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鸡毛毯子，也揍了斐钧一顿。
斐钧倒是没哭，再疼也只是蹙一下眉头。
他蹲在哭鼻子的小丫头面前，告诉她，“是我在上面写着，你让我代写作业的。”
“嗯？”小丫头抬头，粉嘟嘟的小脸儿上，大眼睛还在冒着金豆子，“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写着，为什么妈妈要打我？”
斐钧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有时候觉得这个小丫头特别聪明，仿佛比起其他的小朋友‘见识’得多。
有时候又觉得她真的完全是三四岁的智商，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
“我写，是因为你没说让我不能说这是我代写的作业。”他看着她，脸色并没有歉意，“而且，也让你明白，作业是自己的，就该自己做。就好像是我教你，那也只能教你。”
小丫头仍旧一脸迷茫。
他说道：“就好像是……我看你没东西吃，但是，我也不能给鱼给你吃，只能教你怎么捉鱼。”
“你明白了吗？”
陈语菲眨眨眼，这个好像懂了。
“因为我可能不能一辈子给你鱼，我希望，如果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了的时候，你会捉鱼，就不会饿死了。”斐钧说道。
王青娜听着，突然心里有些感动。
这臭小子，该打，但是说得又挺有道理的。
授之予鱼，不如授之予渔。
“阿钧，我知道了。”她抬起小手，手背擦擦眼泪。
斐钧抽过纸巾，俊脸儿木着，有些淡漠，但是动作很轻柔，给她擦眼泪。
“至于你妈妈打你，她是希望，属于你的荣誉，是完全属于你的，没有任何虚假，这样才是最高的荣誉，她也是爱你的。”
“荣誉？”小丫头一脸迷茫，“荣誉是什么？”
斐钧：“就是……比如今天老师的夸奖。她夸了你，给你一百分，但其实这不是属于你，是属于我。所以，你妈妈希望这个夸奖和一百分是真正属于你的。”
“妈妈爱我？”好一会儿，陈语菲点了点头。
她明白了。
“乖，别哭了，阿姨带你去买好吃的。”王青娜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拉起两个小家伙，“今天我们不在家吃饭。”
带出去逛逛小吃摊，糖摊等。
小孩子的不高兴消散得很快，晚上，王青娜送回陈家的，已经又是一个会笑得甜甜的，萌萌的可爱小丫头。
“妈妈，我错了。我不应该让阿钧帮我写作业，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陈语菲抱着妈妈，小奶音诚恳地说道。
洛卿抱紧她，“妈妈也错了，无论如何，都不该打你。你一定也是不懂，所以才会这么做的，妈妈应该心平气和地教育你。”
女儿出去之后，她就一直心痛内疚到现在。
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更何况，小丫头还是个不知事的年纪，她怎么忍得下心真的打她屁股呢？
晚上，洛卿给小丫头洗完澡，陪着她在她的小床躺一会儿。
听小丫头说起斐钧给的理由。
洛卿觉得斐家这小子，严肃聪明，像斐教授。
她又看了看怀里的小丫头，想着她那么喜欢，万一以后……
自家小丫头傻乎乎的，怎么能是斐钧的对手？
…
这一夜，陈语菲心境开朗，又有点小忧桑。
原本她以为，可以让阿钧帮她写作业，所以才去幼儿园的，如今……
阿钧说得很有道理。
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如此，荣誉才能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可是，写作业有点辛苦哦……
“要做可爱的猫猫，还要做勤奋的猫猫……我可以的。”
她抱着小被子，心里默念：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她已经不是猫猫了，光凭美貌是不够的。
学做人，真的还要学很多东西。
