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沉迷——川澜
时间:2020-10-27 10:36:16

  失去父亲,失去朋友,失去原来的世界,她都已经看淡无所谓。
  但想到失去顾雪沉,她骨子里都在冒着寒气,恨不能蜷成一团哭到没命。
  这样的患得患失……是他想要的那种爱么?
  许肆月神魂不定时,程熙突然一拍桌,举起手机给她看:“卧槽你家大魔王又上热门了,有人在从东京直抵明城的头等舱里偷拍到他侧脸!张张美到逆天!分分钟刷屏的节奏,网上那帮女的又开始哭天抢地,说这么极品的神仙被你这个没心肝的给糟蹋了。”
  许肆月醒过神,一把抢过手机,把几张图翻来覆去看了个遍。
  真是顾雪沉,他靠窗坐着,五官线条清隽凌厉。
  才分开三天,搞得像分开了三年。
  许肆月快分裂了,一面欢喜他真的已经回了明城,一面又想真身上阵去撕那些觊觎她亲亲老公的渣渣们。
  想好好谈一场有合法性.生活的恋爱,真他妈的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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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雪沉的几张偷拍照在微博上被大面积刷屏,一时盖过了某顶流的路人生图热度。
  一只手从泳池里抬起来,漫不经心刷了刷手机页面,停在了某一条转发上:“天呐这男人是吃什么长大的,一看就养尊处优,完全优雅清冷贵公子本人,坐在那就贵得离谱,瞄一眼都想哗哗给深蓝科技打钱!”
  一条信息恰好从上方通知栏跳出:“沈总,您想知道的事情有眉目了,目前的进展现在就发到您手机上,后续的最迟到明天,就会全部交给您。”
  被称呼“沈总”的沈明野从泳池里起身,随便披上一条浴巾,点开对方发来的附件。
  他翻得很慢,不久后就到了底,资料不算多,但内容让他俊丽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唇边弧度越来越大,直到低低地笑出声音。
  养尊处优?
  优雅清冷贵公子?
  事实真相未免太讽刺了些。
  这种身世的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跌落尘埃,从小在阴暗的角落里被踩成泥么?
  怎么就毫无倚仗,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撑起了那么大的深蓝科技,抢走他喜欢的女人,还把他从巅峰打落悬崖,毁掉他的事业,逼得他堂堂一个双料影帝在娱乐圈举步维艰,不得不灰溜溜转头投奔家里?
  沈明野把资料又翻回到最上面的文字,清楚标注着顾雪沉的童年有很长一段在明水镇生活,但目前所有明面上关于顾雪沉的档案里,都没有提及过。
  明水镇……
  许肆月的母亲和外婆从前都喜欢去那里,每年夏天避暑养病,在明水镇还有几套宅子,而顾雪沉和许肆月的婚礼,没选任何热门地,偏偏选在明水镇。
  沈明野琉璃色的眼睛里一片浓暗。
  他早就觉得不对,从四年前见到顾雪沉的第一眼,那种深重压抑的敌意就让他记忆深刻,他那时不过是个纯良乖巧的弟弟而已,顾雪沉却阴冷得恨不能要他命一样。
  顾雪沉对许肆月的感情,恐怕远不止当初那几个月,如果真要往前追溯到明水镇,再加上他那份身世,那可刺激多了。
  沈明野仰靠到躺椅上,找出一个号码打过去。
  “梁嫣姐……”
  梁嫣直接挂了。
  沈明野勾着唇低笑,又打第二次,响了很久后,梁嫣还是接起来,冷声问:“沈明野,你还有脸找我?你那些事爆出来还嫌不够难堪?!上次你拿我当工具,是我太蠢轻易上钩,结果不但没把许肆月怎样,还逼得雪沉公开维护她,让自己那么卑微!”
  “是啊,我也很难过,觉得顾雪沉好可怜,他爱得那么深,没做错任何事,可现在全网都知道了,肆月只是为了做顾太太,为了他的钱,她那个人你知道的,哪有什么真感情……”
  沈明野叹气,声音变轻,沙哑无害。
  “尤其我今天听到了一个跟顾雪沉有关的故事,听完以后,我更后悔那天的冲动。”
  梁嫣忍了片刻,在沈明野以为她要又一次挂断时,她终于硬声问:“……什么故事!”
  沈明野弯唇,支着下颚,眸中光芒荡漾,缓声说:“也算不上特别,就是看到了一则很多年前的旧报道,还只上了当地小报,不是什么大新闻。”
  “一个女人——应该很漂亮的女人,宁可跟家里断绝关系,也要嫁给几千里外的异地男友,没想到男友家一窝奇葩,结婚就变脸不说,刚过没多久就怀疑她在外面有人,后来怀孕了,又疑神疑鬼觉得孩子不是自己的。”
  “然后顺理成章的家暴,家暴她也就算了,孩子明明确认了血缘没差,可等生下来长大一点,知道保护妈妈了,这男人就连着孩子一起打,更糟的是,女人被打出了精神问题,有时候失去理智,也会朝孩子泄愤。”
  “后来矛盾激化,女人某天情绪彻底崩溃,拿菜刀把老公亲手给杀了,就当着孩子的面,她自首坐牢,没几年也死了,那孩子就变成一根无依无靠的野草,还成了周围人集体排斥的——家暴犯的儿子,杀人犯的儿子,精神病的儿子。”
  梁嫣听得心惊肉跳,烦躁打断:“你给我讲这些干什么?!跟顾雪沉有什么关系!”
