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用一辆马车,送李氏进云城,他对楚淮道:“楚统领,皇上命你即刻回京。”
楚淮:“我这就回去。”
福禄有些心虚,牢房里的日子想必不好过,兴许还用了刑。
结果连歇都不歇就舟车劳顿回盛京,但愿楚统领心里没有疙瘩。
福禄这些日子不在盛京,但想也知道皇上动了肝火。
他仰头看楚淮,只见楚淮并无疲色,只是长久不见太阳,脸比往常白了。
倒是他自己,来回跑,肉眼可见地沧桑了。
福禄:“楚统领果然非同常人。”
楚淮不予理会,他快马赶回盛京。
来回耽搁就是半个月,楚淮到盛京时已经出了正月。
天气回暖,不少闺阁少女出门游玩,挑起车帘,枣红色的马一骑绝尘,连马上的人都觉的高大两分。
顾玥看了两眼,就把车帘撂下了。
顾玥:“回府。”
刚办了场宴会,赏的是暖房里种的花,花颜色好看,但顾玥没赏花的心情,不等宴会结束她就回来了。
进了靖远侯府,顾玥直接回正院。
府里丫鬟鱼贯而入,井然有序,谁也想不到,已经没了个人。
皇上要把姨娘李氏送到云城去,一个姨娘,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但毕竟是个父亲的女人,对外就说是病死的。
连丧事都没办,府上已经没这个人了。
顾玥想不通,李氏为什么愿意去云城,只问了她一遍,那个柔弱的女人,几乎连侯府的门都不曾出过,竟然答应了。
正院,顾夫人正闭目养神,身后丫鬟正给她按太阳穴,听见通报顾夫人睁开眼,“玥儿回来了。”
“永兴伯府的花好看吗?”顾夫人一脸慈爱,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顾玥:“……好看。”
顾夫人道:“出门散散心也是好的,再过些天就要留在家里学规矩了。”
顾玥喉口发堵,她不想入宫,不想参加大选。
可事已至此,顾玥不知怎么开口。
顾妙没事,徐燕舟也没事,他们在云城好好的,还要把李姨娘接过去。
顾玥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她嫁了过去,会不会也不一样。
顾玥不敢说他们在云城过的有多好,但在一起的情分还真的。
顾夫人看女儿这个样子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道:“好好学规矩,没坏处,玥儿你要听娘的……”
“无论徐家最后怎么样,他们在皇上心中已经是无用之人了,皇上没派兵,那是留着情面。”顾夫人一脸严肃道:“顾妙现在还活着,说不准哪天就赴黄泉了。”
顾玥就是心里难受,这些苦她也能受,她后悔了,她应该嫁过去的。
顾夫人道:“你是好孩子,徐燕舟有什么好,听娘的,好好学规矩,以后的路长着呢。”
以后的路长着呢,李氏也是个傻的,问她愿不愿意去云城找她女儿,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也不想想,云城离盛京几千里,路上颠簸就够她受的了,苦寒之地,哪像留在盛京写信吃穿不愁,光享福。
李氏还带着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云城。
李氏病了两个多月了,最开始就是风寒,拖着一直不见好。
终于好了,仍旧茶不思饭不想。
她想顾妙,想女儿。
李氏就顾妙一个女儿,她做梦都想女儿嫁个好人家,可一个庶女,婚事夫人把着,所以夫人问她愿不愿意让顾妙嫁到将军府,李氏立马说了愿意。
天上不会掉馅儿饼,后来徐家出了事,顾妙跟着被流放。
李氏恨自己,是她害了女儿。
她就一个女儿,这回夫人问她愿不愿意去云城,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李氏收拾好包袱,连夜坐上马车,过了七天,总算到了云城。
一路舟车劳顿,李氏却没见多疲惫,反而眼睛明亮,气色极好。
病也好了。
将军府,顾妙在等着,她只见李氏一次,没到母女情深的地步。
顾妙觉得应该这样,顾侯爷妻妾成群,早就把李氏抛之脑后,她是李氏的女儿,应该为她养老。
见到李氏,顾妙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干巴巴喊了一声娘。
徐燕舟反应极快,“娘,我是徐燕舟,我会好好照顾阿妙,一心一意对她好,只对她一个人好。”