原来人类的许多事情，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不是她光从电视上看到的那么“片面”，或者她自己理解得太片面啦。
不过，她不怕。
她可是世上最长寿的猫咪之一，没有人类那么聪明，但是她活了许多年，一定不比人类小孩差的。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去幼儿园的时候，陈语菲才想起来……
她又忘记写作业了！
不过，这次是语文作业。
等一下第二节课就要交作业的。
第一节课是音乐课，老师上了一半就停下来，让小朋友们自由唱歌或玩其他的。
陈语菲想了想，拿出新的作业本，开始写a、o、e……
斐钧坐在一旁，看着小丫头胖嘟嘟的小手儿抓紧铅笔，一笔一划写得挺辛苦的样子，他暗忖，是不是自己的手段太……过头了一点？
“吃吗？”他拿出一块芝麻糖。
软糖，上面都是芝麻那种，很香。
陈语菲抬眸，看了一眼，还是伸出小手拿过来。
撕开包装，开吃。
斐钧看着她吃得一鼓一鼓的小腮帮，手忍不住抬起手，轻捏了她一下。
“唔？”她吃了满嘴，抬眸疑惑看他。
斐钧抿了下薄唇，手有些不自然，耳根子微热，“我……我是想问你，你今天脑子还进水吗？”
“没有啊。”小丫头还当真了，胖手儿摸摸自己的小脑袋，“我早上去厕所嘘嘘，水就都流掉了。”
斐钧：“……”
陈语菲也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挪了挪小屁股，“我继续写作业了。”
斐钧伸出手，挡在她的额头，往上抬了一点，“头别太低，容易近视。”
“嗯。”
第二节课收作业前，陈语菲终于写完了自己人生之中的第一份作业。
“阿钧，你帮我看看，写对了吗？”
其实非常简单，就是按照书，写一遍字母。
“嗯，都对。”斐钧还是认真地看一遍……
主要是小丫头的字挺乱的，得好好看。
“哦。”陈语菲拿过来，微微地低着头，长长地睫毛微微眨了下，像两把可爱的小刷子。
可是，斐钧觉得她不是很开心。
想了想小丫头以往的‘风格’。
他抿了一下薄唇，说道：“菲菲真棒。”
“啊？”陈语菲骤然抬头，反应过来斐钧的话，她终于小嘴儿一咧，笑得贼甜，小胖手拎过自己的作业，跟斐钧的放在一起。
第三节课，是学前班的体育课。
九十年代初，土地没那么贵。
春光幼儿园也算是H城挺大的幼儿园了，占地挺广。房子的后面有一个花园，种着花花草草，甚至还有一小片稻田，一旁就是小水潭，平时用来浇菜用的。
这些城市里的小朋友，也一度向往过乡村的生活。
九月的风，夏天的味道。
菜花上的小蝴蝶。
水里的小蝌蚪。
田埂野草里的知了。
绕上了篱笆的青藤上，有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
万物自然，生机勃勃。
所以小朋友们最喜欢体育课，一到体育课一顿疯跑，开心得跟小蝴蝶。
这花园里也没什么有害的物质，老师嘱咐一下，基本就是坐在阴凉处等候。
这天却是个意外，老师刚要坐下，就听到‘嘭——’的一声响。
紧接着小朋友的尖叫声，“啊……啊！啊啊……落水了！”
“陈语菲落水了！”
到底是恐怖的事情，小朋友们很大声，近乎歇斯底里。
体育老师全能的，游泳当然也不是问题，连忙就站起来。
可是，他距离那个水潭有点远，就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只见那个叫斐钧的小男孩已经跑过去，一刻都没有犹豫‘扑通’一下就跳到了水潭里。
水潭的水，带着点儿化肥的味道。
还有雨水的味道……
陈语菲掉进去，挣扎几下，前世淹死的记忆终于袭遍全身，她突然浑身僵硬……骤然沉入潭底。
可是很快地，有人将她捞起来。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
“上来，斐钧，手给老师。”体育老师也已经冲过来。
终于，把两个孩子都带上岸来了。
“菲菲？”斐钧爬上岸。、
可是，小丫头还傻傻地坐下，就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斐钧以为她冷，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裹住她。
也以为陈语菲冷，以及受到惊吓，正准备脱下自己的短袖裹住小朋友的体育老师：……
