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从小到大,什么东西都是你先挑。小到一块布料簪子,大到婚姻,都是先你,凭什么?”
“六妹妹,你父亲既然是庶出,就该记着庶出的本分。”楚玉嫏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是来一趟青云观还个愿,听从祖母的意思顺便来看看你罢了,劝告你的话听着就听着了。”
“你看不起我?”楚玉溪冷笑,“我父亲是庶出又怎样,等到分家之后,你这一脉,不也就变成旁支了?到时候你再笑我,我倒是能敬你两分。”
“我父亲是嫡长子,六妹妹。”楚玉嫏眼神危险,她抿唇微笑,“就算父亲做不了世子,祖父也不会将爵位传给一个庶子。”
这话一下就刺痛了楚玉溪的神经,她瞪目恼怒的看着楚玉嫏,“凭什么庶子就不能承袭爵位?你爹不过是个生不出儿子来的废物,还有二叔,他惯就是个不着调的,如今更是连个官身都没有的。祖父就两个嫡子,我父亲自小就倍受夸赞,能文能武,如今官阶更是只在你父亲之下,为何不可?就因为是庶出吗?”
楚玉嫏漠然冷笑:“大晋嫡庶之分如隔天堑,家中嫡子尚且在,却让庶子袭爵,简直是笑话!”
“我此前竟然从不知道,三叔竟然怀了这样的心思。看来等回去之后,我得与父亲好好说一说了。且要让三叔知晓,他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都是因为谁!”
一席话犹如往楚玉溪身上破了一盆冰水,浇得她彻头彻尾的冰凉,她嘴唇哆嗦了一下,道:“你胡说,我爹没有说这些话,这都是我说的。无凭无据,你又有什么本事能栽赃我爹!”
是她忘了分寸,有些事虽是心知肚明的,却不能点出来。要是大伯真的出手整治父亲,她们三房绝对不能好过。
“怕了,就乖些。”
楚玉嫏拂袖,淡然留下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长蓉赶紧跟上。
司马静面无表情,侧身藏过了身形。他倒是又看了一出好戏,这楚六进了这道观,居然又是楚玉嫏所为。
果真是,好手段啊。
眼看着楚玉嫏已经回去了,司马静却一点儿想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既然已经来了这道观,他倒是更想搞清楚,要如何换回去。
这道观的观主吟鹤道长乃是稿京最德高望重的道人,当年先帝还亲自点名让他炼丹,虽然也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丸,不过却真的能延年益寿。
传闻,这位呤鹤道长已经过了六七十多岁,然而容貌却如同三十多岁一般。
想来,这道长也许也有几分本事。
司马静从前一向不喜欢这些炼丹的,当年那五石散害死了多少人,什么炼丹,不过是些害人的把戏。
然而时下风气如此,从前皇帝宣呤鹤道长祭天的时候,司马静也见过此人两面。瞧着也就是个三十左右的普通道人,满头黑丝看不到一丝白色。如果不是父皇亲眼见证,司马静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位道长其实是个耳顺之年的老人。
司马静抬头看了看方向,就要去找观主的住处。
而此时,一间干净的雅室内,香炉内檀香袅袅,有两人正在下棋。
坐在左边的,是个穿着道袍的男子,瞧着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气质儒雅。
他手持白子,淡然一笑,落子:“数月不见,殿下的棋艺又精进了。”
坐在其对面的男子,一身玄色剑眉星目的男子,凝眉看着那棋盘,许久将手里的黑子落下。
道袍男子笑着说完了后半句话:“竟然可以在我手中保住这片棋子超过十三个回合。”
白子随着话音落下,将棋盘中仅剩的黑子又吞噬去了大半。
司马勋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下了大半,他将手头的棋子随手扔进了棋娄里:“本王就不该和你在这浪费时间。”
“下棋这样的雅事,怎么能算浪费时间呢。”呤鹤道长淡笑谢呷了口茶。
司马勋沉声问:“你便直说吧,那驻颜的方子,你要怎么样才能给我?”
呤鹤道长摇头失笑:“你一个男人,要那驻颜之术做什么?”
司马勋皱眉,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只管将方子给我,我不会泄露出去。想要什么,你自可提,要银子还是盛名?抑或是权势?”
呤鹤道长摇头:“贫道什么也不要,只要你赢我十个子,这驻颜的方子我便就送你了。”
司马勋冷笑:“道长历经三朝,可是与皇祖父下过棋的人,这天下间又有谁能赢你?”
呤鹤道长磕着茶盖,摇头道:“倒也不是没有,贫道记得,先帝就赢过贫道十个子。”
司马勋气笑了,这老顽固,那都多少年前了。如今这厮棋艺又不知道精进了多少,又还有谁能赢他?
