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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许肆月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并不安稳,生理性的泪还在顺着眼角往外流,她身上湿透了,水由烫变冷,把她冻得发抖。
她本能地往热源上贴,紧紧缩在顾雪沉的臂弯里取暖。
顾雪沉把她完全拢在怀里,嗓子更暗了几分:“阿十。”
他叫出这两个字后停顿两秒,咽下那种涩然的错位感。
机器人阿十超敏感地亮起小蓝灯,殷勤地回应:“大魔王。”
顾雪沉皱眉:“技术部给你预设的称呼?”
阿十耳朵弯了弯,乖巧说:“是哒,技术部为了表示对您敬畏,给零号线每个机器人都保存了您的名字和声线,只要提及或者对话,就叫您大魔王。”
顾雪沉轻哂:“该炒了。”
阿十委委屈屈:“果然是大魔王。”
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随时可以修改,但顾雪沉睨了阿十一眼,没有计较,它这么叫他也好,或许会让肆月觉得,机器人跟她同仇敌忾,一样不喜欢他,她反而可以快点信任阿十。
“空调28度,开壁灯。”
他交代完,阿十耳朵尖一闪,顺连着房间内的电器同时作用,卧室里亮起晕黄灯光,照亮色调冷肃的装修。
顾雪沉换单手抱紧许肆月,让她伏在自己肩上,另一手去掀被子,俯身时,他脸色苍白了少许,薄唇微微敛起。
阿十敬业地提醒:“大魔王,阿十检测到您身上有伤,需要处理。”
“安静,去休眠。”
顾雪沉如常把许肆月放下,在右肩上按了一下,刺骨的锐痛顿时袭来,是晚上躲避酒驾车的时候,他接住肆月,肩膀撞上了车门。
他像是对自己的疼毫无感觉,继续把许肆月潮湿的长发顺到耳后,指尖触上她连衣裙的扣子,还在滴水,而她身上烫得吓人。
放任不管,她会病得更重。
顾雪沉眼里漆寂,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她第一枚纽扣,泛着潮红的雪色皮肤露出一寸,有很淡的暖香,他没有停,手控制着平稳的力度,解开第二枚。
更多细腻的白闯入他视野,以及蕾丝内衣的花边。
顾雪沉阖了阖眼,眸中添了些混乱的血丝,他仍然没停,加快速度把扣子全部解开,撕下湿哒哒的连衣裙,直接扯过毯子包住她,裹进被子里盖严。
寂静房间里,只有隐忍压抑的呼吸,一下一下捶打胸腔。
顾雪沉坐在床沿,沾着水的双手轻轻颤抖,直到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才睁开眼,第一时间接通,一声也没让它多响。
“沉哥,你也太刺激了吧!”听筒里的男人似乎在拍桌子,“拍卖会亲口官宣?!把老婆直接领走?!这一晚上我微信都炸了,全是来打听真假的!”
顾雪沉声音很低:“告诉他们,真的,没别的事我挂了。”
“别别别,还有事,”男人急忙加快语速,“我哥说你不接他电话,催我来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去医——”
“江宴。”
顾雪沉之前只是淡,语气陡然之间冷下来,让江宴脑门一凉。
江宴不敢问了,沉默了几秒,情绪有点抑制不住:“行,先不谈那个,但是沉哥,你真要跟她结婚啊?我是眼看着你四年怎么过来的,许肆月那是爱你吗?她根本就是杀你好吧!她一声不响出国,在外头得了抑郁症,现在许家完蛋她摔进泥里,在我看来全是活该,报应——”
顾雪沉打断:“你以后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
江宴蓦的一凛,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了。
他是顾雪沉的大学室友,亲眼见证了那些往事,每次提起来都窝火,偏偏顾雪沉还不让说,他叹口气,赶紧喊:“沉哥沉哥!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许肆月是我好嫂子,”他立马见风使舵,贱兮兮叫唤,“仙女下凡人间富贵花跟我沉哥无敌相配!所以……”
他话锋顺势一转,“你确实准备按计划做,娶她,给她治病,是吗?”
顾雪沉眼睫低下,暖色的光勾勒他的侧脸,在唇上洒了金砂。
“是。”
江宴:“其实我一直没搞懂你到底为什么,许丞本来要把她卖给段家那个猥琐老三,你出高价拦下来,明媒正娶跟她结婚,你这一年有空就往医院跑,不是为自己,全在研究抑郁症,就是为了她回来给她治疗,算来算去,都是为她,结果呢?”
