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舒很少听严乔用这种冷硬的语气对她说话,她觉得委屈:“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现在又拿出来说。”
男人突然往前,把她抱到一旁的办公桌上,身体前倾,微压着她:“说,刚才为什么对他笑。”
宁舒偏头躲了躲:“在谈论书法。”
这间办公室没人用,没开空调,严乔呼出一口带着白雾的气:“我怎么听着你们在谈情说爱。”
宁舒脸色大变,皱眉看着严乔:“你不要无理取闹。”
严乔冷笑一声:“我无理取闹?”
宁舒坐在办公桌上,踢了踢严乔的腿:“你放我下来,后面还有课。”
他像是不知道疼,随她踢打,纹丝不动,声音没有起伏,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悲凉:“你下节没课。”
宁舒怔了一下,她怎么就忘了,这个男人早就把她的课程表背下来了。
她不想在学校里面跟他吵架,这间办公室的窗户没关,只要有人路过,肯定能看见他们。
他转身反锁上门,“哗”的一声拉上窗帘,房间里顿时暗了下去。
他回到她面前,往前逼近她,紧紧捏着她的下巴:“学会跟我撒谎了是不是?”
他以前捏着她的时候,不会很用力,这次手上没了分寸,弄得她有点疼。
宁舒伸手去抓严乔的手腕,一边拍打他,低头在他手上咬了一口:“你松开。”
他手背上出现一排清晰的牙印,他被她咬得疼了一下,连理智都失了几分。他攥着她的手,直接把她压在了桌子上,不顾她的挣扎,低头吻上去。
宁舒担心被人听见声音发现,紧紧抿着嘴唇不让他亲。
这儿可是学校,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万一被学生看到,影响非常不好,要是被陶主任抓到,会扣奖金。
宁舒晃了晃腿,狠狠踢了严乔几下,努力偏头躲避他的嘴唇:“你起来,滚开。”
严乔的理智被醋淹了,他眼里只剩下她对方名雅笑的那一下,声音低沉:“在这里上了你怎么样?”
宁舒拼命挣扎,男人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像钢铁一样勒着她,让她逃脱不掉。
她只能哭着骂他:“你这个畜生,混账!”
这儿是学校,要是被人发现了,她以后也不要做人了,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
他的手已经揽上了她的腰。
宁舒在绝望中听见了更令她绝望的声音。
她听见了脚步声,与这间办公室一墙之隔:“有人来了,你松开!”
男人像是没听见,找到她的嘴唇,狠狠吻了几口,低声道:“他跟你说什么美女簪花,你笑了是不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中间夹杂着学生走路和说话的声音。
宁舒躺在桌子上,仰着头,在男人的舌尖挤进来的时候狠狠咬了他一口,一边掉眼泪,红着眼骂他:“滚。”
严乔尝到一丝咸味,才放开她,低声问:“下次还对不对人笑?”
他没有理智,她还是有的,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继续激怒他:“不了。”
他听到了满意的答案,果然没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过了半分钟,外面的脚步声走远,宁舒从桌子上下来,咬着自己的嘴唇看着严乔,脸上的眼泪还没干:“不知道美女簪花是什么意思就上网查查,文盲!”
严乔皱了下眉,脸色阴沉地看了看手机,看到了正确的解释。
夸人写字好看就直接说你写得字真好看,不就行了吗,非得文绉绉的,用一个他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词。
他想对她道歉,又想想自己虽然误会了这个词的意思,她对他撒谎不是假的,他无法跟别的男人共享她的字,她的任何。
说是送给他的字,转头就给了别的男人一副一模一样的。
严乔沉着脸不吭声。
宁舒心软,决定给严乔一个机会。
她开始在心底数数,在她数到十之前,他要是向她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乱吃飞醋了,她就考虑原谅他。
她数到九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严乔:“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你给我写封情书我就原谅你。”
宁舒:“……”她的样子像在祈求他的原谅吗。
“你想得美。”
刚欺负完她,把她弄哭了,还想让他给她写情书。
宁舒转身准备走,口袋里突然掉出来一个东西,等她低头看见的时候,已经被严乔捡起来了。
老天爷大概是看她哭得不够惨,掉在地上的是刚才方名雅还给她的那封情书。
宁舒伸手去抢,跳起来抢,爬到他身上抢。他不松手,她根本抢不到。
严乔紧紧捏着那封情书,看了看信封上的日期,五年前。
他猜到是他之前查到的那封情书,他的女人写给别的男人的情书。
他突然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不舍得扔,天天揣在口袋里?”