他要这驻颜的方子,也不过是为了嫏妹。等司马静一死,他便可回京,父皇过了这段伤心的日子,他就可以请旨赐婚。这方子,他一直想求来当个聘礼。
嫏妹虽没说过,但是司马勋知道她最在意她那一张脸了。记得幼时她就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幼时有一次,她不小心从阁楼滚下来,要换个人都护着头,她偏不一样,只护着一张脸。
她说过,她要和母妃一样永远年轻美貌。
想到那个傻子,司马勋神色微微柔和了一瞬,唇角微不可查的弯了弯。
呤鹤道长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失笑摇头。
他没说出来,他观面相,这小子注定姻缘困难,为情所伤,是个命苦的哦。
有些事情强求不来,这位殿下,若是不能及时看开来,怕是将来会犯下大错。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作者有很重要的事情,为此耽误了更新,在这道歉。
昨天在评论区回复请假被吞了。事情基本已经完成了,今天开始会日更的,如果不能更新,一定在作话请假。
鞠躬
第12章 呤鹤道长
楚玉嫏回了后厢客院,正想瞧瞧稚儿醒了没,结果就院子里后院乱成了一团。
“你们快去那边找找。”苏芷焦急的催促着底几个婢女,一转头就看见自家小姐就带着长蓉站在门外。她一惊,就赶紧跪下请罪。
“稚儿呢?不是让你好生照看吗?”楚玉嫏大步走了过去,脸色难看。
“婢子该死,值守的时候不小心睡了过去。醒来小公子就不见了,屋里的窗子开着,应该是醒来翻了窗子。”苏芷伏跪在地上,眼眶通红通红的,几乎要哭了出来。
上一个在当值的时候玩忽职守的已经被发卖出去了,还有前些日小公子落水,其中一个跟着小姐近十年的婢女也被赶出去了。
苏芷也是自小跟着小姐的,她知道小姐一向是个心冷的,可不会因为跟得久就会产生什么情谊然后网开一面。
她跪在地上颤抖的等待小姐的责罚,石子磨破了膝盖都没有察觉到。
然而楚玉嫏却没有空理她什么,匆匆就进了司马静午休的放假,才进就留看到了那扇大开着的窗户。窗户边是一张半人高的桌子,还有一把椅子。
桌子上当了一个半大的花盆,里面放了郁郁葱葱的兰草,长势正好。
楚玉嫏看到,椅子上有一个不大的脚印,然后是桌子上。
他是怎么爬这么高的,还有那窗子,楚玉嫏往窗子外望去,发现什么落脚点都没有,他就那样跳下去了?
这么大动静苏芷都没有醒,她真睡得就有那么死沉?
万一稚儿早上摔伤了,或者被桌子上的花盆砸到了……
一瞬间,楚玉嫏冷声道:“让府兵赶紧去找,这次当值的婢女府兵都罚奉三个月,苏芷杖责三十,白蓠、于茱杖责二十,回府之后再行刑。”
楚家的府兵匆匆出动了,满道观的找人。
青云观盛名太久,观主呤鹤道长更是神出鬼没,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大多数时候,观中弟子也不知道他的去处。
司马静此前并不是很待见这些道士,也并没有来过青云观。他找了一圈又问了几个弟子后无果后,终于意识到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走到哪都人人跪迎的太子殿下了,现在的他就算纡尊降贵去找人也不一定能找到。
是青云观的主楼,也是整个观中最高的楼,一共有六层。司马静此时一个人站在最高的那一层楼凭栏独望,这个可以将整个道观的全貌看个清楚,他看到那个祈福的老槐树格外醒目,树上可见挂着层层叠叠的红绸。
他隐约看到了他出来了那个院子,只是有太多的树遮挡,看着不是很清楚。
他还看到了楚家的府兵穿梭在隔条道路上到处找人,但是他此时情绪恹恹的,并没有想回去的意思。
整个楼只有他一个人,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这儿。他是避过楼下的小道士上来的,这楼里供奉着不知道是谁的神像,上了楼便看不到人了,静的很。
他看着天边飘浮的云彩,情绪平复下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不再是太子之尊,他也还是他。老天如果看不过眼,执意要他在现在这副躯壳里过完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司马静是太子的时候可以活的骄傲,是楚稚的时候也可以。
何况,也并不一定换不回去呢。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了。
来人穿着道袍,气质儒雅,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面上挂着淡然的笑容。
“观中的卫兵都是来找小友的吧,到不想小友竟是躲在这里,倒是让人好找。”
司马静看见来人的一瞬间就惊了,虽然只在父皇祭天的时候见过几面,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是谁。
呤鹤道长,青云观的观主。到不想他找了这许久,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当真是……
司马静冷静了一瞬,开口问:“你是呤鹤道长?”