江宴深吸气:“你一件事也不准备告诉她,全藏着,暗地里替她做尽了,面上却对她冷冰冰,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爱你啊?”
顾雪沉很静:“她不会爱我,我也不想让她爱我。”
江宴愣了:“……不想?!那你付出这么多,图什么?就和她没感情过一辈子?再说了,结婚以后她天天在你眼前晃,那么一个活色生香大美人,你确定你忍得住?”
顾雪沉转过头,目光落在许肆月脸上,一触碰就无法移开,他声音轻,像是自语:“忍得住,何况对她来说,这段婚姻很短,没有一辈子那么长。”
江宴那边忽然卡壳,死寂片刻后,音量猛地加大:“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情况我哥一句也不告诉我!是不是你——”
顾雪沉不想多说,关掉手机,漆黑的额发沾了许肆月身上的水,略略垂下来,半遮住微翘的双眼。
他起身去浴室,拿来吹风机,把许肆月的头抬起,放在他腿上。
那些潮湿透过布料,侵袭他的四肢百骸。
顾雪沉把风档调到最低,很慢地给她吹头发,修长五指穿插在她发间,即便这样,也还是转眼就干了,没理由再流连。
“肆月……”
许肆月昏睡着,听不到。
顾雪沉把她放回枕头上,许肆月像是做了什么噩梦,难受地挣动两下,手胡乱碰到他。
他一把抓住,扣在掌心里,跟她死死相贴,这才感觉到触感有些不正常。
翻过来一看,许肆月指尖上有好几道咬出来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四下静谧,落地窗隔绝了外面的大雨倾盆。
顾雪沉压抑着呼吸,把她受伤的手抬起来,垂下头,迷恋地轻轻去吻,很快无法克制,略微张开唇含住,用温热舌尖抚慰,让她的血跟自己融为一体。
江宴总问他,值吗?
值。
这段感情,是许肆月不走心的几个月。
却是他跌跌撞撞的十三年。
从前,他日夜想把月亮据为己有,困住,藏起来,哪怕缚住她的手脚,也不让她的光芒分给任何觊觎者,更不愿其他人的眼睛窥见她。
想掠取她所有温暖,独占和她有关的一切,发疯地想把她融入骨血,至死不许分割。
但是现在……
他只想亲手把心爱的月亮,重新挂回天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质治愈文,不是那种~那种~那种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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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沉:我忍得住!
肆月点头,开始主动在他面前解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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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许肆月是被吵醒的,她枕边的手机隔几秒响一下,不连贯,但串在一起非常磨人。
她费力地睁开眼,卧室里光线很暗,几乎在她去摸手机的同时,床头灯就自动点亮,阿十超勤快地挪过来,奶狗音甜蜜:“主人,你醒啦,等你适应光线,阿十再替你开窗帘。”
许肆月看了它几秒,盖住眼睛:“不是做梦啊……”
真有个机器人,真取了名叫阿十,她还以为是自己病入膏肓,提前梦到下辈子要去的科幻世界了。
阿十耳朵抖动,翻出两道开心的小波浪,按大魔王设定的说辞,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阿十给你吃了退烧药,还帮你包手指,求主人夸奖!”
许肆月刚醒,思维还有点迟缓,顺着它道:“嗯,阿十真……棒?!”
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正好一翻身,被子滑落,除了内衣还挡着关键部位之外,其他地方光溜溜一览无余。
……顾雪沉?!
他给她脱衣服了?!
许肆月还不等做出什么反应,阿十的微蓝眼睛里就划过一道细长的光,利用她亲口叫出的“阿十”作为口令,成功打开了直通大魔王的专属语音通道。
“我衣服?!”
两三秒之后,阿十冷静说:“衣服是你自己脱的。”
许肆月这才放松下来,刚撑起的身体重重跌回床上,胀痛的脑袋里隐约有丝异样感,怎么阿十最后说的这句话,和之前的语气差别那么大……
她来不及多想,手机再次“叮”的一声,是一条好友申请,往下翻,已经有足足四五十条,全是同一个人。
许肆月犹豫地点了接受,对方分分钟弹过来一个语音邀请,在接通的第一秒就放声大哭,惊天动地。
许肆月迟疑了半天:“……程熙?”
