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去问李嬷嬷,实则是递信入宫了。
景衍在宫中得到消息时,眉眼间尽是戾气,他嗤笑一声,吩咐道:“让那婢女出去,暗中派人盯紧了她。”
管家得了景衍得话便让莲香出去了,莲香心里着急也没深想这管家为何开始要拦下她。
她出府后饶了几条道,走到了自己房间后的那堵墙外,果真见景衡手底下得暗卫候在那里。
暗卫将要递给她,声音极低的在她耳边说是假死的药之后,便即刻离开了。
莲香拿着药,忐忑的回了小院,却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落入了景衍派了盯着她的人眼中。
那人虽盯着莲香,却只看到她接了个药瓶,并未听见她与暗卫的对话。
莲香回到小院便把药给了枝枝,也告诉了她这是假死药。枝枝不动声色的接了药瓶,却支开了莲香。
她趁着莲香不在,她小心翼翼地摸进后厨的杂物间找到那只藏在这里的野猫,而后将药喂了一点给猫。
野猫吃了这药,不消片刻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枝枝将它藏在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而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杂物间。
这些动作同样都被景衍的人看在眼里。
景衍在宫中接到暗卫来报,眉心紧蹙。他隐隐觉得不对劲,一时却又说不清楚头绪。
夜色昏沉时分,景衍理好当日的奏折,起身离宫去了小院。他实在是放不下心,也隐隐觉得,枝枝是在和景衡的人算计着什么。
景衍来时,枝枝想到自己就要逃走了,有些心虚,难得没有和他呛声,小意温柔的同他说话,在用膳洗漱时都格外体贴。
见她如此作态,景衍心头更凉了。愈发觉得这是果真有大事要算计他。
“我今个儿听管家说,你打碎了伤药瓶,让婢女又去取伤药了。”景衍貌似不经意的问枝枝。
枝枝闻言眼神微闪,面上不动声色的回话:“是啊,我不小心打碎药瓶,那日那郎中说若是伤药用完了,就去永济堂再取,我今日便让莲香去又取了伤药。”
她话落,景衍面上神色未变,心里的戾气却是愈发加重。
不论永济堂是否有她口中的伤药,那莲香都是未曾去的。原本景衍还有最后一丝侥幸,想着是她的这个婢女不忠,与景衡合伙坑骗于她,至此听了枝枝与那婢女一般无二的口径,这点子侥幸是彻底没有了。
她果真就是和景衡勾结设计他。
景衍身心俱疲,实在不想再装模做样同枝枝周旋了,便开口道:“沐浴歇息吧,我累了。”
枝枝早就沐浴过了,便懒洋洋的歇在了床榻上,景衍沐浴后从净室出来就吹了烛火。这烛火亮着的话,他唯恐枝枝瞧见他神色不对劲,一直在撑着,熄了烛火后,光线不明瞧不清他,景衍无所顾忌的摆了张臭脸,上了床榻。
两人并肩躺下,枝枝下意识地睡在了他怀里。
她手上不老实地摸了摸他地腹肌,心底暗暗遗憾,以后走了怕是再也睡不到景衍这样的了。
因为骗了他,要逃走了,有些心虚,也因为枝枝觉得要分开,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有些不舍。
她有些动容得吻了吻景衍的下颚。
景衍身子顿时僵住了,可他想到这个女人把他骗得那么苦,心里就恨得难受,不愿意让她觉得他受不住她的诱惑。
硬是退了半寸,把人从怀中扯了出来。
枝枝也是稀奇了,景衍从来不会这样的。往日她都不许动作,他都耐不住的,这今个儿是怎的了?
