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笑的有几分无奈,但也有温顺。
护士换好药了,从里面出来,告诉他们:“病人已经醒了。”
周亦急忙进去。
秦毅犹豫了一会,站起身后,还是坐下。
老爷子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精气神都上来了,没有昨天晚上的虚弱。
问周亦:“那个小兔崽子是不是也来了?”
周亦点头:“来了,昨天照顾了您一晚上,现在还在外面坐着。”
老爷子哼了一声:“和他那个哑巴爹一样。”
周亦笑了笑,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老爷子才再次开口:“你让他进来吧。”
总归是自己的亲外孙,真讨厌又能讨厌到哪里去。
可能是快死了,也想通了。
第59章 沉溺
秦毅安静的站在床边, 没说话。
因为是背光站着的,老爷子也看不清他的脸。
看不清脸好啊,一看清那张长的像他爸的脸, 老爷子就火大。
周琼是他亲手带大的,做为接班人培养。
这种豪门之间, 往往都会存在联姻。
没人讨厌钱,有钱人和有钱人的结合,只会是共赢,让彼此间获得的利益翻倍。
但老爷子也没想过要逼迫她。
婚姻大事, 是她自己的未来,他会尊重她。
但前提是,她得找个靠谱点的。
谁知道她一眼就相中了秦家那个狗东西。
秦家和周家也不是完全没有联系。
祖上都是当兵的, 也勉强算个战友。
老爷子对老秦家也算了解。
一屋子病秧子, 没一个活过四十的。
老爷子不信算命的,但这事实都摆在眼前。
再加上那个狗东西还有哮喘,说不定比他那个爹死的还要早。
老爷子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刚嫁过去就守寡。
他态度强硬的反对,谁知道周琼比他的态度还要强硬。
甚至还擅自的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逼着他不得不同意。
老爷子是个气性大的,这股火全撒给他们老秦家了。
要不是他们一家子的拖累, 自己的宝贝女儿也不可能过的这么惨。
但人在死亡面前,真的可以放下一切。
看透了生死, 其他的也都一并看透了。
他还从未这么仔细的看过自己这个外孙。
比以前高了点,眉眼更凌厉了些。
他锋芒太盛,如利刃,又似松柏。
有老秦家的清高气节, 但又不似他们那么软弱,骨子里是烈性的。
这点反倒和他更像。
其实比起周亦,这个外孙更像自己一点。
“我走了以后, 照顾好你妈。”
他一开口,声音比往日的还要虚弱,氧气罩里瞬间漫上雾气,很快又消散。
他无力的睁眼,看着窗外,极轻的感叹了句,“就是这冬天太冷了,要是能等到暖和点再死,就好了。”
老爷子怕冷,以往每年到了冬天,都会待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
他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在某个冬夜里走了。
医生抢救了很久,最后只能无力的说出那句“抱歉,我们尽力了。”
周琼在蒙上白布的病床旁,站了很久。
医院里很安静,静的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一样。
冷风卷着落叶,自空中掉落。
萧索,凄凉。
冬天,是离别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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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最终还是被封存在了冰凉的骨灰盒里。
在他讨厌的冬天。
葬礼当天,夏纯吟一身黑的出席,周琼安安静静的替老爷子处理身后事。
没有平日里的半点不正经,她性子要强,在大是大非面前,总是镇定且无畏的。
但夏纯吟知道,每天晚上,她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偷偷哭。
“我爸走的那段时间,她也是这样的。很多事情她自己能想通,所以并不需要别人多此一举的安慰,你越安慰,她只会越难过的。”
秦毅看了眼她滑下去的外套,应该大了点,肩膀总是往下掉。
他动作温柔的替她穿好,手在她发顶揉了揉,似乎是看穿了她想要去安慰周琼的心思“让她自我消化几天,没事的。”
夏纯吟原本以为,秦毅是因为不善于安慰人,所以才会在周琼阿姨最难过的时候保持沉默。
但其实他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漠然无谓,对什么都不在意。
秦毅是细腻的,也是强大的。
哪怕是没有得到太多的爱,但他还是带着自己的温柔,努力过好自己的人生。
他的人生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用他的优秀和努力。
夏纯吟偶尔也会觉得,看着这样的秦毅,她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做到极致,哪怕是自己并不喜欢的东西。
她想,她也要努力让自己变的优秀。
这样才能让自己离他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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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亦最终还是按照老爷子的遗愿去相了亲。
是世交伯伯的女儿,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小姐,性子骄纵。
相亲那天夏纯吟也在。
老爷子走了,周琼过来收拾遗物,夏纯吟正好没事,就过来帮忙。
那个女孩子叫白梨,是个整容医生。
应该也是被家里逼着来的,那张明艳张扬的小脸上满是不耐烦。
在里面收拾东西的周琼听到客厅的声音了,让夏纯吟下去看看:“周亦那孩子没谈过恋爱,你去帮他出出主意。”
夏纯吟被难住了:“我......我也没......没经验。”
周琼眼神暧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秦毅那小子的地下恋情早开始了吧,你高中那会?我记得你当时......”