李氏是内宅妇人,出身不高,还是妾室,都不知道怎么和徐燕舟说话。
还是卢氏亲亲热热地拉住李氏的手,“都是一家人,坐下来说话。”
李氏有些怯懦,都是卢氏说话,她在一旁点头应和。
卢氏想,这总得相处着来,亲家母刚来云城,肯定想和女儿好好说话的。
卢氏道:“阿妙带你母亲去梳洗梳洗,晚上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饭。”
顾妙点点头,带着李氏去了她的屋子。
李氏眼里有泪光闪烁,她想说阿妙,你受苦了。
可是女儿一没瘦二没丑,反而更明艳好看了。
李氏心里就只剩高兴了。
李氏背着包袱,进屋之后她把门给关上,笑着对顾妙道:“阿妙,娘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包袱里有金银玉饰,从前李氏得过靖远侯一阵宠爱,靖远侯赏了她不少东西。
其中一部分她给顾妙做了添妆,后来徐家出事,那些嫁妆全部充公。
当日便流放西北,李氏只来得及筹五十两银子。
李氏来云城,能带的东西全带来了。
里面还有个小的,包着药材。
她生病的时候,顾夫人赏了不少药材,人参灵芝,全带过来了。
李氏道:“阿妙你拿着去当铺当了,换银子花。”
顾妙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些是李氏攒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就全给她……
顾妙深吸一口气,她娘这么厉害,她也不差,“娘,我有钱的,我带你去看。”
顾妙带着李氏去她屋子里,把她攒的给李氏看,“娘,我真的不缺钱。”
李氏有些震惊,不过一想顾妙是她的女儿就释怀了,“是该这样,存钱没坏处。你们好好过日子,娘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娘用不到银子,你拿着。”
她病也好了,人参灵芝吃不上,全给女儿。
顾妙和李氏出去,徐燕舟张头看了好久。
徐燕舟心里有些不好受,李氏是不是不喜欢他。
肯定是了。
谁想自己女儿嫁给他,他已经不是大将军了。
现在东躲西藏,什么都没有。
而且,成亲当日被抄家流放,带着顾妙受苦受累,也没有回门……
如果是他和顾妙的女儿,徐燕舟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徐燕舟心情低迷,吃完晚饭都不见好转。
顾妙送李氏回去,李氏拍拍她手,“不用送娘,娘一个人行的,你和燕舟好好过日子。”
李氏没跟徐燕舟说过几句话,在她看来,徐燕舟长得好,对顾妙也好,这就够了。
世上哪儿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
顾妙点点头,“娘好好休息。”
李氏打了个饱嗝,自己女儿这些日子学会做菜了,做的可真好吃。“嗯嗯,娘消消食就休息。”
回到屋里,徐燕舟道:“阿妙,你叫我一声大将军好不好。”
为什幺突然叫他大将军,顾妙道:“怎么了?”
徐燕舟觉得这样他们更般配一点,但他没有说,“就是想听。”
喊一声也没什么,顾妙道:“大将军。”
烛光下,顾妙眉眼弯弯,眼睛里像是淬了光,亮闪闪的。
徐燕舟心中一动,探过身,吻了顾妙的眼睛,又一点点向下,亲了她嘴唇一下。
顾妙喊他大将军,徐燕舟特别高兴。
徐燕舟亲吻都是小心翼翼,手抓着顾妙的手,不敢更出格的举动。
顾妙记着,上回好像也是喊了声大将军,徐燕舟就亲她。
不喊了以后。
徐燕舟把顾妙抱到怀里,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以后李氏就知道他是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
次日一大早,徐燕舟就起来烧热水,该洗的菜也洗好切好,然后早早出去外面巡视。
巡视完回来,府上的人才陆陆续续起来。
刘伟湛刚起。
进二月,天气暖和了,但早晚还是冻的人牙疼。
徐燕舟就跟冰块一样冒着寒气,冷的渗人。
刘伟湛问:“早上吃什么?”
徐燕舟皱了皱眉,“你就不能问点别的?”
刘伟湛想了想,道:“中午吃什么。”
徐燕舟眼刀冷凝恍若实质,离刘伟湛脖子只有一寸,刘伟湛突然改口,“皇上究竟想干什么。”
楚淮都带走了,后面就没消息了。
宿州封城,他们难道要在云城待一辈子?