宁舒早已经忘了里面写的是什么了。
不管怎样,这都是她的隐私,她哪怕只在上面引用了一首诗,不经过她的同意,别人就不能看,哪怕这个人是她的男朋友,是她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更何况,这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她那时候根本就不认识严乔,会给别的男人写情书,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宁舒不赞同严乔的言行,却也不想他误会。
她讨厌误会,认为不管什么事,大家摊开了说,这样会省掉很多误会来误会去的麻烦,不用浪费感情浪费生命。
如果她什么都向他解释清楚了,他还是生气,不理解,她暂时也没想好要怎么办。
宁舒冷静了很多:“严乔。”
她叫他的大名,仰头看着他,认真解释道:“这封情书的确是我写给方名雅的,五年前,我夹在从他那借来的书还给他。”
严乔靠在桌边看着宁舒,见她愿意解释,脸色缓和很多,依旧很难看就是了。
他皱眉看着她,勾了下唇:“挺浪漫,还借书,还夹在书里,真他妈浪漫。”
他都想给她鼓个掌了。
宁舒无视严乔的无理,继续说道:“他一直没发现,是前段时间,就期中考试的时候整理书柜,才发现有这么一封情书的存在。”
期中考试的时候严乔正在省会出差,他撇了下嘴:“趁我不在家是吗,行,挺会挑时候。”
宁舒:“你住嘴,别打岔。”
她紧紧摁着自己的手,怕一个控制不住把他打死了。
“他说情书上面的字好看,有点不舍得还给我。”
严乔冷着声音:“不就是几个字。”
宁舒急于把事情解释清楚,没理他:“我就说,我给你重新写一幅字吧,你把情书还给我,事情就是这样。”
严乔听完:“那天在书房,明明是给他写的字,为什么非要骗我,说是给我写的。”
“我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宁舒看了严乔一眼,抬手摸了下被他咬破的嘴唇,想到他把她摁在桌子上说要上了她,她越想越生气,“你自己看看你这个疯样。”
“你哪怕有半分理智都不该说出那种混账话。”
哪知道这个男人的醋劲还没完,又问她:“世界上那么多男人,为什么偏偏给他写。”
为了自己的清白,宁舒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当时我爸妈催我谈恋爱,我当然要选一个条件最好,长得最帅的,好讨好他们。”
“而且方名雅的字写得比别的单身男老师的字好。”
严乔走上前,压低声音:“再说一遍,谁长得最帅?”
宁舒:“我当时不是不认识你,没见过你吗。”
“我当时要是认识你……”
说实话,也不会选你的,宁舒把这后半句吞了下去。最初认识他,她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宁舒把所有该解释的解释完,伸手要去抢严乔手上的信封:“可以还给我了吧,不然你撕掉也行。”
严乔紧紧盯着宁舒的眼睛,带着几分审视:“急着销毁证据?”
宁舒的耐心终于用尽了,再跟他说下去她会被他活活气死。
“该解释的我都解释清楚了,你要怎么想不是我能控制住的,我去办公室批卷子了。”
说完拉开门出去了。
严乔捡起掉在地上的毛毯,拍了拍上面的灰,一声不吭地跟在宁舒身后,等她坐在办公桌前,把毯子盖在她腿上,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郭老师看了看宁舒,小声问道:“你俩怎么了?”
