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雪沉开口之前,许肆月先皱眉:“梁嫣?!她找我说话的时候,我没见到她带别人。”
再说今天的事怎么都过份巧合。
她早上发了要来送饭,梁嫣进群看到,中午就在深蓝科技相遇,她寻常来乘个电梯,就能碰到意外事故,按理说以深蓝科技这种公司,机械故障之类的很少见才对,更别说还有梁嫣带来的其他人被困……
顾雪沉放慢语速:“那人叫什么。”
助理朗声回答:“许樱。”
许肆月猝然抬起头。
深蓝科技一楼大厅,梁嫣坐在休息区里,心神不宁地刷着手机,她混进了深蓝科技的一个公司八卦群里,如果许樱真的做到了,绝对会有人偷着拍下来,往这里面发。
她把手机捏得发热,总算等来了一波急促震动,新消息在爆炸般火速刷新。
梁嫣来不及细看,先翻到最上面,果然有一张照片,是趁电梯门快关闭时拍的,虽然模糊,但足以看清是顾雪沉侧身站在里面,略微低头,轮廓异常温柔,臂弯里搂着……
许肆月?!
梁嫣脸色一白。
下面的消息在疯狂地往上顶,撞击她的眼睛。
“我没看错吧!!大魔王搂着谁????”
“谢邀,大魔王亲口说的,咱们顾太太!”
“我也听见了!还说太太受惊吓了,不让我们坐同一个电梯怕她难受!”
梁嫣嘴唇咬得越来越紧,猛地站起来,快步往外走。
玻璃门边,两个高大机器人同时转过身,伸出机械臂拦住她的去路。
后方乔御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梁小姐,你暂时不能走,顾总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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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肆月坐在顾雪沉办公室的沙发上,根本无暇去看环境,她双手扣在一起,隐约有些发白。
乔御敲门:“顾总,太太,梁小姐来了。”
梁嫣眼圈微红,焦急地冲进来,先看了看顾雪沉,然后跑到许肆月身边:“肆月,我在楼下听说电梯出事故了,突然喊我上来,是不是你受伤了?”
许肆月抬了抬小巧的下巴,盯着梁嫣这幅关心的样子一言不发。
隔了几秒,她才勾勾红唇:“是受伤了,找你来帮我看看。”
梁嫣立马伸手去碰她,许肆月一把攥住她小臂,缓缓说:“看看我真心不二的小姐妹,到底想对我做点什么。”
办公室的门又一动,穿制服的电梯管理员灰头土脸进来,主动鞠躬:“顾总,您辞退我吧,我没脸干下去。”
顾雪沉目光很淡,移向脸色突然涨红的梁嫣:“梁小姐,回答我太太的问题,或者我也可以让许樱来帮你说几句。”
梁嫣脸上再也摆不出虚假的表情,极力挣脱开许肆月的钳制,紧张地站起来走向办公桌,脱口而出:“雪沉……我……”
许肆月被这个称呼刺得一阵胃痛。
不用梁嫣说别的,也不用什么佐证,单是“雪沉”两个字就已经清清楚楚。
她当年骄傲时跟梁嫣亲近,能帮的忙,能给的资源都不遗余力,出国四年她把梁嫣当成仅有的朋友,关于顾雪沉的一切都交由这个看起来乖巧羞涩的姑娘传递,但梁嫣从没有说过,她对顾雪沉存着其他心思。
许肆月下意识掐住自己手腕,顾雪沉冰凉的声音适时传来:“这两个字不是你叫的,如果你不愿意回答,我替你回忆。”
男人的眼睛很静,无底的寒潭一般让梁嫣浑身冷透。
她有多迷恋他,在某些对视的时刻,就有多害怕他。
“你利用许樱,让她在断电的电梯里接近我,当着全公司给肆月难堪。”
“把许樱送去咖啡馆的行李箱弄乱,让肆月和她结仇。”
“婚礼上,你把不该出现的许丞一家放进现场,想在所有人面前爆发冲突,让肆月情绪崩溃。”
“是你把肆月回国的消息传出去,杨瑜那些人才来得及利用拍卖会售出母亲遗作,给肆月打击。”
“肆月在国外的四年,你每一次给我转述的内容,都在描述她私生活混乱——”
“别说了……”妆容也盖不住梁嫣的惨白,她失控叫,“别说了!你话里话外全是肆月,肆月!你知不知她向来都是连名带姓叫你,从来没把你放在心上过?!”
