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
“三个。”
“…我们各退一步,两个。”
谢无衍上下扫视她一眼,想了想,然后点头:“成交。”
接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从目瞪口呆的沈挽情旁边擦身而过,径直走站在一旁给两人腾位置的纪飞臣和风谣情。
沈挽情满头问号:“?”
谁刚才说五脏六腑挪了位来着?
其实谢无衍原本的确会死。
他强行突破了封印咒,动用了自己的妖力,来作为诱饵引出沈挽情体内暴动的灵力。
但沈挽情的体质太过特殊。
她的魂魄和血肉,都是人界魔界共同觊觎的宝物,再加上谢无衍恐怕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沈挽情以外,唯一能够驾驭得住这股力量的人。
所以那团火不仅没有对他产生影响,反而压制住了体内的封印。
“长老!我们查过了,死的的确是天道宫的人。还有我们被派来看管沈姑娘的弟子全都被害了,但看身上的伤口,应该都是他一人所为。”
玄天阁弟子在检查完那具尸体之后,连忙汇报给长老:“他用了易容之术,恐怕是不知道多久之前就谋害了忘清师弟……”
长老面色铁青。
他扫了眼四周的尸骸。
其实在看见被击破的金光罩后,他心里就有了数。
这件宝器的确是天道宫所有。
长老是个聪明人。
想也知道,天道宫安插进来的眼线今日突然铤而走险,明摆着是冲着烧血之术而来。
数百年以前,门派之间争斗不断。
直到天道宫出现,以一己之力凌驾于各大门派之间。
自那以后,天道宫在各大门派都安插了眼线。
他们时刻提防着能超越自己的强者出现,掐断所有的苗头。
“长老,这样一来,您确定要将挽情拘禁在玄天阁吗?”纪飞臣转身,冷声问道。
的确。
玄天阁现在虽然威名在外,但是在天道宫面前,不过是无名小卒。
眼下这种情况,哪个门派如果想将沈挽情留下,对于天道宫而言,就是发起了危险的信号。
玄天阁不能冒这个险。
长老沉默许久,然后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眼线有没有来得及放出消息,但天道宫如果发现无法感应到他,势必会派人来探查。”
风谣情凝神:“既然这样,挽情不能在玄天阁多做停留。”
纪飞臣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们两天后便动身。”
*
动身前,风谣情劝说沈挽情去看一看正在被关禁闭的曾子芸。
“毕竟你们二人曾经还是朋友。”风谣情苦口婆心,“虽然小芸的确冲动,但她本性应当还是好的,只是太过易怒,一时之间冲昏了头脑。”
沈挽情觉得风谣情说得对。
但这和自己想掐死曾子芸并不矛盾。
于是沈挽情就真去了,主要是想找机会看看能不能不留痕迹的暗杀她。
结果一进封闭式,发现周围站着七八个玄天阁弟子,身板笔直神情严肃地注视着自己。
…看来是没机会了。
曾子芸这人也把脾气写在脸上,一进来就对她嗤之以鼻:“你还没死?”
沈挽情这下甚至都懒得多进门一步了,索性靠在门边,耐心听着她激情发言。
果然,曾子芸的确很激情:“不知道你在风姐姐面前吹了什么风,和你道歉?我只是实话实说,你那些歪门邪道能瞒人一时,难道还能瞒得住人一辈子?你知不知道谢大哥为了救你——”
“巧了,谢大哥又救了我一次哦。”沈挽情开始茶言茶语,故意端出软绵绵的声音,“他真的好温柔诶。”
“你!你不知廉耻!”曾子芸咬牙,“谢大哥也救过我,你就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然后,两人开始了激烈的斗嘴:
“那我还抱过他你没抱过吧?”
“怎么可能!”
“抱过很多次哦。”
“你!”
“真的好苦恼呢,他一直粘着我。”
“你一派胡言!”
“不会吧?”沈挽情露出心疼她的表情,“难道真的还有人没有抱过自己爱慕的男人吗?真的好可怜哦。”
曾子芸抡起袖子险些冲过来掐她脖子,但是被一旁的守卫给拦下。
沈挽情心满意足。
就算没能掐死她,气死她也可以。
然而正当她美滋滋地走出门,一抬头,就看见了靠在门旁边的谢无衍。
谢无衍:“粘着你?”
