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派去的人里, 有两个负责量体的女工, 这两个女工正是景衡派去的暗卫所扮。
枝枝近日来一直在琢磨系统所说的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 全然未察觉到危险已经步步逼近。
端王派来给枝枝量体修衣的一行共有三人,领头的是宫中制衣殿的宫女, 这宫女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工, 其中有一个身材格外高挑。
“奴婢们是端王派来给贵人量体修衣的, 烦请您进去通报一声。”那名宫女同守在枝枝房门外的那两个女暗卫和莲香说道。
暗卫和莲香三人顺着瞧了眼说话的人, 见是前些时日便带了衣料式样来给枝枝挑的宫女,知晓她是制衣殿的人,瞥了眼几人手中量体裁衣的物件,去禀告枝枝了。
枝枝近日来时常心烦意乱,总爱屏退下人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内。莲香和两个暗卫也养成了无事不打搅枝枝的习惯。
“姑娘, 制衣殿的宫女求见。”莲香推门轻唤。
“让她们进来吧。”枝枝应了声。
暗卫和莲香连带着前来量体修衣的三人,前后进入内室,领头的那一个并不知道自己所带着的这两个人不是女工,她一入内给枝枝行了个礼,便开口道:“早先贵人您不是挑了式样吗,咱们回去后已经将嫁衣大致做好了,因顾虑您的身子便是往大了做的,想来应是不够合身,端王嘱咐奴婢说,这女子出嫁,若是嫁衣不合身实在不佳,特意让奴婢们前来给您量体修一修嫁衣。”
枝枝听罢,可有可无的应了声。
制衣殿的那位宫女试探的问:“那奴婢们便给您量身了?”
枝枝自软榻上起身,揉了揉泛疼的眉心,声音低哑道:“快些量了吧,我乏了,想要歇上一歇。”
那两名女工闻声后,极有眼色的立刻上前拿着布尺给枝枝量身。
枝枝毫无防备的任这两人近身,却没想到那一身材高挑的女工,在距枝枝半尺时,突然从袖中滑出了柄匕首。
不过一瞬,那匕首就横在了枝枝脖颈间。
枝枝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吧,这么快就到了?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就让她送命吗?系统呢?系统怎么还不吭声?枝枝心里冒出无数个问号,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也跟着在她脑海中响起。
“宿主莫要惊慌,不是今日。”短短一句话后,系统的声音就消失了。
留枝枝自己瞧着脖颈上的利刃,心中吐槽不已。
“你们最好不要闹出什么动静来,否则我手中的刀可保不准能不伤人。”手持匕首的人威胁道。
他一开口,众人才意识到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莲香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惊讶的抬眸望向他。而这人回望了眼莲香,抬手揭下了自己脸上的□□。
面具下的这张脸,是宋书。
“是你?”莲香同枝枝异口同声。
这时一旁的那两名女暗卫和制衣殿的宫女紧跟着意识到,枝枝和莲香认得这人。
“奴才奉主子之命,带您回去,侧妃莫要让奴才难办,乖乖的随奴才离开此处,奴才能保证今日不会见血。”宋书压低声音威胁枝枝。
枝枝见是他便猜到今日之事是景衡所为,她随即眼神冷厉的望向莲香。莲香一慌,赶忙叩首解释:“求姑娘相信奴婢,奴婢不曾知晓此事。”
枝枝眼神依旧带着寒意,也不知是信与不信。
她低垂眼眸,攥紧手心,心下衡量,片刻后,沉声回了宋书的话:“好,你留下这些人的性命,我同你去见景衡。”
宋书颔首应下,随即就借匕首的刀柄处点了枝枝哑穴,还将她绑了起来。枝枝让宋书留这些人性命,自然不可能仅仅因为怜悯之心。这些人若是都死了,那自己的下落,景衍要从何查起。可她们若是都活着,起码能在她被带走后给景衍留个讯。
方才枝枝故意提及景衡的名字就是想要这些人把消息告诉景衍,让景衍顺着去查景衡。宋书也是因为她暴露了景衡,才出手点了她的哑穴。
点了枝枝的哑穴后,宋书又接连打晕了几名暗卫和莲香,以及另一名一起到国公府的女工。他在对这名女工动手时,与她交换了眼神,之后才将人打晕。
这名女工本也是景衡所派之人,但宋书却全程未让她出手,目的就是之后让她脱了嫌疑,能够留在这里做内应。
将这些人一一打晕后宋书走到那位制衣殿的宫女跟前,他抬手解下腰间系着的蛊毒瓶子,硬灌了这宫女一口。
宫女被灌得猛呛,宋书在一旁冷眼瞧她,不过几瞬,这宫女便扭曲着身体跌在地上,这毒像是无数只虫子在啃食她的肺腑。宋书等了几许后,眼见她痛不欲生,才又从腰间另一只瓶中取出一粒药,用内力震成两半,扔进她口中一半。
“这解药需服一粒方能解毒,若是只有半粒,虽能暂缓疼痛,但半个时辰后便会比初中毒时还有痛苦数倍。你若不想死,便答应替我办事,待我们离开后,我便将另一半解药给你。”宋书寒声继续威胁。
宫女喘着粗气,满头冷汗,有些愧疚的望了枝枝一眼,颤声回话道:“我答应,我答应你。”
之后宋书便给枝枝易容换了张脸,这张脸便是照着方才一同入齐国公府的女工的脸所造。一切准备妥当后,宋书让那制衣殿的宫女带着他们二人出了房门。
