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还未开口回答,玄殊就忽然语气不善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们不是要拯救渭水城吗?”
世安愣了下,对哦。这才是重点。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哪里都会有些奇闻轶事的,更别说是各种真假消息满天飞的赌坊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搞定渭水城的事,然后想办法帮助小和尚找出身世之谜……
打定主意后,世安安抚的拍了拍行远的手,又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行远:?
世安转而严肃道:“那请问玄殊先生,到底要如何才能解开渭水城的困顿之境呢?”
木窗忽然被外面的风徐徐吹开,发出吱呀的声响,屋内的暗香被吹淡了许多,令人耳目一新。
玄殊漫不经心地吹了口茶沫子:“好说。其实办法呢也很简单,我之前也都告诉过你们了——杀了我,他们就能安枕无忧了。”
听起来倒是挺简单的,但他玄殊岂能那么容易被杀死?
世安不是没注意到,即使玄殊在她和郁青的比试之中,被自身法力反噬、受了伤,但他如今竟又轻松自如得不得了,丝毫没有受过伤的模样!
他之前虽在天庭做过什么仙倌,但他如今是被贬下界了,成了为害一方的邪祟……那天帝老儿也不管管?
还有,他既然对郁青如此态度,那是否说明郁青原本也不是什么镇主大人,而是仙女?
他为什么又气恼的说郁青是“后天强行转化的妖族”?
郁青现在又到底是什么妖呢?
从那与她的行装气质极为不搭配的“鬼火”上,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呀。
“唰”的一声,小道士已经抽出了桃木剑,用了几分气力劈向玄殊。
玄殊也不避让,摇着扇子轻蔑一笑,生生受了他这一剑。
然而小道士的桃木剑从他的面门劈下去后,竟好像是劈了团空气一般。玄殊依然好好的坐在椅子上,无比惬意的喝着茶水。
小公主见状,也抽出了腰间软剑,挽了个剑花刺中他的心脏。
但结果也跟小道士一样,劈了个空。
世安知道自己不是玄殊的对手,又看到郁青望着玄殊的神色中含有一丝微弱的关切之意,突然觉得有些头棘手。
不知为何,她既不想伤害玄殊,也不想让这位镇主姐姐伤心。
玄殊好端端的坐在椅上,看着额头沁汗的小道士和小公主,又斜睨着世安和行远,笑得十分得意:“哈哈,知道了吧?你们是杀不死我的!不过呢,我也是个善心人,这样吧……若你们能助青青完成心愿,我便告诉你们如何救那渭水城。”
……
行远握紧佛珠,俊脸微冷道:“杀你也许有些难,但我们也可以直接把你拘了、捆了,远远地扔到一处荒漠里去,渭水城的百姓们也就能得救了。”
玄殊端住白玉瓷杯的手顿了顿,用一种世安看不懂的眼神看着行远,讥笑道:“啧啧啧,没想到你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倒是很符合那人心中预想。只是也不知他到底知不知晓呢?哈哈哈!”
“那人是谁?”行远无比冷静地问。
虽然他的语调依然平稳,但世安却看到了他分明攥紧了藏于袖中的手,白皙修长的手上有青筋暴露。
玄殊这话,似乎是认识对于行远来说,挺重要的一个人。而且不出意外的话,那人还很可能与他的身世之谜有关。
“想知道吗?那就按我说的去做吧!”
玄殊如同顽劣幼童般,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一只脚,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对行远说道。
小道士和小公主一脸颓唐和不明所以;世安虽想助行远,但又不想伤害到对自己很好的郁青,只好纠结的坐着。
至于郁青……
她狠狠地在玄殊大腿上拧了一把,恨恨地说:“你若想做什么坏事,我不拦你,也拦不住你。但唯独一点,不许打着我的名号!”
玄殊怪叫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忙不迭地捂着腿部,委屈道:“青青呀,我这也是为了你嘛。我想与你——”
“我不想。”郁青的声音冷酷如千年寒冰。
行远沉默地低头从袖中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了——一个小木锤和一个木鱼来。
玄殊不禁后退了几步,警惕的问:“你这小和尚想做什么,难道要对我念经、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成?”
“不。”
行远轻轻摇头:“去渭水城捉你的修士中,必定也有过佛修。那么他们说的佛偈,你必定也懂得不少,但如今看来都无甚用处。”
他拿着木鱼和小木锤站起,和蔼可亲的缓步走向玄殊。
玄殊立马往后蹦了几步:“所以你准备对我做什么?”