呤鹤道长面上虽笑得温厚慈爱,心下却还是有几分诧异的:“听闻楚家的小公子是个年仅七岁的痴儿,如今看着口齿清晰,目光清亮睿智,倒是不像。”
楚家小公子?连他也看不出吗,果然是江湖骗子,欺世盗名之辈。等他回去后,便直接拆了他这道观。
司马静神色冷漠下来,转身就要走。
却在这时,身后有道声音叫住了他。
“慢着——”
“何事?”司马静皱着眉,还是停下了脚步。
呤鹤道长方才便观这孩子面像有些不对,眉宇间分明紫气环绕,是乃帝王之相。这却是没什么可能,如今太平盛世,就算太子病危,怎么会在一个七岁的世家子身上出现这样的面相?
到也不排除其他意外,也许老皇帝或者哪个皇子曾留下过什么风流债。
面相这种东西,并非一成不变的。就算因为意外,这孩子身上聚集了些紫气,但也不见得能成什么大气候,也许只是一时气运,过些时候便会消散了。
造化弄人,谁又知道呢?
但是,这孩子方才的眼神……竟让他分外熟悉,他这辈子也不会忘得了。
当初的那位太子,也是用这样神色看着他的。带着些冷漠不屑和厌恶,如同一个俯瞰人间的帝王,看到一粒让人不满的尘埃一般,想要碾去。
他知道,当初那位太子对他真的动了杀意,只因皇帝宠幸他,让他祭天还让他炼丹,有意动想封他为国师。
而如今这个年仅七岁的孩童,一个世家子,传闻中的傻子,看他的眼神几乎和那位太子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高楼风总是大些,呤鹤道长感觉后背有些凉意,他下意识的就开口叫住了司马静。
看着对方冷漠的神情,呤鹤道长问:“小友可知道传闻中的离魂之术?”
司马静神色闪了一瞬,那一瞬便足够让呤鹤了然了。
心下有数了,呤鹤稳了稳神色,面上重新带了温和的笑意:“小友如果愿意,不妨与贫道一同去香室,有什么话,自可以明说。”
司马静觉得这老道士虽没有传闻中吹嘘的那般神通,但是或许说不定真能知道些什么,魂魄离体之事太过匪夷所思,而这道士却能一瞬间想到这儿来……
呤鹤见他默认,不由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司马静颔首,大步走在了前面。
到了楼下,呤鹤让大弟子给楚玉嫏传一下口信,便带了司马静往另外一处阁楼而去了。
“离魂之术在书中也有记载,我青云观弟子遍布天下,记录各地异闻。三百年之内此内事件记录在册的就有七起,只是年代久远,有的不知真假。”
这间楼阁是青云观的藏书阁,楼有三层。第一层存放的是普通的道经,有香客也来也都可以。第二层藏的是一些珍贵的典籍了,只有教中弟子可以进入,这第三层藏的就是一些涉及秘密的典籍了,只有历任观主以及其亲传弟子可以进来。
而现在司马静和呤鹤道长所在的就是这第三层。
呤鹤将一本书递给了司马静,让他自己观看。
司马静找到了离魂之术的那几页,拧眉看了起来。这离魂之术竟然有这么多种类,有的是魂魄离体借尸还魂,还有记录有痴儿天生三魂七魄缺失,就被孤魂野鬼占领了身体的,还有记录竟然是魂魄互换的?
他仔细看了第二种,虽然他不是孤魂野鬼但是楚稚明显是傻子,照这样讲这个身体本来就是没有魂魄的,所以就被他占领了?
这些事件三百年间总共才七件,这第二种有记录的也才两件。而这两件最后的结果也都一样,孤魂野鬼被打散了魂魄,被占了身体的傻子也成了病秧子。
司马静拧着眉,将书还给了呤鹤,问:“可有办法将我变回去?”
呤鹤苦笑:“贫道凡夫俗体,哪里有这等神通本事。如果贫道没有猜错,您就是太子殿下吧?”
司马静抿唇,没有反驳。
“这等事一向就是看天意,您大可以放心。贫道观您面相,紫云缭绕,天生帝王之相,乃是气运之子。”呤鹤道长恭谦,语气不卑不亢,“天道降大任于您,磨练您的心性意志。若无意外,等时机到了自然会换回去。”
天道降下大任,是老天也看不惯楚家做大了,想要让他铲除楚家吗?
司马静眸色微闪,如此也好,等他回去定要收集证据,再伺机做些什么,让楚家从根子里腐烂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