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悬放在她领子上的手变得如同刀一般,让她担惊受怕起来。
电梯停在教学楼最顶层。
缪弦乖巧得像个静止的表情包被拎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沈悬松了手,解开袖口的扣子,将袖子捋到手肘处,露出修长骨感一截手臂。
他敲敲门旁的柜子,脚步并未停留地向办公桌走去:“出去吧。”
他这话大概率不是对她说的,但是……
“好嘞!”缪弦扭头就要跑。
“你试试?”沈悬从桌上拿起一本书,抬眼盯着缪弦。
试试就逝世,他的眼神在这么告诉她。
她保持微笑,乖巧地站定。
柜门被缓缓推开,走出来的人竟然是血泪。
她朝血泪瞪眼:你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要不是你我至于被抓到这儿来吗?
然而鲁迅说得好,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血泪看不懂她的意思。
他对着缪弦欲言又止,要多怂有多怂地缩起脑袋离开办公室,做口型:“我就在门口。”
然后他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门带上了。
偌大的办公室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树梢的声音。
“春眠不觉晓。”念诗的声音,比风声更温润柔和。
沈悬靠在办公桌前,一手撑在办公桌上,一手拿书:“跟我念。”
缪弦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春……春眠不觉晓?”
这是在玩什么?
难不成他想玩《刺|激!高中生和校长的办公室念诗play.a.vi》?
让她背诗,背不出来就……
缪弦情不自禁地默默后退到门口。
如果能让时光倒流,她要放弃寻找血泪。她就是想做这么一个明哲保身,冷血无情的新任杀马特女王。
沈悬执书走到窗前,如同古代文人:“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他念一句,缪弦跟着念一句。
念罢,他眺望窗外花瓣纷飞的樱花大道,问道:“你懂了吗?”
懂什么?缪弦:“懂了。”
沈悬嗤笑一声,笑她的不懂装懂。
他丢给她一个名牌:“懂了就回去吧。你的逃课处分明天会公布的。”
缪弦接住名牌,是一个樱花状的名牌。
牌上名字是张丽丽,应该是血泪无意间落下的。
这……就完了?难不成他只是个帮她找血泪的带路NPC?
缪弦:我好懊恼,我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脑子里充满了黄|色废料的小傻瓜。
缪弦认真道:“打扰您了校长,我这就走。”
随即脚底抹油跑出了办公室。
血泪在办公室门口等待。
一听到开门动静,他吓得浑身哆嗦。见是缪弦,才稍稍放松,神情严肃深沉:“女王,有个长得有点像你的人要杀我。”
缪弦与他往教学楼走,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在缪弦离开之后经历的事。
“你走之后,我刚要出教室,就被人拦住了。她的脸长得跟你几乎一模一样,但是由于她没有像你一样美丽的彩虹长发,所以显得她很平平无奇。”
缪弦:“……”
虽然知道沈悬那长相在杀马特们的眼里也叫平平无奇,但她还是觉得有被攻击到。
“她笑眯眯地靠近我,说话妖媚得很,像是想勾引我。但是我心里只有女王呀!所以我义正言辞地对她说,她配不上我,我要为了女王守身如玉!她因为得不到我,就生气了。”
缪弦:“……”你确定不是被你这话侮辱而生气的?
“然后她就开始追杀我,我一路逃,脑子里突然出现那个校长的声音,叫我躲到这里来,我就过来了。那个人没过来,就站在楼梯口那儿盯着我。她的眼神,很可怕,充满了嫉妒……”
血泪抱住缪弦的胳膊蹭:“女王,怎么办?我为了你惹下了情债,她一定还会再来杀我的。而且她肯定很嫉妒我对你的爱,她会对你下手的。”
缪弦沉思片刻,抽走胳膊:“那你这段时间就跟紧我,想个办法放了学也不要和我分开。”
看来这个世界的沈悬,比起那个富豪沈悬,虽然可怕了点,但依旧还是个好人。
至于那个长得跟她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难道这个里世界,也有一个她?
还是有人变成了她的样子,只是没能变出她这头玛丽苏长发?
