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捂着脸想了会儿静静，而后竟直接背过身接着捣鼓东西，听不出情绪地说：“你竟然吃得下去。”
废话，不吃东西补充体力等下怎么跟你周旋？
季雨石也没想到声音会这么大，偷吃失败，索性直接三两口把面包塞进嘴里，慢慢扶着箱子站了起来。
听到李华的话，季雨石往他那边挪的脚步没停，破罐子破摔地回道：“当然，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哈。”
李华嗤鼻，“呵，还知道自己的处境。”
绵软的四肢缓缓恢复力气，季雨石越挪越快，终于来到李华一旁，拾起那条皮革。
李华早就听到动静，却不屑回头，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类似皮鞭挥动的破空声，才嘲讽地问：“怎么，吃饱了就想反抗了？”
季雨石只能使出五分力气，还不想这会就惹怒他，打着哈哈回他：“李大哥说的哪里话，我一个小女子怎么能比得过大哥你呢，我就是瞧着这块皮子不错，正适合上吊用。”
没想到这句话却激怒了男人，“你是嫌我手艺不行，想自己玩？”
李华愤怒地起身，露出身后一直在摆弄的东西，竟然是一把电锯。
“！”
唐原就只跟她说过李华手段极其残忍，可没说过这家伙残忍到用电锯……
季雨石小心地向后挪去，吞着口水哑声问：“李哥您这是……要锯木头？”
李华没有回话，从地上捡起电锯，自言自语般地重复着：“时间不多了，我要让他心爱的人连全尸都没有，我要让他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要怪就怪你那个多事的男朋友吧！”
唐原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他满心愧疚发出的短信没人回，打电话没人接。第一个电话他以为季雨石在忙，可第二个第三个仍然杳杳无音，唐原一下就慌了。
他知道季雨石不是会闹小脾气的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早上打电话把唐原催到警局的小王在一旁举着面包狼吞虎咽，见唐原一直盯着手机却不吃东西，嘴里嚼着面包喊他：“唐哥你怎么不吃啊？等会还要开会呢，现在不吃东西晚上怎么加班去抓李华那家伙啊！”
李华，李华！
李华越狱，雨石失联，一定是那个变。态对雨石下手了！
李华那个睚眦必报的小人逃出监狱一定会想方设法报复把他抓起来的自己，他出门时竟然忘记提醒雨石小心！
唐原猛然回神，疯子一样拔腿冲出办公室。
冲出警局，唐原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顾，往日清晰冷静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直以为自己多么坚强冷静，原来只是因为不够在乎。原来当最重要的人遇到危险时，他也只是一个六神无主的窝囊废。
唐原立在原地，双拳紧握强迫自己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分析，才能找到雨石。
右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一直攥在掌心的手机被捏得几乎碎裂。
“对，手机……定位……”唐原猛然想起自己和季雨石绑定了定位系统，他能获取对方的位置。
小王担心地追出来时，一出门就看到顶头上司站在拥挤的车流里，立时惊出一身冷汗，差点被嘴里的面包噎死。
冒着冒犯上司的危险把唐原从车流里扯出来，小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唐原扔到了警车里，警官大人坐在一旁摆弄着手机，语气焦急地命令：“去新景超市，快！”
如何把警车开成飞车暂且不提，反正下车时小王只觉得活着真好。
唐原冲进超市，胖乎乎的老板娘热情地打招呼：“小唐自己下来买东西啊，小季咋样啦？去医院看过了吗？”
正举着手机四处定位的唐原猛然回头，眼珠通红地瞪向老板娘，“小季，医院？”
老板娘吓得倒退三步，“是，是早上那会，小季突然在店里晕倒，幸亏她叔叔，对她叔叔，瘦瘦高高的，把她扶出去了，说是老毛病了去医院看看就行。”
唐原咬紧牙关没有说话，终于在面包底下翻出了季雨石的手机。
小王停好车赶过来时，就见唐原阎王一样捏着两个手机站在货架中间，旁边是面色煞白不敢说话的老板娘。
“怎么了唐哥？出什么事了？”
“回警局，把这一片早上的监控录像都调出来。”唐原垂着头，声音暗哑。
小王心里一紧，追问：“到底怎么了？是有李华的踪迹了吗？”