她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深究。姑娘家难免有些小脾气,她主动了,他竟推拒,枝枝气性起来,也懒得搭理他,哼了哼转身就睡到了一旁。
景衍盯着她的后脑勺瞧了许久,久到枝枝睡着了无意识的翻过了身子,正脸对着了他。
他有些难过,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庞。末了叹了口气合眼睡下,不知熬了多久才真到睡着。夜半时分,景衍突然惊醒。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沈枝枝死在了他手上。
他很后悔很后悔,可他再也救不了她,只能孤身一人踽踽独行于世,再也不曾见过那个笑容天真恣意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身体被掏空.jpg
晚安咯~
第61章 (捉虫)
夜凉如水, 分外寂寥。
景衍心绪复杂的撑着胳膊半卧在枝枝身前,他垂眸望着她,心中涌现一股难言的悲伤。她骗他, 作弄算计于他, 还与他的死对头有着那样千丝万缕难解的纠葛, 他原本是恨极了她,甚至,想过要将她折磨□□至死, 方能解心头之恨。
可这一场噩梦将他心中所想一一呈现, 却又极其残忍可怖的告诉他, 那样逞一时之快会有怎样的下场。
眼前的小姑娘,可恶可恨,却也可怜可爱。
他恨她是真, 不舍也是真。
景衍叹了口气,认命般的垂首在她唇上轻啄了下。心想:罢了, 只要她还安生呆在他身旁, 他有的是法子困住她。何必纠结她心在哪里, 为谁做事呢,他防得住, 也不怕她算计。
景衍无声轻叹, 起身离开。
夜色依旧昏暗, 景衍离开小院。小安子原本蹲在院门外打着瞌睡, 冷不丁见主子出来了,也赶紧爬起来跟了上去。
他边跟着景衍回去,边腹诽道,这主子也是精力足,成日成夜的这样折腾。累得他也是没日没夜的跟着伺候,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事才是个头。
这段时日,不仅小安子跟着折腾,景衍还让诚也守在小院,盯紧了枝枝她们。
景衍行至小院门口时,候在院门外的诚也上前禀事,他压低声音,以只他与景衍两人能听到的话音说:“主子,两日后您前往西北的消息都放出去了。”
景衍闻言,唇角勾起,淡声道:“好,守好口风,除你我和齐钰外,不能有第四个人知晓此事是假。朕倒要看看,景衡放在朕身边的棋子还能藏多久。”
他们的计划,是要将景衡安插在景衍身边的棋子给揪出来。这原本要揪的仅仅是扬州时便和许枫合谋刺杀景衍的宋棋,却没想到还能连带的扯出枝枝这个打着出逃主意的小骗子。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
枝枝起了个大早偷偷跑到杂物间去瞧昨日的那只猫儿。
她小心翼翼地去瞧那猫儿,见那猫儿已经意识清醒的卧在了她藏它的角落里,虽然看着十分病态可怜,但是有生气的。
很好,不是真的要人命的毒药。枝枝放心了。
景衡的人设崩的太厉害了,枝枝现在是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加上又有些不大放心他身边的人,因此才想到试试这药。她也怕自己被他毒死,剧情直接崩盘。
枝枝试探的摸了摸猫儿,见它没有排斥自己,于是将小猫抱在怀中带了回去,藏在屋檐下的一个角落里。
盯着她的人,将她的一番动作,悉数报了上去。
景衍在宫中听着暗卫来报,脑海里浮现起昨日她喂了那猫儿药的事。
心底有了丝头绪,他冷声问暗卫:“昨日你们之中可有人去瞧了瞧那猫?”
暗卫恭敬答话:“诚也侍卫亲自去看了,说是猫儿死了。可今日一早,姑娘便将活着的小猫抱了出来。”
景衍闻言,冷笑连连。
他算是想明白,这沈枝枝和景衡是准备做什么了。在他身边这么久,也没什么进展,没从他身上摸出什么有用的事了,景衡莫不是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准备放弃了吧?
真是地狱无门,都要闯进来。
景衍自嘲的笑了声,只觉昨夜的自己无比讽刺。他竟还想着好生待那女人,还想着只要她安生的呆在他身边,他便勉为其难忍下那些算计,小小惩戒她一番罢了。
可她呢?她沈枝枝是如何待他的?她想逃,想离开,好像这段时日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轻易便可抛弃,舍下时分毫未有不舍。
他放出了明日前去西北的消息,原只想揪出旁人,不料还诈出了她。
“继续盯着,务必盯紧了,切勿打草惊蛇。”景衍声音极寒极寒的吩咐道。
话音顿住,又接着道:“还有,传信去小院,朕今晚在那用膳。”
小院里的枝枝正满脸欢喜的收拾东西,衣服首饰她是带不走了,她的财物里,景衍不知道的,也就她早早换成银票的嫁妆了。
这些银钱可是她安身立命的物件,除了她自个儿,枝枝那是谁也信不过。
因此,枝枝今日特意把自己的一件小衣找出来,缝缝补补一番,在小衣上缝了个小兜,十分谨慎的把自己的银票都塞了进去,就等着明日穿上这件小衣逃亡。
景衍来时,枝枝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妥当,连小衣都被她藏在了箱底。
景衍未来小院之前,枝枝除了有些心虚外,旁的就只剩欢喜了。她原本只是把景衍当成个长得合她心意的调剂品,毕竟古代的生活十分枯燥无味,有个生得好看的男子暖榻倒也是件乐事。
