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子芩也察觉出这位腰背笔挺的佟大哥身上的铁锈血腥气，他手上必然见过不少血，“佟大哥好。”
“你好。”这位佟大哥没在意自己的年龄足以当对方叔伯辈，却被喊‘哥’。
他在意的是，他的目光落到这女娃儿身上时，虽然没有因为恐惧而战栗，但却由心底生出一股敬服情绪……敬服，一个小女娃儿？
廉子芩心有所感。
任老爷子的这次引见，似乎比她之前想象的，更加不简单。
不止这两位客人的身份不简单，还有这件事本身也不简单。
眼前的包叔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很好，不过考虑到他的年龄，勉强可算他需要服用滋养丸。
但一身铁血强悍气息的佟大哥，虽然年纪可能有四十来岁了，是绝对不需要滋养丸的。
……
……
不管怎样，初次见面的招呼已经打过了，双方就都坐了下来。
让佟大哥没想到的是，那位让他恐惧到战栗的对象，竟然没有落座。
而是以从属姿态，站在了廉家女娃儿身后，动作娴熟得像这样站过千万次，神情臣服没有丝毫不驯。
桌后的包老一双犀利鹰眼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经意间和桌前的同事目光交汇了一瞬。
依旧还是笑容满面的样子。
就和廉子芩聊了起来：“之前老任给我说，廉启鑫那老头子有一个好女儿，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才知老任的话还没说尽。
这哪仅仅是‘好’？是‘顶好’才对！长得漂亮，气质绝佳，还有制药天赋，廉启鑫那老头子真是好命啊！”
包老一开口，就透露出他和廉启鑫是过命兄弟交情的意思。
但廉子芩却从没在老爷子口中，听说过他有一位包姓老朋友。
是因为这位包老工作身份特殊，老爷子不好拿出来说？还是这位包叔叔和老爷子，根本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如果是交情不深，这位包老又为何一副和她家老爷子很熟的样子？迷惑她，让她放松警惕？
算了算了，懒得想那么多，不管有什么目的，时候到了自然就暴露出来了。
廉子芩懒得去想了。既然老爷子放心任老爷子带她出来，那么想必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算有，也有贯戟在身处。
“谢包叔夸奖。”
包老见对面的女娃儿，并未因他攀交情的话有所动容，心里也有些意外。
是警惕至此，还是粗神经没察觉？
“哈哈哈，包叔叔说的是实话。”
寒暄过，包老把话往正题上引：
“你别看我不怎么显老，其实我比你爸也就年轻七八岁，今年都八十岁了！这年纪大了，就会有些老年病。
这不，听老任说他淘到了一款好东西，就想着能不能也买来吃吃。”
虽然廉子芩觉得以这位包老的身体状况，还用不到滋养丸，但说不准对方属于是热爱养生保健呢？
现在连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都开始保温杯里泡枸杞、早早开始养生了。
“是的，我家老爷子和包括任叔叔在内的他几位老友，服用已经半年多，效果都很不错。”
“任叔叔之前就和我说过了，让我多接两个私人订制贵宾版的名额。包叔和佟大哥需要的话，我可以接你二人这笔生意。”
生意？这一路坐车来的种种防备措施，还没让这女娃儿意识到此处的不同，意识到他和同事的特殊？
如果意识到了，一般人都恨不得双手免费奉上，哪里还会口口声声的‘生意’？
当然他们本来也没打算占小女娃儿的便宜就是了。
包老只是有些惊奇，这廉家女娃儿是因为手中有他们所需的东西，于是有恃无恐，还是粗神经，带着点高智商天才的迟钝？
“子芩你能挤出时间，接下包叔叔和佟大哥的生意，那真是太好了。不过这生意怎么做？”
廉子芩略显疑惑，不过还是再说一遍：“和任叔叔他们一样，自备药材，我根据药材药性和品质去调整配比，完成后收取一定的加工费。”
包老眼珠一转，顺势就说：“根据病人的具体状况进行订制，才叫私人订制。子芩你这种根据药材药性和品质，调整份量的做法，应该是叫‘私药订制’？”
“包叔，你是想私人订制吗？如果私人订制的话，只需要向我提交该人一周内详细的全身身体检查报告就行。”
廉子芩不擅长勾心斗角，但她神魂强直觉也强，“但我感觉，包叔你并不是想要真正的私人订制。”