  沈明野慢慢笑了一声,一字一字给她答案:“因为顾雪沉,就是那个孩子。”
  -
  由于下雨,山路上湿滑,车速减慢了不少,顾雪沉到达珑江镇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镇上游客不多,算不上热闹,难得的清净安宁。
  他一个人,谁也没带。
  顾雪沉知道肆月住在哪,有意选了家跟她有段距离的客栈。
  是同一家店的连锁,即便不能跟她住在一起,但相同的名字相同的房间,于他而言也是慰藉。
  顾雪沉撑伞站在陌生的街边,衣服被夜风鼓动,勾勒着愈发清瘦的腰线脊背,他双眼沉寂,越过雨帘朝看不清的那个方向望。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来珑江镇做什么,明明不能随便亲近她,连思念也不能坦诚,也许只为了不出声地看她几眼。
  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许肆月正在两条街外的客栈房间里清点这几天的收获,把看中的绣娘分别列出来,准备明天赶紧选定一个,尽早回明城。
  雪沉已经回家了,她迫不及待想见他。
  雪月系列的几款包她这么上心,除了要拼事业之外,也是给老公的礼物,她想把镌刻着雪月特征的包做好,卖爆,在行业里留有姓名,即便所有人都认定她没心肝不爱顾雪沉,她也想用这种方式,让她的男人笑一笑。
  许肆月点开微信,挣扎着要不要发个语音勾搭一下老公,程熙的电话就跳出来:“姐妹儿快下楼!我在街对面的小巷子里发现一个奶茶店,好喝爆了!”
  “太晚了,不喝,怕胖。”
  “胖?!”程熙抗议,“月总,别怪我没提醒,再瘦下去你胸都要小了!勾引大魔王的资本又少了一个!”
  许肆月心里说了句脏话,忍不住在胸前摸了一把,惊魂未定:“……我现在下去行了吧!”
  她在裙子外随便裹了条披肩,穿着拖鞋懒洋洋下楼,晚上九点多,街上还有些人流,程熙在对面跳着招手。
  夜风很凉,许肆月紧了紧披肩,刚要穿过街道,蓦的察觉有丝异样。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怔住,低头看了看地面,又不可置信地朝程熙望过去,在姐妹的脸上看到相同的反应。
  短暂的几秒钟之后,许肆月恍惚听见不知从哪传来的沉重闷声,脚下站着的地面犹如骤然之间被庞大机械撼动,发出让人惊恐的强烈震颤。
  许肆月提起的心轰然下坠,周围的人已经陆续反应过来,喧闹尖叫声此起彼伏的暴起,街灯在摇晃,上面悬挂的仿古灯盏发出可怖刺耳的撞击声,在剧烈晃动里脱落,直朝着许肆月的头砸过来。
  客栈一楼离门口近的房间里有人大吼着狂奔出来,撞到许肆月的手臂,她一踉跄,那盏灯只砸上她的肩膀,锋利边缘割破她的耳廓。
  尖锐刺痛让许肆月一下子清醒过来,天摇地动里,她卯足力气跑向程熙,刚跟着几个动作快的人冲到路中央的空旷处,就被又一波更加骇人的摇动带倒。
  许肆月摔在路上的一刻,身后不远传来震耳欲聋的恐怖倒塌声,两层客栈被摧毁的惨烈巨响和漫天烟尘一起腾空而起,夹在仿佛能将全世界颠覆的颤动中,碎石带着雨水的腥气,铺天盖地扬到许肆月身上。
  前一刻还平静安宁的小镇,转眼之间崩裂塌陷,无数人在大叫,远处还有不绝于耳的巨大噪声,许肆月耳中嗡鸣,连程熙说的话都分辨不清楚。
  她一身狼狈地被人潮拥挤,什么都顾不上,完全本能地掏出手机,颤抖拂开上面的尘土,战栗着给顾雪沉打电话。
  信号很弱,还有一点点!
  许肆月脑中只剩一个念头,给雪沉打电话,这里的意外一定会很快上新闻,如果雪沉看到以为她出事了,他会疯。
  电话艰难地拨出去,却提示无法接通。
  许肆月害怕下一秒信号就会消失,马上打给乔御,让乔御告诉他也好,只要他知道就好!
  度秒如年的几个瞬间之后,乔御接听:“太太我在,是不是有事?”
  许肆月嗓子像被掐住,艰涩地发出声音,嘶哑大喊:“他在哪!如果你在他身边,快点告诉他——”
  乔御听不太清许肆月的话,但分辨出了“他在哪”几个字,忙说:“顾总不在明城,他从东京回来一个人去了珑江镇,晚上已经到了!住玫珑客栈分店,没和您见面吗?!”