宁舒把毯子往自己肚子上扯了扯:“他不讲道理,乱吃醋,不让我对别的男的笑。”
郭老师笑了笑:“年轻真好。”
宁舒:“好什么,我刚才都快被他气死了。”
郭老师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等你以后结了婚,不用十几二十年,七八年之后,爱情就会变成亲情。”
宁舒:“亲情也挺好的。”这也曾是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宁舒继续投入到工作中,下午放学前接到徐美兰的电话,她拿起手机走到办公室门口,直接挂了。
徐美兰打了第二个过来,宁舒依旧没接。
她不知道徐美兰找她干什么,要跟她说什么,她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永远记得11月25号的那天下午徐美兰咬牙切齿地对她说出的那声诅咒,也不会忘记鲜血从手腕滴到地板上的声音。
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回那个家,不想见到那个家的任何一个人。
正想着,高一年级的吴老师从她身后走了过去。
吴老师看见宁舒,停下来跟她说话:“宁老师,宁霜同学最近状况不太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吴老师是宁霜的班主任,之前宁舒找过她,请她帮忙给宁霜调位子。
“以后宁霜的事跟我说就行,”严乔从隔壁的体育老师办公室出来,对吴老师说道,“我是她姐夫。”
吴老师看了看严乔,又看了看宁舒,笑了笑:“好。”
严乔看了宁舒一眼,声音低沉:“这边风大,你进去。”
宁舒转身回了办公室,隔着窗户玻璃看见严乔跟吴老师聊了几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吴老师走后,严乔转头往宁舒的方向看了一眼,抓住她还没来得及挪开的视线。
以前他抓到她看他,会顺势调戏她几句,把她弄得脸红。
这次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走了。
冷静下来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在小办公室的时候有点冲动,吃醋吃过头了。
他太怕了,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
那种突然失去挚爱之人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晚自习放学之前,宁舒在教室里看着学生们写作业:“有不会的好好动动脑子,再不会就举手问我,不要空着不管,没准高考就考到了。”
宁舒在班上巡视,走到前排,看见丁浩初一直在抓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很苦恼也很急躁的样子。
宁舒把丁浩初叫了出去:“最近学习怎么样,有困难吗?”
丁浩初:“还行。”
宁舒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指,在指甲里面看到一点血痕,八成是抓头发的时候抓出来的。
她放柔语气:“你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只要不松懈,肯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复读生的压力比一般的学生压力更大,他们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丁浩初把手指往身后藏了藏:“知道了,谢谢宁老师。”
明显不愿意多说多谈的样子。
宁舒多看了几眼他的头发,竟在太阳穴的发际线处看见一小块淤青,她皱着眉问道:“头怎么回事?”
丁浩初紧绷着唇角,抬头说道:“不小心撞柜角上了。”
宁舒紧紧盯着他:“真的吗?”
丁浩初点了下头:“真的,宁老师还有别的事吗,要是没有了,我该回去写作业了。”
宁舒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见他不愿意多说,只好先叮嘱道:“要是有人欺负你,不管是校外的混混还是校内的,都要跟老师和家长说,知道吗?”
丁浩初嗯了声,转身回了教室。
宁舒回到班里继续巡视,走到方瀚宇桌旁停了下来,指了指他的卷子,上面是一个错别字。
方瀚宇很快改好了,宁舒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觉得这孩子虽然闯了祸,学习态度却比以前好了点。
保持这个势头,肯定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专,再努力点,过本科线也不是不可能的。
宁舒继续在班里巡视,帮助几个学生解答了问题。班级学习氛围比以前好了很多,此时距离高考只剩下188天了。
谢成成举了下手:“宁老师,我有一道题不会。”
宁舒走过去看了一眼:“你这是数学卷子,下次问你们赵老师。”
谢成成当然知道语文老师做不出数学卷子,他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严老师肯定会,我想去问问严老师。”
他经常看见严老师给严礼讲数学题,很多难题听都听不懂。
宁舒看见严乔靠在教室门口的栏杆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直盯着她看,似乎在等她放学。
宁舒对谢成成点了下头:“去吧。”
谢成成十分开心地拿着卷子出去了,他就是觉得教室太闷了,想出去透透气而已,问题目只是个借口。
宁舒透过玻璃窗看见严乔给谢成成讲题,不时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信手拈来,好像什么样的题目都难不倒他。
她突然想到今天在废置的小办公室里骂他的那句文盲。
他数学卷子能做满分,曾经拿到过清华大学的保送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