枝枝现下住的这处院子,在齐国府中是一处偏远幽静的所在,除了比邻的林迎外,近处再无旁的人住在此处。
眼下林迎还未从学堂回来,几人一路往外走去,除了藏在暗处的暗卫瞥了几眼外,几乎没有什么人留意到他们。
几人就这样出了齐国公府。其实齐国公府的守卫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厉害,可再厉害的守卫也看不透易容后的人啊。
在出了齐国公府后,宋书带着枝枝和那制衣殿的宫女绕了半个皇城,他并未将另一半解药给那宫女,而是在寂静无人之处,用那把匕首取了她性命。
宋书不在齐国公府杀人,是怕枝枝因亲近之人被杀再执意不肯离开国公府,景衡不许他伤了枝枝,若是枝枝当真破罐子破摔,投鼠忌器的还是宋书。宋书无法,才冒险留了那几人性命,可如今出了国公府,他自然不会留这宫女性命。
宋书杀人,手起刀落,枝枝距那宫女太近,她被杀时,血色甚至溅到了枝枝眼眸旁。枝枝虽曾见过宫变之时的尸山血海,却没有距离杀人的场面如此之近,她心中下意识的浮现惊惧,却强自镇定,眼神带着寒气瞥了宋书一眼。
这一眼过于冷厉过于威慑,像极了景衍的眼神,让宋书心中不觉生出惧意。可眼前的女人不过是养在后宅宫闱的纤弱女子罢了,宋书自己也觉这惧意十分莫名奇妙,他心下嗤笑,递出一条白色的绸布给枝枝,开口道:“这是蒙眼的布帛,侧妃还是戴上吧。”
枝枝抿唇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抬手接了布帛狠狠砸在宋书脸上,宋书被砸了一脸,却也无法发火,反倒要压抑着怒意劝枝枝:“侧妃娘娘莫要为难奴才,您安生些,对你我都好。”
可这蒙眼的物件,枝枝既然不肯戴,无论如何宋书也没办法劝她戴上。最后宋书无法,只好横剑挡在枝枝眼前,带着她走了段路后下到了一处暗道,之后顺着暗道走到了京郊别院。
这处暗道不仅连通京郊别院,东宫之中那条暗道就是这处暗道其中一段,只是这条比之东宫直通城外的那一处暗道更为隐蔽,用处也更大,它甚至有一段路能通向皇城之内的冷宫,直直通往宫闱深处。
因为枝枝这么久以来一直在景衍身旁,且还并未给景衡等人提供任何助力和有用的情报,宋书十分怀疑她对景衡是否忠心,故此才以剑遮掩遮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瞧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加更~
第104章
枝枝被带出齐国公府时天色正是午后, 他们离开后不久,林迎便从学堂回来了,近些时日, 他已经习惯了在枝枝院中用膳, 因此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枝枝。
“阿姐, 阿姐,迎儿回来了。”他踏入小院门便开始唤人。
可今日的院中却格外安静,林迎唤了两声见无人应答, 他心中一沉, 隐隐有着些不妙的预感。
“阿姐!”林迎扬声又喊了声, 边喊边往内室跑去。
他疾步跑过去,伸手推开房门,入眼所见是倒了一地的婢女。
“怎么回事?阿姐!阿姐你在哪?”素来沉稳的林迎脸上难得带着无措的慌乱。
他这几声喊叫的动静, 惊动了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们,这些暗卫察觉不对, 显身出来查探情况。
“发生什么了?”一名暗卫踏入内室问林迎。话刚问出便瞧见内室的情况, 立即反应过来情况不对。
“阿姐消失了, 你们没有察觉到不对吗?”林迎质问暗卫。
先一步进入内室的那名暗卫低眸思索,想到今日来齐国公府的那三个人。
“不好!”暗卫咬牙道。
随即他便疾步出了内室, 往外走去, 一边离开一边扬声留话同林迎说道:“小公子先在此处盯着情况, 奴才入宫禀告陛下。”
话落人便也走远了。
林迎眉眼焦灼的立在内室中, 他吸了口气,稳住心绪,开口吩咐余下的暗卫:“来人,把这几个婢女都弄醒。”
暗卫照他的吩咐,拎了水进来把人给泼醒。最先醒来的是那位女工, 她醒来时见并非是景衍的人,而是个小孩子在盯着自己,神情有瞬间的疑惑却垂下头来未发一言。
林迎敏感的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但并没有出口说什么。
随后莲香和那两名暗卫几乎同时醒来,莲香揉着脖颈正要说话,那两个暗卫便先她一步开口,其中一个扶着地板起身,沉声同林迎道:“我要即刻入宫禀告陛下,贵人被景衡给带走了,小公子和暗卫们在此盯着这两个人,莲香本就是景衡的人,不足信任,您务必盯紧了她,这个女工是和那绑人的一同来的,也要盯紧了。”
林迎颔首应下,说话的那名暗卫立即便动身入宫了。他看着暗卫离去的身影,心中犹在思索。
景衡?如今林迎也是清楚了这个人的身份,他隐约猜出了些枝枝和景衡的牵扯,但并不确定。
这个女暗卫入宫时,上一位暗卫已经跪在了御政殿正中。
事出紧急,这两位暗卫都并未通传,直接就闯进了御政殿,先进殿内的暗卫叩首在地,心头颤栗不已的禀告道:“奴才办事不利,贵人、她消失了。”
后来的那个暗卫刚一进殿就听见这话,慌忙紧跟着叩首请罪。
景衍同齐钰正在殿中谈论北凉使臣之事,冷不丁听了暗卫这声禀告,异口同声惊诧道:“什么?”