徐燕舟能猜出几分,周宁琛想站在高处,让天下百姓和徐家敌对。
他为人谨慎,想的又多,顾忌也多。
徐燕舟道:“他在等,等个好时机。”
刘伟湛:“哦。”他去看看早上吃什么。
李氏来了,昨晚吃了顿好的,一大桌子菜,刘伟湛也上桌了。
真的是不一样,朱雀卫就只配在牢房里吃。
早饭简单,豆腐脑和炸油条,还有小咸菜和辣椒油,吃完热乎乎的。
顾妙去给朱雀卫送饭,顺便看看豆芽。
江三把饭接过来,笑着道:“豆芽能吃了,你把豆芽带出去,我们再发。”
“嗯,那什么这钱先给你。”江一把伙食费交上,然后笑了笑,“还有没有别的活,我们光发豆芽挺轻松的,感觉还能干点别的。”
在牢房里能干什么,能发豆芽就不错了,不过能做几个小磨盘,让他们在里面磨麦子。
顾妙道:“等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找点事做。”
江一点点头,“那什么要不要把我们放出去?”
反正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也不顾忌什么了,在牢房里晒不到太阳,很容易生病的。
江三道:“大哥,我们是俘虏,哪儿能有这么多要求。”
“就是,给我一口吃的一口喝的就知足了,别的我不敢奢求。”江十三盯着顾妙的眼睛。
“我们出去才能做更多的事,天暖和了,翻地种地,都行。”
一群人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话全让他们说了,顾妙看了看手里的银票,道:“银票我不要了。”
江三磨磨牙:“让你们别有奢求吧……非不听。不要,你就是把钱扔地上,被大风吹走,我们也不会弯一下腰。”
地牢里哪儿有风。
只要他们不惹事,顾妙的态度还是很好的,放他们出去也不是不行。
顾妙道:“私印,令牌,钱,身上东西全交出来,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如果银子是底线,那么新章令牌就是身家性命。
这个真交不得。
江一摇摇头,“下面好,我们就喜欢在下面待着。”
顾妙无所谓他们在哪儿,安静听话就行。
她取了一筐泡好的豆子,让他们继续发豆芽。
一斤黄豆能出七八斤的豆芽,绿豆出的更多一点。
现在不做别的光豆芽一天就有五十多斤。
家里吃不了这么多,顾妙就把豆芽卖到酒楼,一斤豆芽卖五文钱,一斤豆子也是五文钱,利润足足的。
赚来的钱自然全换成了豆子。
豆粒圆润饱满,顾妙挑出来一些留种,等三四月份春种就多种黄豆。
到时候可以把江一他们放出来,跟着一块儿种地。
保险起见,他们的令牌新章都要交上来,若哪天他们受召回京,顾妙就把这些还给他们。
但对江一来说,令牌私印代表身份,不能轻易交给别人。
江五道:“大哥你的令牌是不是亲手交给刘伟湛了,现在还没还回来。”
江一:“……你给爷闭嘴。”
江一为了验明身份,把朱雀令给了刘伟湛,让他去城守府,结果“城守”现在还没回来。
他怎么办的出这种蠢事。
江十三道:“所以说,令牌印章没用,有人认有人不认,遇见不认的,你什么法子都没有。”
好兄弟往他心口捅刀子,江一坚持:“那也不行。”
江三刚一直没说话,“那如果咱们钱没了,到时候怎么办。”
吃惯了好的,难不成用令牌换钱。
朱雀令怎么不是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徐燕舟:要是我的女儿……不对,我没有女儿。
徐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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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咳血
令牌没被搜走, 是主动交上去的,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现在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江一真的不好说什么。
在他看来, 胜败乃兵家常事, 哪怕徐燕舟真的延误军情, 使一干将士惨死乌言关,那也不能全怪他。
打仗,自然有败仗的时候, 大楚死伤惨重, 突厥也元气大伤。
把罪责归到徐燕舟一人身上, 未免太过苛刻。
要是徐燕舟还昏迷不醒,那是任皇上搓圆捏扁,可现在醒了, 还不如开诚布公谈一谈,兔子急了还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