“当然是痛打你一顿了。”
行远给小木锤和木鱼镀上了一层浓重又吓人的金色佛光后,无比正经的说出了这句话。
玄殊随即苦了脸,掌心蓄力,凝出团团浓重的黑雾来加以戒备。
世安注意到郁青的神色,便打圆场道:“好啦小和尚,不至于不至于啦。”
“玄殊先生,”她又对玄殊说道,“若是你保证先撤去渭水城内外盘桓的黑雾,我们也不是不能按照你的话去做。”
“是吗?”
“当然。但是完成镇主姐姐的心愿之后,我们就要启程离开,届时还请不要阻拦。”
玄殊瞟了眼她的鬓边青莲,勾起一边唇角,懒懒散散的说:“好哇。不过只怕到时候,你们会自己哭着求着留下来呢。”
行远寒着俊脸扬起了手中小木锤,但被世安拉下来了。
玄殊得意地哼了声,转而对郁青一脸谄媚道:“青青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吧,你想让他们为你做什么?”
郁青没好气的白了玄殊一眼,又望着世安和行远思索了良久后,才慢慢说道:“我想请你们随我去见一个人。”
这么简单?
世安啊了声:“好啊。”
玄殊脸上笑意瞬时消失,紧盯着郁青问:“你不会是……”
“既然是你要他们助我完成心愿,那我想做什么,便都与你无关。”
郁青说完这话后,走到满月窗前挂着的一副空白画卷处,咬破指尖在上面快速地书写了几个字。
她写下的血字都被那副空白画卷完全吸收掉了,片刻后逐渐显出一片荒凉破败的城池来。
世安好奇地凑过去,看到那座城池慢慢旋转、变大,像是要溢出画卷。
最后,画卷正中出现了一扇破破烂烂的城门,城门旁侧有一块竖立的大石,上书“阴墟”二字。
那城门缓缓自行打开,似乎在等待他们进入。只是里面黑漆漆的,如同一个黑色的血盆大口,令人惊疑。
郁青轻咬樱唇,半晌后叹气道:“走吧。”
世安回头寻找着行远的身影,却发现行远早已来到了她身侧,愣了下后微微笑了。
小道士和小公主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跟上。
郁青便说:“两位去留随意,若是想去赌坊耍一耍也可以。春兰就在门外等候。”
小公主闻言后就准备跟上去,却被小道士给拉住了:“他们怕是要去处理些私事,咱们还是去赌坊吧。”
小公主微蹙眉头,本想说什么,却在小道士附耳说了几句之后,很听话的跟着他走出去了。
“玄殊,你若不想来也不用勉强,在此等待我们回来吧。”郁青很真诚地说道。
玄殊脸色几度变幻后,还是上前捉住了郁青的衣袖:“青青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于是,郁青、世安、行远、玄殊四人一同将手放在画轴上的城门上。
一道微光闪过,他们依然站在了一扇破破烂烂的城门外。
而那道城门旁侧大石上是“阴墟”二字,赫然就是郁青房中画轴上显出的那扇城门!
烈日当空,炙烤得大地都龟裂了。
一道尖利的幼儿啼哭声从城门内传来,响彻天空,凄厉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小道士:他们就是不想带咱们一起去,你没看出来吗?
小公主:我真没看出来……
小道士:你是在宫里呆傻了吧——咳,走,哥哥带你玩去!
小公主:噫?我的马甲难道掉了吗?
吃瓜吃饼吃鸡腿世安:早掉了呀傻姑娘hhh~
☆、阴墟外(1)
天啊,好可怕的哭声!
世安赶忙捂紧耳朵,皱起眉头和小鼻子。行远迅速地给她使了个过滤杂音的小神通,她才感觉好了些。
玄殊一脸笑嘻嘻的看着她,幸灾乐祸得不像话。
世安惊了:“原来玄殊先生的道行竟有如此之深吗?”