里世界有太多未知数。
缪弦不敢再掉以轻心,与血泪一起回了班级,编了个借口说血泪在马桶上睡着了,一直到现在才醒。
鉴于血泪世界首富之女的身份,老师也没敢骂他。
两人安安分分地度过了下午,就连上厕所都要一起去。
只不过是一个在外面等,一个在里面上。
放学铃声响起,缪弦坐在位置上不动,观察原住民们的举动。
别人收书她才收书,别人起身她才起身。
原住民们脸上满是欢心雀跃,就像幼儿园里熬到下午茶的孩子们,三五成群地结伴离开教室。
“这次我一定要买到羊脸肉才行。”女生拿着镜子掰自己脸上发黑的腐肉,对小姐妹说:“上周去迟了,我只买到小腿肉,对脸上皮肤的修复效果太差劲了。”
“那你还不快走,等去晚了,没准儿脸肉又要被人抢光了。”
几个女生一听,纷纷小跑起来。
男生叽叽喳喳地说要买腿肉,腿肉也不好抢,亦是争先恐后。
原住民学生买羊肉的地方是在食堂二楼。
缪弦刚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就闻到一股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屏住呼吸,叫血泪站在门口,自己探头进去看了一眼。
如林的白皮红肉挂在房顶上,有的还未被剖开,能看出生前模样。
有学生惊喜道:“天,哪来这么新鲜的羊!”
缪弦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酸水几乎涌到喉咙。
她拽着血泪佯装镇定地走下二楼。
血泪在这么多原住民的注视下即便好奇也不敢问。
缪弦远离食堂,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二楼食堂的画面却像刻在了脑海中一样,怎么也挥之不去。
血泪默默扶住缪弦隐隐发软的身子,小声问:“女王,怎么了?”
缪弦一次又一次忍下呕吐的欲望,抓紧血泪的胳膊,低声道:“羊……是人。”
血泪大脑轰得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嗡嗡响。
“丽丽公主,你怎么……难道你真的喜欢那个穷酸的臭小子?!”
黄豆豆从二楼食堂出来,看见缪弦与血泪靠在一起,剔牙的动作都僵住了。
缪弦与血泪闻声,齐齐看向他。
他脸上不再是腐烂到能露出牙,眼珠子也好好地镶嵌在眼眶里。
二人眼里映出一个皮肤虽然死白,但长相还算英俊的少年。
他们是怪物,套着人皮。
“羊”,是他们修复身体的补给品。
血泪面露惊恐,两眼一翻白,几乎要晕过去。
缪弦狠狠掐他腰要他保持清醒,努力摆出高冷姿态:“雨女无瓜。”
太紧张了,口音都出来了。
缪弦恨不得穿越回去,再重说一遍。
第八章
“你!”黄豆豆欲言又止,嘴角扯了扯,率领众小弟离开。
眼下更要紧的问题是,这里的原住民们吃“羊”。
缪弦没管他。深吸口气,领着血泪返回二楼。
她和血泪不会吃“羊”,但她需要相关情报。
二楼血腥味弥漫,真真是骨池肉林。
血泪的承受能力没有缪弦强,被浓重的气味冲得眼泪汪汪,几度差点晕过去,全靠缪弦掐他以保持清醒。
他们在角落的靠窗位置偷听。
大概从别人谈论的回宿舍,修复之类的话中,了解到一些事情:
这个世界有专门的“羊”场,专门养“羊”。
“羊”每周三会在学校里卖一次。
吃一次“羊”能暂时修复他们腐烂的身体,而且是缺哪儿吃哪儿的效果最好。
修复好的身体会在一周内,进入一个新的腐烂轮回。
学校的学生不再是每天被接回家,而是集体住宿,一学期结束才有机会回家。
学生们还都提到了校长现在学校,互相提醒不能再随便浪,不然就要旗杆上见,一周都不会有日子过。
听他们谈起校长,缪弦心中五味杂陈。
食堂卖“羊”,沈悬身为校长,肯定是知道的。
那他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走出食堂,缪弦的思维如同一团乱麻。
天色愈晚,夕阳坠落。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苍穹便成了青黑色,淡淡雾气在校园中弥漫开来,为这天地间笼上一层迷蒙的纱。
白天那群腐烂的身子,到了此刻已全部变得与常人无异。
只是缪弦觉着这样完好无损的他们,比腐烂时可怕得多。
广播里响起一声“叮咚”,温柔的女声回荡在学校内各个角落:“亲爱的同学们,老师们,请在六点前回到宿舍,违者后果自负。”
回到宿舍?她和血泪都不知道住哪间,根本没法儿回。
还不如等人来找他们,再仗着血泪的世界首富之女身份,让人把他们送回去。
缪弦拽着血泪跑到校长办公室,蹑手蹑脚地推开一条门缝,确定办公室里没人,拉着血泪进来。
白天时她就发现了,校长室是全校视野最开阔的地方。
能从两面的窗户和阳台,俯瞰整个校园的情况。
“今天,是快乐的一天,也是悲伤的一天。大家要相信,真正美好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玄光会的成员们,正在为此而努力。”
广播里的女声开始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原住民们全进入了住宿楼。
一时间遍地血迹的校园变得如同荒废多年的鬼校般空旷。
广播里传出滴答滴答的水声,断断续续,凑成一首乐曲。
校园里响起念经般的絮语,一排排烛火晃动着从宿舍楼中出来。
缪弦半蹲在阳台围墙下,只露出双眼睛查看外面的情况。
校园内的雾气渐渐浓重,隐隐约约被染上淡淡粉色,掺杂着一股甜丝丝的香味。
“恩赐之子已经选出来了!”广播里的女声陡然激昂起来,“让我们一起祈祷,感恩玄光神的庇佑!”