梁嫣像被剥光了毛皮扔在大街上,发着抖:“就在今天,我刚刚问过她,她亲口说不可能喜欢你,对你好就是骗你的,她还盼着你死!我呢?我做错什么了,我只不过是想帮你们早点结束这种虚伪的关系——”
许肆月手腕掐得更紧。
她中午说过的那些狠话,被梁嫣原封不动地扔到了顾雪沉的面前。
许肆月忽然就不关注梁嫣了,她眼睛转到顾雪沉的脸上,一眨不眨凝视着他的反应,血液像要凝固成冰。
任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动怒,顾雪沉他——
顾雪沉却迎上她的视线,双瞳暗而深,只是很轻地说了一句:“肆月,你说了么?”
许肆月抿紧唇,梁嫣也一扫以往柔弱,烈烈地瞪着她。
过了几秒,顾雪沉淡色的唇微微张开:“我只听我太太的回答。”
梁嫣瞪大眼睛,犹如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许肆月只觉得冻结的血一股脑冲上额头,自己也说不上哪来的激动,果断起身,斩钉截铁说:“我没说!”
本来就是违心的,她死也不要承认。
梁嫣被她的无赖气到站不稳,惊怒之下,又把矛头调转换了说辞:“许肆月,你也傻了?你以为他帮你解围,叫你几声肆月,就真的不恨你?!我虽然算计你,但我也是帮你!我逼你们离婚有什么不好的!”
许肆月松开掐出红痕的手腕,走到梁嫣面前。
真可以,两边都不放过,就这么想把她取而代之?
如果顾雪沉能喜欢她,四年里她早就得手了,还至于等到现在耍这么多心机?!
不就是白莲花吗,不就是茶里茶气吗,她没做过但看得可不少,现学现卖气死人有什么难!
至少她确定,无论顾雪沉出于什么原因,现在是跟她站在一头的。
许肆月深吸口气,也根本没做多余的,就简简单单朝顾雪沉歪了歪头,绵绵地叫了一句:“老公,你看她——”
顾雪沉点头:“乔御。”
乔御神速进来。
顾雪沉眼都未抬:“电梯控制室换人,还有梁家暗中安排进公司的另外三个,一起处理,至于梁小姐,赶出去,列进系统黑名单。”
梁嫣听到顾雪沉原来什么都知晓,流着泪说:“你明知我做那些,可你一直没挑明,一直宽容我……”
“不是宽容,”顾雪沉眸光刺骨,“是嫌脏。”
梁嫣被拽出去后,许肆月收起了表情,重重呼吸,她盯着门口,还是压不下心里的火,选择追出去。
“梁嫣!”许肆月稳住声音,注视她问,“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梁嫣挣开乔御的手,看了许肆月半晌,失神地笑:“什么时候……比你去找他还要早,你知道那时候多少女生喜欢他吗?他长那么好,又干净,又出色,性格冷,大家就只敢远看,唯独你……”
“你为了个随便的赌约去撩拨他!”梁嫣含着泪死死瞪她,“其实那时候我也认了,因为你确实配得上,我只是你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你追他,我不敢嫉妒,可你为什么要那么伤他!”
许肆月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
梁嫣看她这幅样子,更加难忍:“你让他爱上你,你又丢下他,许肆月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他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吃不下东西,三天两头要进医院打针,手已经瘦得只剩骨头,上面还全是针孔!”
“你跟他最后一次见面,是不是约过他下次要去寒光路?”梁嫣哭着说,“他几乎每天都去,一个人站在风里,深夜路上的人都走光了,他还在那!后来好不容易他回学校开始拼命修学分,你呢,你远在英国给我打电话,说你交了什么样的男朋友,比顾雪沉好几万倍。”
许肆月心脏被掐着,不能跳动,不能喘息。
梁嫣笑了出来:“你让我去告诉他,那你猜猜他当时是什么反应?你敢听吗!”
“所以凭什么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了四年,回来还能站在他身边?我在电话里听到你回国的时候,心都是颤的,结果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许肆月,你样样比我好,我跟在你身后的时候,你什么都愿意施舍给我,我没资格嫉妒你!所以我已经很收敛了,我可以做得更直接,更伤你,但我没有!我宁可伪装,等机会,想方设法挤进你和程熙的小群,搞电梯这种低能的麻烦,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就只想要顾雪沉,如果你不回来,说不定我就快融化他了!”
走廊里被控诉和粗喘声贯穿。
许肆月逐渐松开满是指甲印的手,挺直脊背,俯视她问:“所以你的意思,我还应该感谢你?你做的那些就都成了善事?!”
她直视梁嫣,一字一字说:“你喜欢他,没人拦着,连我也不能,如果你在最开始就告诉我,我根本不会去青大招他!梁嫣,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去争取,而不是表面对我唯命是从,背地里搞小动作!”