夏纯吟没想到周琼居然这么早就看出来了她喜欢秦毅,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逃难一样的离开了房间:“我去给他出主意!”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周琼那张阴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
还是年轻好啊,不管做什么都这么有活力。
事实证明,周亦压根就不需要她帮忙出主意。
两个人明显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唯独在一点上还算契合,那就是都想尽快结束这场你不情我不愿的相亲。
“既然这样,到时候还得劳烦你去我爸面前说一声。”
白梨拎着包站起身,爱马仕奶昔白,和她身上这件裙子很搭。
唇色也选的是偏淡的裸土色。
周身的温柔打扮都盖不住她骨子里的骄纵。
周亦笑容温和:“不知道白小姐希望我和令尊说些什么?”
“就说,你没看上我。”
他垂眸轻笑:“白小姐知书达理,教养礼貌都极好,我自是高攀了,又怎会看不上呢。”
夏纯吟第一次发现,周亦原来也会讽刺人。
白梨倒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那就说不合适。”
周亦一副没有听懂她话里意思的模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露出些许疑惑:“白小姐指的是哪方面不合适呢?”
他那么聪明,不可能没听懂。
现下这样,只能是在刁难她了。
白梨频频低头看手表,有点儿不耐烦了:“性格不合,灵魂不合,尺寸不合,随便什么不合。”
她就是想先把她爸那关应付过去。
十一点半有个很重要的单子要谈,她也没时间在这儿继续浪费时间了,“就这样了,我先走了。”
说着就去玄关哪儿换鞋子。
听到尺寸不合这四个字的夏纯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了。
迟钝的“哇哦”了一声。
这个声音把客厅里另外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夏纯吟没想到自己感叹的声音那么小,居然都能被他们听到,下意识的抿了抿唇,有些尴尬的承接着他们的视线。
沉默了好一会,她开始强行转移话题:“你们......吃了没?”
白梨鞋子也不换了,站在那盯着她看了会,然后走过来,非常不客气的说:“还没呢。”
似乎没想到她居然会回来。
夏纯吟说:“那......那吃了再走?”
白梨点头:“盛情难却。”
周亦仍旧是那副他标准的温柔笑脸:“白小姐不是赶时间吗?”
她把手表的时间往后调了半个小时,从十一点半调到了十一点:“现在不急了。”
夏纯吟:“......”
