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本能, 也是数年不忘的执念。
知瑶还在看着他，少年眉目清隽，容貌像是工笔画那样清晰浅淡又清冷。
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却很温柔。
容清桦问她要手机, 他比的是手势，知瑶半天才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抵过去了之后, 看他细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跳动了几下，又递给她。
知瑶其实有点儿恼怒，她小声的抗议，“我知道手机怎么说。”
她的中文没有这么差到离谱。
容清桦失笑。
他笑起来也很好看。
知瑶后知后觉的想，通讯录多增加了一个名字, 上面是写的是容清桦。
和他大提琴包上镀金的那串漂亮的花体名字一模一样。
“如果有困难，打这个电话。”他刻意放慢了声音，看着她，似乎在确认她听清了没有，直到知瑶犹犹豫豫的点头，才笑着说，“路上小心。”
直到出租车开了，知瑶还是觉得脸有点儿热。
她打开窗户，朝后看的时候，背着大提琴包的少年一直在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奇怪的人。
知瑶想。
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却真的很温柔。
她咬了咬唇，念了一遍，发现还是有些生涩拗口。
……还是白桦树好记，知瑶心想。
知瑶回家的时候，知意似乎还没回来。
她推开门，看向了一团糟的客厅，知意从来都不会收拾屋子，她的衣服到处乱放，沙发上甚至摆着一条真丝方巾，知瑶隐约有点儿印象。
这好像是束在方包提手上的。
知瑶头疼，她没在客厅找到知意的包，但是在盥洗室的水池里发现了，正浸没在水里……知瑶两根手指捻着拎了出来。
她只希望知意还能找到个一模一样的，不然她又要嘟囔好几天了。
窗户也没打开，过一宿，屋子里的空气都沉闷闷的。
垃圾没倒，厨房里的碗也没洗。
而且从垃圾桶里吃剩下的食物残渣来看，知意昨天叫的是披萨。
知瑶：“……”
知意简直比她还像是个小孩子。
也难怪外祖父走的时候还在担心她要怎么办。
在打电话给小时工之前，容清桦先微信给她发了一条短信，问她到家了吗。
还很少有人这么关心她。
知意通常忘记了她还在外面的事情，就算是担心，也是直接打电话过来，这种到家了发短信报点的事情，知瑶还是第一次体验。
她觉得有点儿新奇，又不知道回什么给他。
纠结了一会，回了到了。
又觉得不够，半天补了个笑脸回去。
只是这个笑脸看起来有点儿怪怪的……？
容清桦：“……”
他看着这个著名阴阳人表情，神情复杂，又有点儿想笑。
知瑶肯定不知道这个普普通通的表情，实际上看起来有多么的嘲讽。
知瑶等了一会儿，发现他回了个表情包。
可可爱爱的小人捧心心。
知瑶咬着唇心想，这么……这么少女的吗？
虽然这么想，但是她非常诚实的快速手机保存了下来，只不过，知瑶估计自己肯定是用不出去了。
知瑶给小时工打完电话，回过头来发现他问她在干什么。
时间显示是在二十多分钟之前了。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快的回答他在准备收拾屋子和点外卖。
结果容清桦那边简直是秒回。
知瑶都怀疑他是不是盯着手机盯了这么久。
后来一想觉得这个猜测实在是有点儿自恋，又有些赧然，人家说不准是玩手机玩到现在，刚好看见了呢。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容清桦还真就是盯着手机一直盯到了现在。
容清桦那边给她了一长串的建议。
知瑶看见这么多文字就觉得头大，她的口语比书面语可好多了，一边打开翻译器，一边准备回，结果他又发了俄文版的过来。
知瑶：“……”
她盯着那几行字。
总感觉容清桦的俄文比她还好。
他还给她列了书单，双语版的，标明了购买链接或借阅的地址。
最后又回了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
这回是小人捧花花。
知瑶盯着那个表情包，再回想起容清桦那张清冷的俊秀面孔，忍不住咬着嘴唇笑了。
她今天的心情本来挺糟糕的。
但是现在突然觉得好了一点儿。