桌前的佟姓大哥，以及任老爷子，目光不甚明显地看了眼包老。
后者神色一顿，就又立即说：“是呢，包叔叔就是好奇这么一问。我只是好奇，如果不是私人订制，那不是其他人也能服用了吗？”
廉子芩点头，“是的，就如您刚才所说，贵宾版滋养丸的‘私人订制’其实是‘私药订制’，药材的品质药性影响的是配比份量，是丸药内部的平衡。”
“只要丸药内部药性平衡了，那么这药就成了，任何人服用都行。”
廉子芩又进一步解释：“我给任叔叔他们解释过，这滋养丸是前人古方改良而来，是纯粹的保健品，也相当于是补充剂，是以丸药本身的药力来滋养身体，使身体强健。”
“就算某人心脏强、而肾虚弱，服用之后那也只是心脏更强、肾正常的水平，是多补少补一点的问题，不存在药不对症的隐患。”
有关滋养丸的信息，包老早已调查清楚。
而且还从任老爷子那里顺走了几粒滋养丸，拿去给内部的研究室检测过。
药理毒理检测做了好几遍，证明确实无毒副作用。也用小白鼠做过试验，吃了滋养丸的小鼠确实身体明显更强壮，全方面监测之下也没有诱发其他疾病。
确认有益无害后，他才来接触这廉家女娃儿。
初步来看，这廉家女娃儿确实如传闻那般，霸气耿直、骄傲无畏，有些高智商天才的桀骜，以及人情世故方面的粗神经。
“那子芩啊，你最多能接下多少人份的滋养丸呢？”
廉子芩闻言有些不解，但联系前后一想，就明白了：果然不是眼前的两位需要滋养丸。
明白后也就直接回复：“我一直有把我那四侄孙带在身边教导，配制滋养丸的手艺他已经学到家了，以后就能把家中老爷子他们的滋养丸交给他去配制。
那么我就闲下来了，要配制的话……十人份的滋养丸没问题。”
包老和同事的目光大多集中在廉子芩身上，而他们最擅长的就是从微小表情中得出蛛丝马迹的线索，自然就看清了她的神色转换。
心底暗想，看来这廉家女娃儿并不是笨，粗神经也只是天才的桀骜和懒惰，懒得和人勾心斗角而已。
包老转眼就笑眯眯的，“看在包叔叔和你家老爷子的交情上，可否接下三十人份的？”
廉子芩就算已经明白，今天来做的这笔生意，包老只是中间人——抑或是负责采购的工作人员，她也有寻求官方靠山的意图。
也还是不能让‘副业’挤占掉她过多的‘主业’时间。
“为了不被我的粉丝们说我不务正业，我最多只能接下十五人份的。
而且，我并没有听我家老爷子说过，他有一个包姓至交好友。”
换言之，看在你包老和廉家老爷子的交情上，这种说法根本立不住脚。
此时一旁的任老爷子哈哈笑道：“哈哈哈，子芩啊，老包虽然和廉老头子不是生死至交，却也是差不过同一时代的人，英雄惜英雄，也算是神交已久！你就再看看他们的交情？”
任老爷子开口说情了，廉子芩思索片刻，稍微松了松口：“二十人份，没有更多了。如果你们放心让我四侄孙配制的话，那三十人份也没问题。”
包老想了想，廉子芩的四侄孙就是廉邦明，十六七岁的年纪，虽然廉子芩的年纪也不算成熟，但十六七岁还是小了点。而且还是现学的，手艺万一不到家呢？
“那就二十人份吧，得要子芩你亲自配制。”
廉子芩点头，“当然，都是特供了，自然要我亲自配制，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此界现代的特供品，就相当于是古代的皇室贡品。换个情景，就相当于她在昊荒界时，为超级大宗门和超级世家的掌门和族长炼药，亲自动手是应该的。
……
……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廉子芩就挑明了包老预订的二十人份滋养丸是‘特供品’的事。
包老端茶的手一顿，就又稳稳当当地，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子芩啊，你既然猜到了，也知道轻重，那就好。”包老放下茶杯，严肃道，“关于这件事，你需要保密，之后会给你签一份保密协议。”
廉子芩明白，她现在相当于是‘皇商’了，万一消息泄露，有人在滋养丸的药材和成品上动手脚，那就说不清了。
“明白。我的这位保镖贯戟，会寸步不离一直护卫在我身旁，到时候我配制完成了，也由他亲自送药交接给这位佟大哥。应该能放心了？”
那位佟大哥看着廉子芩，几秒之后点头，“嗯，放心。”
能让他恐惧到战栗的人，必然是真正的功夫传人了，有这贯戟护送，路途上是万无一失的。
虽然贯戟来历不明，但对廉家女娃儿无比忠诚，廉家和廉子芩的牵制，就是给凶兽拴上的套头、缰绳以及困住他的笼子。