程熙嗷嗷哭:“是我是我!我早上刚知道你回国了,在公司群里看见昨晚发生的事,立马来跟老板娘请安!肆月你真太争气了!四年前干了那么糟心的事逃跑,还能一回来就把大魔王拿下!”
许肆月迷茫了。
程熙……就是当年提出赌约,让她去青大推倒顾雪沉的那个损友,自打她出国以后,出于别扭心理就没怎么联系过,怎么现在突然出现,还说什么公司群,老板娘?!
“程熙,你在哪?”
程熙嘤嘤嘤:“我在深蓝科技打工啊姐姐!顾雪沉是我顶头老大,你能想象我每天都多惊恐吗,就怕他随便指使个机器人暗杀我报当年的仇!”
许肆月一激动连病痛都顾不上了:“你为什么给他打工?!”
“因为我家破产了啊,”程熙哭诉,“肆月,以后咱俩就是货真价实的破产姐妹了!你不要抛下我不管啊,当年的罪可是咱俩一起犯的!”
许肆月悲从中来,抱着手机流泪,太惨了,真他妈的太惨了。
顾雪沉是有什么神佛护体,戏弄他伤害他的人一个也没有好下场,果然作孽了就要付出代价。
她正忙着自暴自弃,房门突然被敲响,男人冷淡的声音传来:“起床,半小时以后去民政局,你的行李取回来放在门口了。”
许肆月扯被子蒙住头,哽咽着跟程熙说:“不聊了不聊了,我得去领证了。”
程熙忙说好,酸酸涩涩挂断。
她听出肆月状态不对了,但不能随便乱哄,要听顾总的安排。她身负着重大任务,在肆月最脆弱的时候及时出现,真心当好她永不背叛的小姐妹。
说起来也是讽刺,她家破产以后,是顾雪沉主动把她叫到深蓝科技,给她条活路,很久之后她才清楚原因。
原来顾雪沉……并不是恨她,那么高冷睥睨的一个人,竟是在谢她。
谢她当年提出那个赌约,让肆月去到他身边,从追求到离开,给了他整整六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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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肆月从床上起来,才觉得全身剧痛,像被车轮碾过,她生无可恋挪进浴室,撑着洗手台看镜子里的自己,憔悴弱质,一脸受虐相。
反正以后也就凑合过了,她懒得化妆,简单收拾一下就出了门,顾雪沉站在一楼客厅,听到声音,略抬起头,锐利目光和她相撞。
许肆月有气无力想,狗男人倒是好看,打扮得跟男刊封面似的。
既然这样,她偏要素面朝天。
许肆月慢吞吞下楼:“早餐呢?”
她每次心理问题爆发之后都会很饿,又饿又挑食,吃完可能还会吐。
顾雪沉扫过她的脸色和手指,确定没有大碍,才把真实的那个自己锁进深处,凉凉地回答她:“早餐时间是七点到八点,过时不候,想吃饭就别赖床。”
“你这儿是学校吗?!还搞食堂那一套!”
顾雪沉听着她沙哑的控诉,漠然点头:“你可以这么想。”
他抬起腕表:“时间到了,走吧。”
这幅态度,她更不想为他浪费化妆品,随便裹件长风衣就跟他出发,既然要面子的许肆月已经死了,她现在的身份是顾太太,那只要顾雪沉不挑刺,她又何必在乎形象。
工作日的上午,民政局内外人流熙攘,车停在路旁,顾雪沉先一步下车,站在门边没动,左侧手臂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侧目看向许肆月。
许肆月皱着鼻尖,不情愿地挽上去,觉得自己此刻真像个拔了羽毛的落魄小鸡崽,跟人家芝兰玉树的顾总站一块儿特别不搭,这么下去,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该被他嫌弃,可以离婚了。
大厅里人很多,许肆月挽着顾雪沉一进去,就被四面八方的视线洗礼。
过去她只要出门,必定妆容精致衣裙讲究,墨镜一戴爱谁谁,眼皮都懒得撩,面对别人打量从来没惧过,但今天,并不是什么奢侈场合,只是普普通通的办个手续,却让她如芒刺在背。
总觉得有人在笑她素颜憔悴,议论她跟身旁的男人如何不协调。
许肆月暗暗咬牙,抿紧微白的唇,她怎么会把自己变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