  整条街,全世界,到处是席卷而来的灾难,人和建筑在自然面前如同蝼蚁,血肉之躯轻易就被毁灭殆尽。
  许肆月愣愣听着,有如被最尖锐的冰锥捅入胸口,她大口呼吸,迟缓地扭过头,望向烟尘滚滚的前方,手机“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四分五裂。
 
 
第38章 
  漆黑天幕被层层云团挤压, 雨势变大,跟烟尘搅成一团,汇成泥水弄脏许肆月的裙子。
  她下楼时撑的伞早就丢了,拖鞋湿滑的歪着, 雪色双脚上沾满污迹。
  地底深处拱上来的晃动在持续, 一波强过一波, 许肆月眼前被雨水模糊,跌撞着往起站, 又一次强猛的摇晃袭来, 她没站稳摔倒,膝盖跌跪到碎了的手机屏上,血迹蔓延出来,被雨水浇得剧痛。
  但再疼, 也抵不过心脏那里炸裂的恐惧。
  “雪沉……”许肆月回身去拽程熙, 把她手臂掐出白痕, “雪沉他……”
  后面的话扎在喉咙口,涩痛到说不出来。
  许肆月到了珑江镇后,为了体验当地特色, 没住星级酒店, 选择住在客栈里, 玫珑客栈是老品牌,用的都是两三层旧式老宅改造,平常清幽雅致,但灾难来袭时,抗震能力就成了硬伤。
  她这两天走访了不少绣娘,了解附近地形,知道玫珑客栈是连锁店, 分店就在两条街外,她望过去的方向尽是燥乱人群和狼藉街道,地上一条黑漆漆的狰狞裂缝就横在过去的必经之路上。
  许肆月想叫出来,但用尽力气也发不出声。
  玫珑客栈的主店塌了,分店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后方已经成为废墟的客栈残骸里,不时传出痛苦至极的沉闷嘶喊声,对许肆月来说,是致命的杀人刀。
  雪沉是来找她的,他从东京赶回来那么辛苦,要多想她,才会直接奔赴珑江镇,他忍着不来看她,是不是怕自己又受她蛊惑,只想偷偷的见她一面。
  可现在他在哪!她打不通他电话,眼睛睁到要沁血,也看不到他在周围,那么洁净无暇的人,也许就压在两条街外的残墙断壁下!
  “彻底没信号了!完了,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出多少人命,”聚在路中间避难的人堆里,有几道声音惊魂未定地感慨,“幸亏我跑得快,后面还有好多二楼的住客根本来不及下来,估计全压在底下了!”
  “这一带就是很容易地震,前些年周边震得频繁,近几年好多了,没想到珑江镇今天倒霉撞上,我听家里人说过,上次隔壁镇子大地震,老客栈也塌了不少,挖出来的基本都是尸首!”
  “只要埋在下面,我看多半就……”
  雨水哗哗冲刷,利刃般扎在许肆月身上。
  不可能……
  她要去找他。
  许肆月放开程熙,趁着震动平息,再一次站起来向前跑,那道裂缝太宽了,边缘嶙峋,她迈不过去,只好借着微弱光线,不停地沿着裂缝飞奔,直到找到裂口较窄的一处。
  她向来讨厌脏,讨厌黑,很娇气,胆子也不大。
  但这个雨夜里,堪比巨型怪物大嘴的裂缝边上,随时可能有更强烈地震的当口,她果断脱下碍事的拖鞋,赤着脚跳过去,裙摆被撕裂,披肩也掉了,她纤细的四肢上全是泥水。
  程熙在大喊她,她听不到,胡乱趿拉上鞋子,在雨帘里重新辨别方向,一步不停地朝梅陇分店跑。
  到处都是乱的,人影惊慌地互相碰撞,越往前,倒塌的老房子越多,场面越是触目惊心。
  塌的毁的,残破不全的,被雨浇成灰暗濒死的怪物,到处是哭喊和惊呼,那么多亮起的手机屏,却联系不上最亲近的人。
  许肆月五感像是封闭了,也没哭,一门心思朝目的地赶,中间又经历两次晃动,她摔了就爬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道比她更加失控的影子,一身狼藉,灼烧着剩余的生命那样,不顾一切冲向跟她相反的方向。
  玫珑分店塌了。
  许肆月呆怔站在几米外,一眨不眨盯着,血液凝固成冰。
  她抹掉眼前的雨水,朝左右去看,觉得肯定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怎么可能真的塌了,有顾雪沉在的地方,怎么可能?!
  许肆月压住嗓子里要爆发出来的哽咽,颤抖拽住旁边一个女人,小心翼翼问:“这是,这是玫珑……分店吗?”
  女人嚎啕大哭:“我才接这个店两个月!出去接个孩子的功夫,什么都没了!客人都到了休息时间,没几个跑出来的!”
  许肆月磕磕绊绊说:“我老公,他今晚好像,好像入住了这里,他,他很高,特别帅,爱穿白衬衫,眼尾有颗泪痣,今天下雨了,他可能还会,会撑一把黑色的伞,你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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