做个男神难。
但是想做个暖男也得速度快……慢一点就被抢了！
“菲菲，你怎么了？”斐钧轻轻捏了下小丫头的脸儿。
冰冰的。
这会儿，她终于有点反应了，慢悠悠地抬眸看着他……
可是有那么一刹间，斐钧又觉得，她也不是在看他。
而更像是……通过他，在看着另一个人。
“阿钧……”陈语菲抬头。
小男孩沉冷，却明显担心的神色。
她伸出手，拉住他的手，突然抱着他，“阿钧……呜呜呜……”
突然放声大哭。
她怕死了。
很怕死……
再也没有那么好运，淹死了还能再见到阿钧。
“别哭了，没事了，没事了……”斐钧轻轻拍着她的背。
两个小朋友的衣服都湿了，老师带着去找其他老师。
女老师带走陈语菲，体育老师带走斐钧，分别带去洗澡，穿了幼儿园里剩下备用的幼儿园园服。
可是，女装没有了。
所以，陈语菲穿着更小一点的男生穿的园服，也就是说……跟斐钧穿的一模一样。
经这一惊魂落水，体育老师将小朋友都带回了教室，等待家长来接了。
有的小朋友看着陈语菲和斐钧，笑嘻嘻地指着他们道：“穿情侣装噢……”
有的人懂这意思。
可是有的小可爱不懂，巴巴问道：“什么是情侣装啊？”
陈语菲眨了眨大眼眸，好像懂。
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关系很好，感情很好，可能还是家人，穿一样的衣服，就是情侣装。
思及此，她转头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斐钧。
突然觉得这套衣服真好看。
她朝他缓缓一笑，粉唇上扬，“阿钧，你真好看。”
斐钧：……？
这次怎么多了一个字？
“嗯，你也是。”斐钧知道这个小丫头最喜欢他夸她。
看在她刚落水受过惊吓的份上，他不想吝啬赞美。
“菲菲，你没事了吧？”张慧凑近她。
陈语菲见她凑得辛苦，自己也挪一下，两个小丫头脑袋都凑一块儿去了。
“没事啦。”陈语菲伸出白皙的小胖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我觉得这衣服挺好看的。”
“噗。”张慧一笑，“他们说你跟斐钧这是情侣服……可是那些男生都穿一样啊，为什么不说他们跟你也是情侣装呢？”
陈语菲微微蹙眉，然后严肃地说道：“因为我不喜欢他们啊。”
“也是。”张慧笑了笑，“所以你喜欢斐钧吗？”
陈语菲；“那当然！”
斐钧是她最最最最喜欢的人啊！
“斐钧救了你，那你要以身相许吗？”
张慧小姐姐也是奶声奶气的，但是这认真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大姐姐了。
“啊？以身相许？”陈语菲有些疑惑。
好像在电视上见过。
可是，这跟阿钧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知道了吧？”张慧小姐姐有些自豪地扬了扬下巴，笑眯眯低声说道，就像开心地说着珍贵的悄悄话，“我跟你说哦，斐钧救了你，他就是你的救命恩人，知道吧？”
“嗯嗯！”阿钧前世就是猫猫的救命恩人啊！
猫猫要对阿钧忠心一辈子！
要一辈子只喜欢阿钧这么一个铲屎官。
张慧却说道：“我妈妈跟我说过，如果一个男生救了我，那我就要看情况进行报答。”
“啊？”
张慧伸出手，捏了一下她软软的小耳朵，示意她更近一点，然后低声说道：“如果救你的人长的好看，你就说‘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相伴左右’。如果救你的人长的不好看，你就要说‘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来生定做牛做马报恩’。你懂了么？”
“不、不懂啊。”陈语菲摇摇头，听得有点懵。
“唉哟，反正就是……斐钧好看。你就说前面那句。”
陈语菲睨她一眼，凭借超好的记忆复述一下，“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相伴左右？”
张慧笑着摸一下她的头，“菲菲妹妹真聪明。我们要知恩图报，知道吗？”
完了，这个小姐姐又一脸愁，说道：“可是，这是人生大事……所以，得家人做主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