第二十七章
那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对视, 也是沈挽情绿茶修炼生涯中最为尴尬的车祸现场。
关键是这位罪魁祸首谢无衍,还用那种标准的,三分散漫七分戏谑并且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小说男主专用眼神, 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很想反驳。
每天晚上日常来自己房间里不是喝茶就是下飞行棋, 每次偷偷说你坏话都能准确被抓包, 你可不是黏人吗?
系统的警报声都没你来得快。
但是她不能说实话。
因为她打不过谢无衍。
这让沈挽情觉得很煎熬。
她寻思了一下,比起和谢无衍在这大眼瞪小眼,她宁愿回到房间里和曾子芸互扯头发。
于是沈挽情就这么做了。
她礼貌地和谢无衍行了个礼, 然后强装镇定地转过身重新拉开了门, 回到了曾子芸的房间里。
隔着门都能听见曾子芸的尖叫声:
“你又到这里来做什么?”
“调养身心。”
“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告诉你,就算你——”
然而,曾子芸话还没说完, 门便被再一次推开,她看清来人, 眼睛一亮:“谢公子, 你是来……”
然而谢无衍根本没给她搭话的机会。
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扣住沈挽情的手挽,一把将她扯了出去, 头也不回地提溜着她往前走。
沈挽情踉踉跄跄地追着他的步子:“慢点慢点, 胳膊疼。”
谢无衍冷冷扫她一眼, 她就立刻噤声, 乖巧地闭上嘴巴。
但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沈挽情感觉到他好像真的放慢了些步调。
远远地还能听见曾子芸吵吵闹闹的声音,但具体说了什么已经听不真切。倒是守在门口和屋内的侍卫看得津津有味,次日“玄天八卦日刊”就登载了这史诗级别的杀人诛心场景。
沈挽情被谢无衍扯着一路往前走,虽然他好像刻意压慢了步子, 但毕竟身高高出自己一大截,所以就算是普普通通迈出一步,她也得一溜小跑去赶。
终于,沈挽情累了,她索性将步子一停,赖在原地不动弹:“我好累。”
谢无衍停下步子,转头用一种“你怎么这么弱”的表情上下扫了下她,沉默片刻后,轻飘飘地说了句:“沈姑娘,我向来不喜欢得寸进尺的人。”
什么东西?
自己不就是偷懒不想和你快走竞速,怎么突然就接收到死亡警告了?
沈挽情瞬间就不累了,她立刻站起身准备继续走,就听见谢无衍又道:“所以她会生不如死。”
…哦,不是说自己,是在说曾子芸。
沈挽情松了口气,又蹲了回去继续偷懒。但她仔细想了想谢无衍刚才那句话,顿时发现不对,随即又一个激灵站起身:“等等,你不能——”
“果然,”谢无衍似乎猜到她会反驳自己,“前几日你守着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对么?你不想让她死。”
谢无衍早就觉察出了倪端。
他本就应该知道,即使沈挽情给了自己再多意外,从骨子里,她仍然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世家里教出来的大小姐。
和自己完完全全是两种人。
“我当然不想让她死。”
沈挽情叉腰,义正言辞:“你想想看,整个玄天阁都知道我和你差点被曾子芸间接害死。如果她一死,凶手就只能在我们两个人之间二选一。我动机罪大,没准到时候直接归票到我身上。”
谢无衍眉心一跳。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
“所以呢?”
“所以我们得离开之后再想办法动手。”沈挽情左右环顾了一下,在他耳边悄悄耳语,“你听说过什么叫做不在场证明吗?我们得制造不在场证明,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举个例子……”
谢无衍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么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妖怪,居然有朝一日被一个小姑娘教导该怎么天衣无缝的杀人。
…原来你不是大善人。
你只是一个杀人计划比较周全的杀人凶手而已。
谢无衍皱眉:“所以你不是为了救她?”