那排烛火围成了一个圈,照亮了圈中的纯白的物体。
缪弦离烛火有些远,看不清圈中是什么。
广播里播放起了诡异如经文般的吟诵,那火圈也逐步在向后山靠近。
雾中甜味也愈发浓重,嗅入鼻中后,仿佛喉咙里都会变成甜的。
雾中的粉色也愈发明显,渐渐如同漫天飘飞的粉色尘埃,掩盖住了这夜空下发生的一切。
她身边传来酣睡之声。
缪弦的头脑晕沉沉的,动作如同僵化了一般转过头去,就见血泪躺在地板上睡得正香。
这雾有问题。
等她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浑身无力地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静谧之中听见门锁转动。
一个女人打开了校长室的门。
女人有着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微笑着站在门外。
下一秒,黑暗将她吞噬。
有些许光亮,如萤火虫般飞舞,驱赶了眼前的黑暗。
身子上的沉重也不复存在。
缪弦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电脑,熟悉的摆设。
她跳下床,对着全身镜照了照。
镜子里的她穿着一身皮卡丘睡衣,有一头及肩黑发,脸上带着常年熬夜的疲惫。
没有七彩头发,完美!
幸好一切都是梦。
她还以为她要死在那个长得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手里了。
缪弦仍有些心悸,总觉得心脏像被别人捏在了手里一样恐惧。
女人的面孔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
那张脸很怪异。
乍一看就是她的脸,可却又有点说不出的不一样。
缪弦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眉眼?鼻子?嘴巴?
都不是……
镜子里的她眨眼间换上了一身黑色晚礼裙,妆容精致,仪态端庄。
她唇角上扬,举起手,手指动了动,像在打招呼:“嗨。”
缪弦眼前再次一黑,就听见耳边不断有人热切地呼唤她。
睁开眼,四名陌生的精壮少年只穿着裤衩,围在她床前。
他们纷纷对她展示出他们的八块腹肌,用灼热的目光盯着她。
有一位甚至对她进行了亲切的清晨问候:
“冷斯勒你有病啊!才五点钟你吵你妈哔——啊!”
缪弦茫然地四下打量。
透过四位少年身体的缝隙,她看见黄豆豆坐在她对面的床上。
黄豆豆穿着丝绸睡衣,嗤笑道:“昨天不是还得意得很嘛?今天一大早就傻了?”
哦对……她穿越了。现在在拯救她的笔下世界。
昨晚的事在她脑海中闪回。
缪弦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脸。
黄豆豆等人又钻回被子里继续睡,嘴里叽叽咕咕地问候着她的家人。
缪弦站在阳台眺望。
天刚蒙蒙亮,天地之间一片青白,有鸟鸣如乐声般清脆。
大雾散去,凌冽寒意刺骨。
地面与树梢皆湿漉漉的,雨水将昨晚的一切冲刷得了无痕迹。
点开系统页面的大列表,血泪名字后面显示存活。
她安下了心,又迫切地想要去和血泪汇合,想知道昨晚她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时间离开宿舍,还不知道又回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系统提醒过她,要她留意玄光会。
而昨晚的广播,就提到了玄光会。还有什么祭品,玄光神……
听起来,玄光会像一个宗教。
时间在思考时总是悄然流逝。
清晨六点,伴随着校园广播里的诡异音乐,全校师生都起床了。
广播中传出中气十足的女声,与昨晚那位的嗓音完全不同:“喂喂,都听得见吗?啊,那我开始说了。亲爱的同学们,老师们,我是你们的副校长,下面广播几条处分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