知瑶想发谢谢给他，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太好，但是表情包又——微信自动出来的表情包是只小兔子鞠躬着说谢谢，知瑶捂着脸没好意思发出去。
最后她发了一条语音给容清桦。
女孩儿软软的对他说了一声谢谢你。
可可爱爱。
像是小棉花糖。
容清桦听了一遍又一遍，没忍住逐渐勾起的唇角。
他后倾的倒在沙发上，手掌挡住自己的眼睛，心想这个绿眼睛的小姑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被他拐回家呢？
他等了她好久好久，几乎都等到绝望。
幸好，这辈子大概不需要和她再次分隔两地。
知瑶一边给阳台的绿萝浇水，一边回容清桦的信息，直到红裙高跟鞋的女人打开门。她弯下腰，随手将钥匙搁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一束花。
新鲜的花。
知瑶面无表情的想。
“是容清止送给你的吗？”知瑶冷冷地说。
知意吓了一跳，见到她下意识的笑了起来：“你回家了瑶瑶，昨晚睡得好吗？”
知意将花搁在地上。
走过来亲了亲她的侧脸。
知瑶闷声闷气的回答她还不错，也回抱了一下知意。
知意发现了她有点不高兴，她的笑容显得有点尴尬：“……我不知道你在家，不然我一定不会带回来。”
“我觉得送花是很蠢的事情。”知瑶说：“因为派不上任何用场，最多只能装饰花瓶，而你的花瓶里常年都是假花。”
就算有真花也是枯萎的。
知意从来都不会打理自己的花瓶。
知意讪讪地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她有点儿为难：“别这样讨厌他好吗瑶瑶？”
“我今天去找过他了。”知瑶说。
她看了一眼被丢到垃圾桶里的花束：“所以我想这大概不是他挑来送你的。”
知瑶觉得八成那个男人送给知意的所有礼物都是秘书挑的。
知意可能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这么看见她生气了就毫不犹豫的丢掉。
她真不明白，都这样了知意为什么还觉得是真爱。
知意转过头来，讶异的看着她：“什么？”
她有点儿弄不清楚情况，下意识地重问了一遍：“你去找过他了？他说了什么？”
知瑶冷淡地说：“是的，我去找过他了。”
第42章 男主重生回来了
知意的表情有点儿慌乱。
尽管她很快就转过了身, 装作去合上窗户, 但知瑶还是看见了她蹙起的眉尖, 她面无表情地在知意背后说：“我才刚刚打开窗户透气。”
知意吓了一跳，她连忙将窗户拉开。
然后讪讪地看着比自己还要矮一点儿的女儿。
“我爱你，妈妈。”知瑶说：“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知意的神情很复杂：“我觉得……他很好。”
“为什么？”知瑶追问她。
她往前走了一步, 知意就往后退了一步。
知意大概是条件反射, 但是知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并不是逼迫母亲的那一个,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知意能够幸福, 但现在看起来, 她简直像是个坏人。
“你……”知瑶觉得自己没什么话好讲。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放松了紧紧攥起的拳头，喃喃道：“我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你一定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他肯定会背叛你的, 就像我爸爸一样。”
为什么一定要在垃圾桶里捡男朋友啊！！
知意犹豫了很久，才慢慢的挪过来，大概是想抱她。
但知瑶拒绝了她, 她抬起头看着母亲：“你不能找个更好的男朋友吗？”
知意：“……我很抱歉。”
知瑶心烦意乱，她不想逼迫知意。
但看起来她确实是咄咄逼人的那一个。
“我们暂时不聊这个话题了。”知瑶做了个中止的手势，她尽量想让自己冷静一点, 也不要看起来这么冷漠：“……你吃饭了吗？”
知意本来想说吃过了。
但是她张了张口，最后变成了没有。
她期待的看着知瑶：“我给你做点什么好吗？沙拉和三明治？”
知瑶叹气。