梁嫣眼神闪躲了一下,张口想要反驳。
“不敢?没勇气?害怕?不自信?”许肆月冷笑,“所以你追不到他,都怪我吗?!”
梁嫣面如土色。
许肆月挑起湿润的红唇:“我渣他,是我的事,我犯过的错,要受多少惩罚去偿还,也是我的事,你没有资格替天行道。”
“还有,作为顾太太,我必须提醒你,”她拨开垂落的长发,桃花眼中光芒凌厉,“你追他的机会已经彻底浪费掉了,顾雪沉现在是有妇之夫,你碰我一下,是伤他老婆,你惹他一下,就是人人喊打的龌龊小三儿!”
梁嫣被她一句一句狠戳死穴,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她背弯下去,还想痛斥些什么。
许肆月已经厌烦的转过身:“我失去很多了,不差你一个,毕竟姐妹一场,还是多谢你收留过我一晚,换给我五十万,但现在顾雪沉是我合法丈夫,你以后再敢盯着别人老公,就别怪眼睛被抠出来。”
直到走廊恢复空荡,静了许久,许肆月才动了动酸疼的脚腕,往顾雪沉的办公室走,快到门口时,发现有个细瘦的身影缩在墙角边上偷偷看她。
“姐姐……”
“闭嘴,谁是你姐姐。”
许樱眼眶通红:“姐,原来你对姐夫这么渣……”
许肆月想把她打包从窗口扔出去。
许樱小心翼翼拽她一小下:“但是,我永远坚定不移地站你。”
许肆月头也没回:“被梁嫣骗成这样,你笨死了。”
办公室的门关着,许肆月吸了口气,终于放任了满腔的内疚和负罪感,她没亲眼见到顾雪沉当年的样子,但单是从描述,也能一帧帧想象出来。
许肆月抹掉眼尾的潮气,推门进去,顾雪沉侧头望着落地窗外,下颚线条漂亮又疏离。
她忍着鼻酸,轻声说:“我也想问,梁嫣做那些事你一直没挑明,为什么选今天?”
顾雪沉轻嗤,不吝嘲讽:“因为你要笨死了。”
许肆月的眼泪憋了回去,原来跟她嫌许樱一样,顾雪沉是嫌她笨?看她这么久了还没察觉异常,把人家当姐妹,结果今天梁嫣的手伸到深蓝科技造成安全问题,他才忍无可忍。
合理到无法反驳。
许肆月抿抿唇,把被遗忘的保温盒提了起来,“砰”的放在他工作台上,一层层掀开盖子,端出精心炖的黄花鸡。
“我亲手做的。”
顾雪沉看了一眼棕黄的色泽,没动。
许肆月拿出勺子,舀了汤,亲手递到他唇边:“你这么嫌弃干嘛,怕我下毒吗?那我先喝总行了吧。”
看她转头要送进自己嘴里,顾雪沉按住她的手,略一低头,张口含住勺子,汤汁润湿他的唇。
家里阿姨给他打过预防针了,说太太辛苦一上午炖了只鸡,但是凭她的经验看,可能味道不太对,但没忍心直说。
许肆月见他喝了,这才有了点笑,又弯着腰贴心把鸡肉分成小块,将汤倒进米饭里,一起端给他,还不忘给自己也乘一小碗。
顾雪沉抢过她的碗,直接拨电话:“订份素餐,十分钟内送来。”
许肆月刚被梁嫣当面说了那些往事,不太好意思叫他老公了:“顾雪沉你什么意思啊,要扔了我做的,还是不想让我和你一起吃这个?”
顾雪沉抬眸,没有表情:“油腻,怕你胖。”
许肆月发觉她竟然气不起来。
素餐果然几分钟就送到,她闷闷吃完,看了眼顾雪沉慢条斯理吃鸡肉的样子,忍住心里的难过,保持着一点小脾气说:“那我回去了,今天给顾总添麻烦真是对不起。”
等太太坐上车离开,乔御才敢进办公室,看到那么大一只鸡,手欠地偷了一小条放嘴里,没想到当时就不行了。
“咳咳顾总,这啥啊!”乔御眼冒泪花,“调料放错了吧?!味道完全不对,我给您倒了重新订一份。”
他还等没摸到保温盒,就见顾雪沉伸手揽过,白皙手指按着边缘,嗓音沁凉入骨:“我的。”
乔御一呆,愣愣看他。
顾雪沉盯着他,淡声吩咐:“你吃的那一口,吐出去。”
肆月亲手做的东西,除了他,谁也不能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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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肆月回瑾园的路上,状态就有些下滑,她往椅背上窝了窝,临时吞下药片,又吃了一小把柚子糖,中和那种绵延的苦。
到了家里,她撑着上楼,进门就被阿十热烈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