况且药送到之后，服用之前，也还有抽检程序确保万无一失。
谈到这里，廉子芩也没忘记谈价钱，“给我家老爷子和他老友配制，因为有交情在，是有优惠了的。
但你们的话……也给一个友情价罢，一粒滋养丸一千加工费，如何？”
自备药材，药材这块成本大头就没有了，她出手配制一次能出上百粒滋养丸，一次就能赚十万多块钱。
赚的这一笔钱，相比枯芩药业的利润，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而且和官方搭上关系这件事，就算免费配制也是占了大便宜。
但总不能让她做白工不是吗？所以加工费是要收的。
“好的，初步就这么说定了。”包老没异议。
每天睡前一粒、一天就是一千块钱，这特供品，相比其他的特供品已经很实惠。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二合一（好吧，其实最近几天三次元的事加上七夕节之类的，都只能日四）
第78章
就算是连神兽鲲鹏都可惜太大一锅炖不下的、无物不可食的华国人, 对于入口的药都是很谨慎不敢乱吃的。
何况是那一阶层的人呢？他们身份之重，牵一发而动全身，平时除了面向公众的行程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入口的东西自然更不敢乱吃。
作为曾经的地位也位于那一阶层的人, 廉子芩深刻明白这份谨慎的必要性, 所以她就有些疑惑, 接她过来时一路的种种防备那么严实，怎会一见面就和她谈成了合作？
虽然她自认长相确实出众, 但她又不是小说女主, 没有玛丽苏光环，不会出现别人一见到她就立即拜服的情形。
堂堂一国的顶层架构中的人物，轻易就拜服一个女子或者男子，那这个国家也没什么前途了。
合作谈成了, 廉子芩心有疑惑, 也就问出来了：“滋养丸服用之前, 自然会有重重检查这毫无疑问，但我还是想问，你们就真放心一个有二分之一他国血统、年仅二十多的大学未毕业学生, 来配制滋养丸？”
“哈哈哈, 子芩果真耿直。”包老再次肯定。天才傲气是正常的, 其实比起圆滑世故的天才，骄傲疏懒的天才更普遍，也更好相处。
任老爷子一旁帮腔，“子芩这孩子，就是不愿意虚与委蛇之人，有话就说不爱藏藏掖掖的。”
周身弥散着铁锈血腥气场的佟姓中年人佟大哥，双眼盯住廉子芩, 目光似军刺般危险又无华：
“你以为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在请你来之前，有关于你的调查资料电子档有300多kb，纸质档打印出来接近于一本二指厚的书。”
廉子芩微讶，想到此界无处不在的监控设备，也就释然了。
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家将后，问：“那你们必然知道贯戟的来历了？”
那位佟大哥眉头皱起，神情没有波澜，但说的话却表明了他们的挫败，“我国建国未有百年，前些年神农架野人都还见诸于世，有隐居深山老林甚至是原始森林的隐世功夫传人，也不奇怪。”
这个保镖廉贯戟第一次进入有记录的监控之中，是在京郊五环之外，之后就一直在监控中断续出现，如果把第一次出现时的行动轨迹连成线，竟然是从五环外直线步行到了廉家老宅附近。
只不过，根据时间和路程去计算速度，那个步行速度格外之快，快到让人想到‘缩地成寸’这个词语。
而且当天他一身黑色长发的装束，居然没有路人好奇回头或观望，他明明穿行于人群中，却像是行走在无人街道，存在感太低了。
在这之后，廉贯戟就出现在了廉子芩身边，成为了她的保镖，寸步不离。
今天面对面见过真人，才发现廉贯戟的身手极高——高到让人恐惧战栗，之前搜集到的他从二楼怀抱沙袋稳稳落到一楼，都是小儿科。
或许就像那个说法一样，廉贯戟是功夫传人，也是隐世高人。
“我认为你们这里是国安部。”廉子芩对刚才的问题予以回答。
她很明白，对搞情报工作的人来说，只要有任何哪怕细枝末节的信息是模糊不清的，那就绝对不会放心。
“对于我的保镖廉贯戟，你们不觉得他出现的太过离奇？就像是专门冲着我或廉家来的一样。说实在的，我也不太放心……尤其是他的身手和出现方式，无迹可寻。”
廉子芩这一番话，把家将贯戟推了出去，也把自己和廉家摘干净了。
说她冷酷无情也罢，但现在这个形势，她必须出此对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