“去他。妈。的李华！”唐原突然爆发，又瞬间冷静，厉声喝道：“他挟持了我的妻子，现在、立刻回警局！”
在录像上李华的行踪异常醒目，可以说对方根本就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明目张胆的劫人，大摇大摆的上车，一路开到东郊的废旧工厂，甚至还遵纪守法地等了红灯。
无一不反常的行为让警局众人不由心惊胆颤，小王抓紧安全带偷偷看向一旁把车开成生死时速的唐原，心里暗暗祈祷唐嫂子一定要平安无事。
李华开了近一小时的车程，唐原只用了十分钟就开完了，等车停到工厂大门前的时候，小王和另一个组员扑下车不停干呕。
“呕，什么声音呕？”小王耳尖，延绵不绝的恶心感也没堵住他的嘴。
几人也都听到，隐约从里面传出嗡嗡的轰鸣声和啪啪啪的抽打声，脸上具是一片凝重。
唐原紧张得额上满是汗水，咬牙冲进工厂，却猛地在门口顿住脚步。
“雨石……”
第51章 番外 下
唐原站在工厂门口， 夕阳将颤抖的高大的身躯染成血色。
紧追而来的小王心里咯噔一声，“唐哥，节哀啊唐哥！”
“唐哥嫂子她……”两人快步跑到唐原身边， 不知该如何安慰痛失至爱的男人。
在他们看来， 弱女子遇上杀人魔， 必定凶多吉少， 只是不知如何开口让唐原面对现实。
捉到杀人魔的英雄却因此痛失爱妻……
夕阳下，废弃工厂门前一片沉默， 小王二人眼含热泪地看着那个低头沉默的男人，无语凝噎。
清脆的女声突然从里面传来，打破凝重的气氛，“哎呀，原原你可算来了， 还傻站那干嘛，快来扶我歇会。”
季雨石一只脚踩着早被抽晕过去的瘦高男人， 左手揉着腰，右手还捏着条灰不拉几的破皮条在那抖来抖去，“好久不用鞭子，才几下就累坏我了。”
几步远的地方， 还有一台老式电锯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嗡鸣着， 荡起阵阵烟尘。
小王二人眼泪还没消退，此时灰头土脸的季雨石在他们眼里仿佛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不愧是唐哥的老婆，这魄力、这武力，竟然把电锯杀人狂干翻了！
唐原垂着头站在门口， 突然用手抹了把脸， 迈开大步过去一把把还在嘟囔着“老了老了，身子骨不如从前了”的女人搂在怀里。
“雨石……”闷在她颈窝的男人声音里竟带着鼻音。
季雨石还在没心没肺地笑着， 嘚瑟着自己宝刀未老，你师父还是你师父。
突然听到男人脆弱哽咽的声音，心脏也跟着一痛。此时的唐原，和初见时唐府的那个小男孩像极了。
“原原乖啊，你看师父父我好的很哦，没事了没事了，我可是紫霞宗的师叔祖噢，那么一个小喽啰我挥挥手就灭掉啦～”
女人温柔地在唐原背上轻抚，把门口几个人看得目瞪口呆：什么跟什么，到底谁被绑架了？怎么唐哥一副小媳妇样被大嫂安慰啊？
把像块抹布一样瘫在地上的李华绑好，和凶器电锯一起扔上后备箱。小王和组员目不斜视地坐在正副驾驶上，耳朵却支棱老高地偷听后面的对话。
“你就穿这身去没事，都这么晚了，回去换完衣服咱爸妈都睡觉了！”
“这这这太不隆重了，而且我买的礼品都还在家放着……”
“哎呀都说了不要见外，我爸妈不是那种人，肯定会喜欢咱们原原的！”
小王和组员面面相觑：还说什么妻子，这是刚要去见家长呦。
·
季雨石父母家是老小区，二老就住一楼，一进单元门左手边那户就是。
俩人赶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期间季父打来一个电话，表示惊喜再不来他和季母就要先饿得西去，这让本就紧张的唐原慌上加慌。
季雨石敲敲门，一回头就见唐原拎着从小区门口买来的礼品，慌得鼻尖都沁出了冷汗。
季雨石回头偷笑，好久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唐原了，正这么想着，屋里传来季父中气十足的声音：“这都几点了，再不回来我和你妈都要先吃了。”
门一打开，季父就愣住了。
任谁一开门见到自家孩子身后跟着个一身制服的警察，估计都得吓一跳。
季父脑门上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慌张地扯过季雨石挡在身后，对着穿着警服的唐原讪笑，“警察先生您这么晚了找我们有什么事？我老季家几代都本本分分，就这个丫头不争气，不过也就是懒点馋点宅点，应该不犯法吧。”
唐原本就紧张得很，刚见面又被未来的岳父一通质问，大脑一片空白当即就鞠了一躬，“爸爸好！”
季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瞄向厨房，正瞅到季母举着菜刀好奇地往外看，赶忙气急败坏地大吼：“臭小子，谁是你爸！”
老季家的餐桌上一片“祥和”。