还可以这么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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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纯吟尴尬落座后,白梨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她身上,仿佛今天和她相亲的不是周亦,而是夏纯吟。
她被看的有点尴尬,企图喝水缓解下。
白梨单手托腮,安静的打量她:“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张脸特别适合拿去当整容模板。”
夏纯吟被水呛到了,放下杯子,一直在咳。
白梨贴心的把抽纸递给她:“你这张脸不太上相,本人比电视上还要精致。”
她把嘴边的水渍擦净后和她道谢:“谢谢。”
那天晚饭,白梨不但留下来吃了,反而还和周亦交换了联系方式。
“你这张脸其实也挺适合拿来当整容模板的,但我不太喜欢。”
她把存了他电话的手机放进包里,“笑面虎最烦人了。”
哪怕白梨都这么说了,周亦仍旧一副温柔笑脸:“我倒是对白小姐非常有好感,想着过几天亲自登门拜访一下伯父。”
白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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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周琼也没回去,就在这儿住下了。
秦毅开车过来接夏纯吟,还不忘恭喜下周亦:“都来家里了,进展挺快啊。”
话里话外的嘲讽。
周亦皮笑肉不笑的:“应该恭喜小桃子,她好像更喜欢她。”
秦毅垂眸,显然没太懂他话里的意思。
周亦看似好心的委婉提醒她:“比起男人,她好像对女人兴趣更大一点。”
秦毅走了。
不想听他接下来的废话。
周亦得意的挑了下眉,这不就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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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很冷,地上都是冻出来的霜。
人走在上面都会脚底打滑,更别说是开车了。
江菡每天都会打电话叮嘱夏纯吟,开车的时候小心点。
她好不容易把驾照拿到,想到那段学车的经历,她就觉得可怕。
经常被教练骂,回来就倒在秦毅的怀里委屈的哭。
有了那段阴影,她现在还没自己开过车。
“我只是拿了驾照,还没有开过。”
江菡说:“那你让秦毅也慢点开,他们开飞机应该没受影响吧?”
“天气恶劣的时候会停飞。”
听她这么说,江菡松了口气:“那就好,等忙完这段,你把秦毅带回来,让大家见见。”
夏纯吟疑惑:“之前不是见过吗?”
“身份不同,现在是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回来见家长,你爷爷成天念叨呢,最近天天往公园跑,拿着那张印了秦毅照片的报纸,到处炫耀他孙女婿是高考状元。”
夏纯吟:“......”
她突然有种对不起秦毅的愧疚感QWQ
第60章 沉溺
夏纯吟小心翼翼的和秦毅转达了她妈在电话里说的话。
同时避开了她爷爷拿着他的照片到处炫耀的事。
秦毅很快就同意了:“正好我也在考虑什么时候去拜访下伯父伯母。”
夏纯吟觉得他说的好正式, 居然用了拜访这个词。
秦毅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都二十五了,还像个小朋友。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她最好永远都做他的小朋友。
做他一个人的小朋友。
周亦的相亲有了后续, 白梨不小心把他车给撞了,然后车又忘了上保险。
所以因为这件事, 又重新联系上了。
夏纯吟听到后,担忧的问秦毅:“没出事吧?”
“车灯撞废了一个,人没事。”
秦毅还在为夏纯吟之前帮周亦说话的事耿耿于怀,这会看到夏纯吟对他的担心, 又想起那些让人不爽的事了。
“周亦那个人没你想的那么好,他读书的时候也打过人,次数不比我少。”
夏纯吟点点头, 恍然大悟:“这样啊。”
其实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秦毅知道她不信自己, 想解释,却又总觉得自己像是为了争宠而讲人坏话。
虽然不爽,但也只能忍下来了。
他说的都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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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秦毅休息,每天很早起床给她做早餐。
夏纯吟一到冬天就赖床,不肯起。
秦毅就威胁她, 要是再不起床的话,他就亲自替她穿衣服了。
夏纯吟不开心的把脚从被子里伸出去, 想踹他解气。
脚丫子在床边试探了几下,没找到人。
最后还是秦毅握着她的脚,往自己脚上踹了几下:“现在应该解气了吧,可以起床了吗, 小懒鬼?”
夏纯吟把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担忧的问他:“踢疼你了吗?”
她没想真踢的,只是想吓唬吓唬他。
谁知道秦毅自己就动了手。
他打开衣柜, 把她的衣服拿出来:“疼倒是不疼,就是好像踢到肾了,以后可能得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