可后来,她得知他便是书中男主,那份快乐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必须推进剧情的压力,因此枝枝现下是不大乐意同景衍在一块的,能逃出去,她自然是乐意之至。
可景衍人到了小院后,枝枝突然多了点难以名状的思绪。
今日午后下了雨,景衍推门入内时,枝枝正靠在窗棂处瞧着屋檐下的雨水滴答。她听见吱呀门响,回首去瞧。
景衍一身风雨立在门扉处,眼神悠远沉静,带着一股子沉郁的气质。枝枝不知是否是她心里有鬼的缘故,她总觉得景衍望着她的眼神暗藏控诉,甚至隐隐有些怒意。
她心底自嘲的笑了笑,暗骂道,真是屁大的胆子,景衍怎么可能知道呢,他也不会在意这些的,即便她假死离开,他至多也不过会为丢了件可心的玩物伤怀几日罢了,过不了多久就又会为新的玩物欢喜。
“你有好几日没在这里用过膳了,今个儿怎的想起来了?”枝枝面上藏得极好,一点不对劲都没显露出来,反倒一如往常一般与景衍娇声说话,甚至还带着点子恃宠生娇的意味。
景衍瞧着她,心头发苦。
可真是不露半丝破绽啊,若非他已经知晓一切,怕是半点也不会怀疑。
他压下心头涩意,躲开枝枝的眼神回道:“嗯,有件事想问问你。”说着话音一顿,“明日我要动身前往西北,你陪我去吧。”
终究还是不甘心,想着那丝侥幸,想赌她会回头。
枝枝闻言,笑意愈发灿烂。她扭头装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过了会子才答话:“可是西北风沙很大呢,我这身子不一定能受的了,何况,我近日来一直有些不舒服,怕在途中生病,拖累于你。”
枝枝这话倒也是半真半假,原本的沈枝枝那副身子,的确是扛不住长途跋涉的,而她这些时日,也确实有些不舒服。
原本她以为,依景衍沾自己的那劲头,这不去西北的事必然有得磨,指不定还要闹腾一场呢。
却没料到,景衍只是略微疲惫的捏了下眉头,随即便顺了她的话,允她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准备过会去把前些章的虫全都捉了~顺便捋捋剧情。
今天更新的稍微少了点,明天补偿大家,或者如果我半夜睡不着,就爬起来更新~
第62章 (捉虫)
屋檐下的小猫不知怎的突然叫唤起来。枝枝心头一跳, 唯恐景衍盘问她怎么养了只小猫。
景衍见她这副模样,心底嗤笑。略显疲惫的揉着额头,低声道:“睡吧。”
枝枝暗暗庆幸又躲过一劫, 依言歇下合上了眼帘, 做出准备入睡的样子。
景衍又是一整夜没有睡好, 他心里压着事,实在不得安眠。次日一早天微微亮,他便起身了。许是带着气性, 动作间的声响大了些, 枝枝被他闹醒, 揉着睡眼捶了他一拳。
他捏住她的手腕,低声哄了句:“你好好睡,今日我要准备去西北的事, 夜里便不来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夜色时分。
枝枝清晨听景衍说了他今夜不来, 因此这个夜晚格外放飞自我。先是将东西都安置妥当, 又硬是拉着莲香来陪她熬了半夜。
两人毕竟在一起相处了许久, 枝枝其实有些舍不得她。她喝了点小酒,微醺时同莲香嘟囔道:“有些舍不得你这丫头呢。”
莲香笑了笑安慰她道:“日后姑娘回了主子身边, 奴婢就求主子赏个恩典, 接着伺候您。”
枝枝压根就不打算回到景衡身边, 她痴痴的笑了笑, 没接话。
过了会子,枝枝有些不大放心的同莲香道:“你日后也得小心些,景衡的心性不比从前,该小心的就小心些。”
枝枝心知莲香一心仰慕景衡,未必听的进她的话, 多这句嘴,也只是求个心安罢了。她该提醒提醒了,至于莲香能不能记着,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莲香愣了愣,没接话,她眼神几经变换,终是将枝枝的话听了进去。
枝枝又喝了几杯酒,彻底醉了,扯着莲香闹腾了许久,身上的衣衫都被酒水给染湿了。莲香陪着她折腾,直到枝枝醉的睡了过去,才给她换了件干爽的衣服,将她抬到床榻上安置下来。
一番折腾过后,莲香也是筋疲力尽,拖着脚步回了自己房中。
月到中空时分,小院里的人都歇了下来,院中十分寂静。在这一片寂静中,院门吱呀一声,被人自外面推开。
景衍带着满身的夜间凉意推门而入。
他身边极罕见的未跟着人,诚也、小安子都不在。景衍缓缓上前走去,立在内室门前,却迟迟不曾上前。
景衍垂眸,瞧着自己手中的两幅画卷,自嘲的笑了。他转了方向去了小院的书房,点燃烛火立在灯前。
稍顿了顿,同时打开手中的两幅画卷。烛光斑驳,这两幅画卷还是映入他眼帘。
一副是他曾在扬州时为枝枝画的画像,当日她立在院中灼灼地桃花下,美的动人心魄,他竭尽全力去画,仍觉未描摹出她一半美好。
另一幅则是不久前被人放在御政殿的画像,画中人是何种情态,景衍已不敢再看第二遍。他将视线停留在落款处,寥寥几语,依旧能刺得人鲜血淋漓。
“赠枝枝十五岁生辰并新婚贺礼。”景衍低喃出声。
第一次瞧这幅画时,景衍只看到枝枝两字和其后的生辰及之下的那一行小字,便将画扔开。今夜第二次看这幅画,才留意到,原来并非仅是生辰礼,还是他们的新婚贺礼。
“呵。”他冷笑出声,收起手中的这副画卷,心里的火气再难抑制,扬手就把自己当初费尽心力所作之画扔到了烛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