不大的方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两肉两素都是季雨石爱吃的家常菜。
季家母女俩坐在餐桌一边有说有笑，除了季母时不时投向对面的好奇眼神外一切如常。
坐在餐桌对面的唐原就没那么好运了，偷着瞅瞅板着脸夹菜的季父，唐原鼓起勇气，在季雨石鼓励的目光中开口：“伯父您好，我叫唐原，您叫我小原就行。”
季父矜持地挑了块鸡腿放到季母碗里，这才放下筷子看着唐原，面无表情地问道：“小原是吧，你和我家雨石认识多久了？”
唐原学着季父的样子把另一个鸡腿放到季雨石碗里，呆头呆脑地回：“我们认识快一百……”
季雨石在桌下狠狠踩上唐原的脚，这呆头鹅，往常多聪明一个人怎么见到她老爸就傻了。
唐原忍着痛艰辛地说：“我和雨石认识两年多了。”
“喔，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季父又往季母碗里放了个鸡翅。
唐原照样把另一个鸡翅夹给季雨石，“快两年了。”
“……才认识半年就处上了？”盯着所剩无几的烧鸡挑了半晌，季父给季母夹了块鸡脖子。
唐原刚举筷，季雨石忍无可忍地打断对面毫无营养的对话，先是对唐原说了句：“你要敢给我夹脖子我就跟你急。”
又转头看向一脸高深莫测的季父，无奈极了，“爸你干什么呢，你就不怕把女儿好不容易领回来的男朋友给吓跑了！”
季爸爸变脸似的筷子一撂脸一横，“他敢！我就是想看看这个连见家长都迟到的臭小子到底配不配得上我们雨石！”
季雨石还没吱声，唐原急得差点跪地认错，“都怪晚辈，是我思虑不周才害得雨石被绑架，您别凶雨石，您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绑，绑架！？”季父的脸呆了，季母筷子上的鸡脖子掉了。
看着面前的惨烈现场，季雨石仿佛看到即将发生的家庭大战。
忙一把把唐原扯到身后，插科打诨地对仍在呆滞中的父母解释，“别听这个呆子瞎说，我就是故意跟李华去玩了一圈，那个弱鸡垃圾得很，被我几鞭子就撂倒了！”
“李华？那个杀人犯李华！？”季父激动得差点把桌子掀了。
季父退休后没什么别的爱好，打牌溜鸟之余，唯独各种新闻是他每天必看的。
前一阵他刚在天天说法频道看完《变。态杀人魔终逃不过法网恢恢，帅气警官弘扬正义》。整个新闻纪录片拍的跟电影似的，情节跌宕起伏，等李华终于被逮捕，季父还跟着掉了几滴激动的泪水，差点摇身一变成为小警官的粉丝。
唐原跪在地上垂头认错，预想中的责打没有，倒是立即被一双厚实的大手扶了起来，“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还跪地上了？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多凉啊。”
季父笑脸莹莹地把唐原从地板扶起按回座位上，和蔼得像邻家老伯，“小原啊，看你这身衣服你是当警察的吧？”
唐原受宠若惊，语无伦次，“是的！我，我在总局工作。”
“喔……”季父脸上笑容更盛，把唐原夹给季雨石的鸡腿夹回唐原碗里，“小原吃鸡腿。”
季雨石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她以前可不知道自己老爸特长是变脸。
看着碗里的鸡腿被夹走，季雨石无语极了，“爸，被李华绑架的是我……”
“哎呀你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嘛，吃饭去别打扰我和女婿聊天！”季父毫无父女亲情地大手一挥赶跑季雨石，回过头继续笑成一朵老菊花，“小原啊，你是不是两个月前抓到李华的那个年轻英雄啊。”
唐原别扭极了，六神无主地看向无奈看着他们的季雨石，见对方点点头，他才挺直腰板答道：“保护人民是我的职责，没有什么英雄不英雄，抓到李华是我应该做的。”
季父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眼神像两道x光一样上下打量唐原，把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
瞧了半晌，季父突然一把拉住唐原的双手握在掌心上下摇晃，“你可比纪录片里那个演你的小演员好看多了，往这一坐就自带着一身正气。我家雨石能找到你这样的男朋友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对了，你们哪天结婚？”
“啊？”
唐原吓了一跳。
“哎呀还没定吗？依我看啊这个月九号就挺好，现在九月三号，还有几天准备，到时候九月九，长长久久，小原啊你说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