妈妈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小心翼翼的问她：“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但是厨房……”
知瑶开始皱起眉头，她看着app上显示的地址, 家政还没来，厨房一片狼藉，今天本来是一周一次的家政时间：“我们还是出去吃饭？”
知意高兴的说好。
但最后出来的是四个人。
裴念和徐珍雅在楼下等她们，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总是闲不住，在小区里的小孩儿玩接球，看见知瑶下来了，裴念笑了起来。
他在小男孩们仰慕的目光中，精准无误的投进球框，就跑了上来，“瑶瑶，干妈请客吗？”
知意的笑容有点儿勉强，但还是很温柔的和裴念说：“念念想吃什么？”
徐珍雅看出来了不对劲，给了裴念一手肘。
裴念吃痛的叫了一声，瞪视自己亲妈。
知瑶走在前面，走得飞快，她板着一张小脸，唇抿成一条线。
裴念三两步追上她：“怎么了瑶瑶？”
知瑶余光瞥过身后，徐珍雅正拉着知意聊天。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你这么冷若冰霜的，谁招你了？”裴念好奇地看着她。
“什么冰？”知瑶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睁大了一点儿眼睛：“哪里有冰？”
“比喻，”裴念说：“你板着脸很吓人的。”
“那你就离我远一点。”知瑶气呼呼的推开他。
但是裴念不肯，不仅不走开，还故意挡在她前面，知瑶瞪他：“你干嘛啊？”
“这句最标准，你该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裴念说。
知瑶愣了一下，她睨裴念一眼：“你好烦啊。”
裴念安静了一会儿。
知瑶本来以为他去后面了。
谁知道他突然冒出来，幽幽地在她背后说：“我懂了，你这叫迁怒。”
知瑶：“……”
知瑶瞪着他。
她使劲掐裴念的脸蛋，裴念不敢推开她，就只好故意发出很大的抽气声，来显示自己被她掐疼了，但是知瑶一点儿也没松手。
“我这就是迁怒，笨蛋念念。”知瑶说，她现在其实没法绷着脸了，因为裴念正在朝她嘶牙咧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把整张脸撕下来了呢。
知瑶扭过头去，不想承认自己被逗笑了：“离我远一点儿。”
裴念揉着自己被掐红的脸，含糊地说：“我不，你掐都掐了，我再走，亏死了。”
知瑶瞅他一眼。
笑意从眼底冒出来。
知瑶闷声闷气的嘟囔：“笨蛋念念。”
裴念不以为然，还接她的话，超大声的欸了一声。
徐珍雅见两小破孩子在前面傻乐，终于忍不住问知意：“怎么了，瑶瑶怎么这么生气？她不是挺懂事的吗？”
知意蹙起眉尖。
徐珍雅头疼的按住太阳穴。
知意是真的漂亮，就她现在这模样，要是换了个男人在这，只怕心都恨不得挖出来给她。
但她爸妈没教好也是真的。
有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还有这么天真的个性。
徐珍雅真担心哪天一不留神知意就被人骗了——她觉得这太正常了。
“瑶瑶说她今天……她今天去见容清止了。”
知意垂着眼睫，像是一尊忧郁中的维纳斯像：“我还没见过她这么冷漠的时候，瑶瑶希望我和他分手。”
徐珍雅点了点头：“那你分了没有？”
知意讶异的看着她，犹豫着道：“……我不知道。”
“你谈着恋爱呢，你不知道分了没分？”徐珍雅不太客气：“没分快点分，正好还能赶上清明节。”
知意：“……什么？”
她没听懂这个清明节的梗。
徐珍雅头有点儿大，她特别想把裴念这小子拉过来当翻译，反正多多对话促进他学习。但是裴念还在前面和知瑶聊天，她不想惊动知瑶。
这孩子已经够不容易了。
小辈插手长辈的恋爱，说出去就够难听的。
“你真想和他过还是玩玩就算了。”
徐珍雅说：“如果是玩玩就算了，做好安全措施，我觉得没什么。真要和他过，最起码得尊重瑶瑶的意见吧，这么大一闺女也不能不要了。”
她说的太快了，知意只听清了一半。
她有点儿赧然：“不……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和他谈恋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