼白看人,往那一站跟个土匪似的,哪里像人家法国的女医生,轻言细语,好生解释,穿着时尚,还让摸小手。
他倒也不想想,国内的医生劳苦功高,手术几乎连轴转,运气不好了,还得经常见着他们这样的畜生家属,就算是有再好的脾气,那也得给磨没了。
于是医生拿着手术单进去,格外不高兴地瞪他一眼。
四十分钟之后,沈念被推了出来。
沈倩已经给她办理好入院手续,找了个单人病房。
李少阳这会儿还在为自己好不容易得到又失去的孩子伤心,沈倩不让他进病房,他显得特别不高兴,难得强硬,扬着脑袋要往里头闯,沈倩“哎哟”一声,见护士长过来,连忙大喊此人轻薄自己。
护士长今年刚满四十八,正直伟大和谐的更年期。
拿着老长一根针,对着李少阳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儿惨白的巨大门牙,脸上纹路连成一块儿,李少阳吓得当场跑开,生怕那针头扎在了自己的屁股蛋儿上。
沈倩本来还想把这事跟她大伯父说一说,只是后来被琳达给拦住,劝她等过两天,沈念这边情绪稳定了再打这个电话。
毕竟,流产一次,也得算是小月子,沈倩大伯那个脾气,雷厉风行不吃亏,要真知道了这事儿,怕是家里有的闹腾,而沈念又是个孝顺的,难免休息不好。
沈倩觉得有道理,于是当天晚上,就没有回市区,直接睡在了医院外面的小宾馆里。
姚信和今天晚上也在公司里头加班开会。
姚氏前不久在秦南的一个生产线据说出了意外事故;姚信鹏跟姚信康新搞的那个品牌“神逸”又在这时疯狂的进行市场挤压;华升科技因为杨旭咏的加入,也在做新一轮的管理层调动;姚信和一时之间忙碌得两眼发红,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块儿使。
沈倩平时一向不怎么打扰他的工作,只是今天大抵是在医院见了血,大半夜在宾馆里头醒来,心里一阵恍然,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坎儿上一个劲地挠似的,于是拿起手机,还是给那头姚信和去了个电话。
姚信和这会儿脸色阴沉,刚跟公司做评估的人发了一通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