行远凉凉道:“他是早在耳中塞了棉花而已。”
世安:哦……嘁。
还在得意中的玄殊瞬时拉长了脸,不高兴了。
“这就是五大怪象中的’烈日儿啼’?”世安若有所思道。
“没错。”郁青的神色有些复杂,语气沉重。
那儿啼声似乎有种奇特的魔力,叫人情不自禁的沉浸其中,无法再动一步。
即便是有行远施加的滤音小神通在,那儿啼声依然丝丝缕缕的钻入了世安的耳中。
只是慢慢的,她觉得那啼哭声竟然由尖利变得平缓,又转为悠远绵长起来。
世安逐渐觉得有些恍惚,浑身懒洋洋的有些放松,眼前的景致也发生了些变化。
她似乎是身处于一间极为简单朴素的陋屋之中,正在一个蒲团上闭目打坐。
门外传来了谁怯怯的尖细呼唤声:“殿下,殿下,您在吗?”
“殿下”?
世安觉得有些奇特,心道她又不是那小公主,怎会被叫做什么殿下呢?
别是被叫错了吧?
她从蒲团上走下来,过去伸手推开屋门看了看。
门外是个干净的小院子,青色篱笆弯弯绕绕的插了一圈,只是看来看去竟看不见任何出口。
往篱笆边走,能看到脚下竟是一座云雾缭绕、绿树繁盛的幽山。
不过……怎么感觉这院子像个囚笼似的?
世安心怀疑惑,左看右看了好几次也没看到人,便当做是可笑的幻听,转而去看角落里那群在地上啄米吃的鸡鸭鹅去了。
“殿下,殿下,请快放我进去吧。”
那怯怯的尖细声再次响起,只不过是从上方传来的,世安便抬头去看。
空中有只瘦弱又漂亮的小白鹤正在奋力扑闪着翅膀,见她抬头,赶忙讨好的清鸣了几声。
……
世安迟疑地问道:“小白鹤,你是在叫我吗?”
“对呀殿下,您快放我下去吧,我快飞不动啦。”
“我可不是什么殿下。”世安疑惑地挠挠头,指着如蹴鞠场般大的庭院说,“飞不动的话,那你落下来就好了嘛!”
“不行的殿下,这里有您亲手设下的结界呀。您若不放行,我可是落不下去呢。”小白鹤可怜兮兮的说道。
纵使它拼命往上扇动翅膀,身体却看起来越来越沉,直直的坠落下来。
但奇怪的是,它只能停留在半空中便再也无法下降了,紧接着有层淡紫色光罩骤然亮起。
它那细细的腿一碰到那层光罩,便被烧得脱了点皮。
小白鹤委屈的惊叫一声,再次奋力往上飞去,但它的背上却似乎被放了些看不见的重物一般,压得它再次往下坠落。
它只得伸长脖颈,费力地喘.息不已。
世安看得也有些着急,忍不住哎呀一声跺脚道:“这可不是我弄的结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放你下来,怎么办呐?”
“殿下别急,只要您真心想让我落在您面前,我就能落下来了。”
小白鹤奋力翘起的小细腿还在冒着青烟,它却依然在柔声安抚着她。
世安登时在心中用力默念“小白鹤快落在我院子里”,那层淡紫色光罩便真的逐渐消失不见,小白鹤也真的扇着翅膀落下来了。
“多谢殿下放行。”
小白鹤低下头微屈前腿,它的背上便出现了一堆信件。那些信件哗啦啦的滑落下来,堆在世安脚边。
它的声音虽然尖细,却很是悦耳:“我家殿下差我来给您送信啦。”
“送信?什么信?”
世安好奇地随手捡起一封拆开来看了看,然后无语了。
只见上面写着:
“致我心中独一无二的奇女子:
自那日匆匆一别后,每逢阴晴天、雷雨交加天、雾天……无论何时,我都无比想念你一爪拍在我身上的凶狠模样。你是那么危险又迷人,扰乱我心神……
我会日日在那与你初遇之地,为你种下一株虞美人。待到花海既成之时,必将亲自登门求娶。”
落款是“你的手下败将”。
世安忍着一阵恶寒,又拆开封来看,发现内容相差无几不说,称呼和落款也大同小异——“致我心中唯一的神仙伴侣”、“你的裙下之臣”。
哦对了,这封信里说要为她种的花,也变成了“芙蓉菊”。
世安忍不住心想道,那个差小白鹤来送信的所谓殿下该不会是想广撒网、多捞鱼吧?
啧!
虽然她并不是它口中的什么殿下,但现在毕竟也用了人家的身体和身份,便觉得该替这位殿下拒了这些信件比较好。
不然的话,难道还要等他种下一片又一片的不同花田、不分昼夜的同时与其他女子私会、然后让这位殿下终日以泪洗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