“回禀陛下,今日端王派人入国公府给贵人量体修衣,那派来的人中,有一个易容之人,他名唤宋书,奴婢等大意,未曾发现其为易容之人,致使其入了内室,之后他挟持贵人,打晕我等,奴婢醒来时,贵人便消失了,在奴婢被打晕前,贵人曾说,让宋书留奴婢们活命,她答应去见先太子景衡。”那名女暗卫紧跟着禀告。
她话落,另一名暗卫听了易容二字,便反应了过来。
“我等暗卫在暗处看守贵人,今日只见了端王所派的一行三人出入过王府,其中有一名女工明明已经离开了国公府,但奴才进去查看时却见那名女工就在房中。”
暗卫们说到这里,景衍已然有了推断。
暗卫一边答话时,齐钰便察觉到身边景衍的情绪十分不对劲。景衍原本手中握着只茶盏,可那茶盏现下居然在他手中成了碎片。齐钰隐约见他指缝中有血色蔓延,低声欲要出言相劝,可刚说了句“陛下”,话音还未落下,景衍便抬手将手中碎片打向殿下叩首于地的两名暗卫。
那碎片因景衍的内力使然,一点一点刺破暗卫身上衣裳,尽数没入他们二人肩头。
两人吃痛闷哼,痛得额间冷汗不止,却不敢出声。
“去查,办事不利提头来见。”他声音寒气四溢,十分骇人。
两个暗卫忍痛应诺,景衍眉眼冷厉唤出了诚也:“你去带着他们,他们不是宋书的对手。”
诚也随即现身,拎着跪在殿下的两名暗卫飞身离开。
殿内只剩下景衍和齐钰两人,齐钰瞧着景衍手上不住蔓延的血色,眼神担忧不已。他几番抿唇,开口劝道:“下边人办事不利,要杀要罚一句话的事罢了,何必伤了自己。”
景衍没有办法回答齐钰,他说不出他的心事,他不能说是因为他心慌惊乱,也不能说,若不让自己靠着疼痛清醒,他怕自己理智全无,再开杀戒。
景衍缓缓合上眼帘,压下眼眸中的血色杀意。
“齐钰,你去把端王带回来。”景衍压下心头翻涌的血腥念头,沉声让齐钰去请端王。
方才暗卫所言,直指端王,由不得他不怀疑。
另一边端王府中,在枝枝人到了别院时,景衡便让人将徐梦蛊毒的解药送了过来。毕竟这个徐梦是景衡要安插在端王身边的棋子,他当然不可能让她因蛊毒而死。
端王拿到解药后,立即就去了府上徐梦住着的院子中。
他并没有带任何随从,自己一个人拿着解药疾步往徐梦院中走去。徐梦被蛊毒折磨的不成人形,成日也是一碗碗吊着命的药灌着。
端王人到时,瞧见的便是一个憔悴不已十分凄惨的病弱姑娘。他已经觉得徐梦就是他的女儿,自然万分心疼。
“快,这是解药,你赶紧服下。”端王拿着药到徐梦病榻前,还亲自给她倒了碗水端过来。
徐梦被蛊毒折磨的整个人精神不振,勉强靠着软枕坐起,接过那颗解药服下。
端王在她服下解药后,便一直候在她病榻旁守着。
过了半刻钟后,徐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整个人有了生气。
端王眉眼染上喜色,背过身来遮掩了下眼眶中的湿润。他背对着徐梦,开口嘱咐她说:“父王自知多年来未曾对你尽责,是我对不住你和你母亲,日后、日后父王也不能陪在你身边,父王帮景衡做了件事,过不了多久陛下便会查到我身上,到时,依陛下的性子,必然不会对我留情,父王出事后也再难护住你了,今日你便收拾东西随府上老仆离开,天南海北何处都可,父王会给你留足金银供你余生富足安乐。”
为人父母者,哪个不是为爱子计深远。徐梦没有亲人,从来没有人会这般为她考量,她瞧着端王的背影,想到自己是在骗他,心中满是羞愧。她抿唇,心中纠结,想要开口说出实言,端王却已经抬步离开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