沈挽情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太过分了,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谢无衍:……
所以到底谁更像反派。
*
降魔剑自千年前现世过一次之后,便不知所踪。
这么多年玄天阁和纪家四处搜集情报,但所获甚少。纪飞臣这支除魔小分队,便是要根据这些讯息去追寻降魔剑的下落。
至此,也正是开始了一路上源源不断的女配搜集之路。
因为沈挽情不宜在玄天阁久留的缘故,次日,除魔卫道小分队便正式决定动身。
经过那一番折腾,一行四人里伤的伤残的残,还有一个谢无衍在装病,只剩下一个活蹦乱跳的纪飞臣。
那么自然而然,驾车买糕点打听情报的重担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风谣情心疼纪飞臣,时不时地就会端水去喂给他喝,给他擦汗,然后甜蜜地依偎在他的肩头,或者拿着绿豆糕,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啊——”
于是,沈挽情和谢无衍坐在雅座的位置,欣赏着这对道侣互相之间啊来啊去。
沈挽情不想干了。
然后一转头,看见谢无衍耷拉着眼皮,懒散地靠着座椅,撑着下巴望着风谣情的方向,目光恹恹。
沈挽情心里咯噔一下。
他吃醋了他吃醋了,他嫉妒了他嫉妒了。
沈挽情寻思着,如果让谢无衍继续着心情糟糕下去,保不准会给纪飞臣使绊子,然后在背地里偷偷搞事情。
于是她看了眼放在旁边的绿豆糕,深吸一口气,拿了起来。
然而谢无衍根本不知道沈挽情这些脑补。
他只是单纯在嫌弃,觉得这两人腻得慌而且这马车还没有车帘。
他对这种结为道侣之后,就失去手部功能全靠人喂的情趣,表示嗤之以鼻。
然后就在这时,一块绿豆糕递到自己嘴边。
一转头,就看见沈挽情盯着自己的脸,用那副殷切和小心翼翼地表情,充满期待地张开嘴,说:“来,啊——”
谢无衍缓缓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没事,不用和我客气。”沈挽情还挺会找借口,语气情真意切,“我知道谢大哥身体不舒服,所以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谢无衍上下扫了她一眼,然后目光下挪,落在那块绿豆糕上,沉默许久,然后问:“你又在演什么戏?”
沈挽情:“……”
我在你心中的印象已经变得这么不单纯了吗?
终于,在这个动作维持了许久之后,沈挽情觉得胳膊有点酸。
她揉了揉肩膀,耷拉着脑袋准备收回手,然而就在这时,手腕突地被人扣住。
谢无衍俯身,就这她的手,咬下那块绿豆糕,然后才松开她的手腕。
他抬起食指,擦掉粘在唇侧的碎末,咀嚼了下,兴许是觉得腻人,眉头也皱起:“难吃。”
难吃你还吃。
但通过这件事,沈挽情确信了。
果然,谢无衍是羡慕纪飞臣有人喂的,所以正因为如此,才会对温柔的风谣情产生好感。
于是,在几人停在驿站处用午膳时,风谣情夹了一筷子鱼肉,喂到纪飞臣嘴边:“来,飞臣,你尝尝这鱼,一点都不腥。”
纪飞臣很自然地就这筷子咬下,然后笑了声:“嗯,你多吃些。”
谢无衍抬了下眼。
我懂了我懂了。
沈挽情立刻心领神会,她寻思了一下,觉得拿自己筷子喂不卫生。
于是她伸手夺过谢无衍的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递到他嘴边:“谢大哥也多吃些。”
一行人顿时都沉默了。
纪飞臣和风谣情两双眼睛来回扫视着两人,许久之后,纪飞臣逗弄了句:“挽情,你也会体贴人了。”
谢无衍看着沈挽情,安静了许久。
她今天很反常。
谢无衍扫了眼一旁依偎在一起的纪飞臣和风谣情,又看了眼满脸心虚,但却还是笑眯眯地同纪飞臣说这话的沈挽情。
他眸色稍沉。
原来如此。
又是拿他做由头,为了引起那人的注意而已。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聒噪声:
“抓住她!可别让她跑了!”
“这婆娘倒是牙尖嘴利,给我都咬破了皮,等抓到一定一顿好打。”
紧接着乒乒乓乓声响起,桌子和椅子也撞倒了一堆。
沈挽情抬头,看见不远处三五个粗犷的汉子正在追着一位娇小的姑娘。
那姑娘跌跌撞撞,朝着纪飞臣的方向跑了过来,身上全是淤青和伤痕,衣衫破烂。
“怎么回事?”纪飞臣眉头一皱,站起身,“我去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