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娇娇弱弱,背地里心狠手辣的他不喜欢,那种大大咧咧,说是直爽实际上没有脑子的他也不喜欢。
准确的说,是因为不喜欢,所以看鸡蛋也能从里头挑出骨头来。
“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只是心仪陛下,不管陛下是男也好,是女人也罢,只要是陛下,我就喜欢。”
大概是被那些武将熏陶,沈止在自己的感情上尤其的直白。基本没有怎么思考,他就选择了会让自己内心舒适的回答。
他本能觉得,陆戈不会为了这个回答真正的怪罪他。
况且,他偷偷的看向天子,这样的秘密,天子肯同他分享,是否说明她已经在内心认可自己。
陆戈对他此时的旖旎情思并无知觉,她今日把事情捅开,自然是早就做了这样的打算。
只是因为沈止这突如其来的剖白情意,这时间比她预计要早一些。
陆戈道:“若是朕想要告知天下,朕为女郎,爱卿觉得孤该如何做。”
原来是天子想要告知所有人,而不是单独和他的小秘密么。
沈止不免有几分失落,但他看着天子,想象了一下陆戈身穿漂亮小裙子的样子,不仅鼻间一热。
好像殿下是女郎也不错,他会买来漂亮的衣衫,让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沈止,你在想些什么。”
陆戈看着眼前人的眼神又变得古怪起来,不由出声打断对方的胡思乱想。
“我在想陛下穿……我在想陛下这些年来着实辛苦。”
陛下担着这样重的担子,连那些华丽的裙衫都不敢穿。
近二十年了,她小心翼翼的守着这样可能会改变她人生的秘密,定然很疲累吧。
都知道太子生母早逝,先帝又是个花心鬼,年纪那么大还能搞出人命来。
尽管事后发现那孩子其实是个孽种,但先帝风流是无法辩驳的。
我家陛下实在是太可怜了,陆戈分明都没有说,语气也很正常,脑残粉沈止就硬生生的靠着自己的脑补完成了虐粉的全部流程。
陆戈拿帕子擦了擦沾上药水的手,从高一级的台阶上走下:“朕在想,若是爆出女子身份,定然会招惹许多麻烦。”
沈止一锤定音,说话铿锵有力:“做男人也好,做女人也罢,只要陛下喜欢,就按照您想要的来,至于那些麻烦……”
看起来纯良无害的狗崽子不再摇摆身后无形的尾巴,而是露出了满口锋利森冷的獠牙:“若是有人敢反对,臣就剪去那些乱嚼的雀舌。”
不管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沈止都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
只是上一世,他就是一条没有人牵绳的疯狗,管他是好是坏,他心情不好,便逮谁咬谁。
而这一世,沈止给自己找了个饲主。
他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想着,太子对他不好,他便要咬断他的脖子。
可是在后头,太子对他实在太好了,好到他心都化了,冲上战场,无非是想要掌握权柄,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到陆戈的跟前。
事实上,比起上一世的时候,沈止在战场上的打法还有所收敛。
他原本一无所有,不怕苦,不怕流血,也不怕死,完全就是拼命三郎的打法。
如今的他,心中有所牵挂,有大启,有陛下,便惜命。
也正是如此,他的武艺还胜过上一世。
不过反派思维就是不一样,人家惜命是与人为善,少结仇,沈止的宗旨是绝对不给敌人活命的机会。
只要出手,沈止的刀剑定然一击必杀,绝对不给敌人留什么苟延残喘,倒打他一耙的余地。
春风吹又生,斩草必除根。
明明是说着残忍的话,陆戈却仿佛看到了狼崽子身上不停摇晃的尾巴、
陆戈既然打算捅破自己最大的秘密,自然是做了周全的准备,会以温和但不容辩驳的方式透露这一切,但沈止表露出来的忠诚无疑让她很受用。
他还是跪着她跟前的,即便是再高的人,跪着的高度也只能达到她的腰部。
望着这双渴盼夸奖的湖绿色眼睛,陆戈忽然觉得自己应当说些什么,来夸夸沈止的忠诚。
她往前一步,如同近三年前她在东宫做的那般,伸手在沈止略卷曲的头发上轻轻的摸了摸:“乖孩子。”
陆戈的声音似是在玉盘上滚落的珠玉,是清脆悦耳的响声,却能让沈止仿佛脊椎骨蹿起一阵细小的电流,从头麻到脚。
得了久违的夸赞,沈止的尾巴已经翘起来了。
他痴迷且贪婪的嗅着天子身上的气息,在他熟悉的熏香之中,还夹杂着淡淡的清幽的香气。
原本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气息,现在想来,定然是独一无二的女儿香。
红晕已经布满了沈止的整张脸,他深深的低下头来,避免天子看到他的表情。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笑得看起来很像是个变态。
第15章 女扮男装太子(15)
沈止满心欢喜的来,在知道了天子的惊天大秘密之后,恍恍惚惚的走了。
夜里的时候,沈止嗅到了花香。非常清幽的香气,像是盛开在空谷中的兰草。
他闻着花香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金色的笼子里,里头铺着柔软的棉絮,戴着的一件衣物是太子淘汰下来的大氅,银灰色的狐毛,贴在脸上非常柔软。
天气很寒冷,沈止披着这件大氅往陆戈所在的地方看过去,但是明黄的大床上并没有天子的身影。
这个地方看起来很眼熟,过去一年多的岁月当中他每天睁开来面对的就是这些熟悉的摆设装潢。
这里并不是天子寝宫,而是太子东宫。
对了,太子已经不是太子,早在两年半之前,她便登基为帝。
东宫的建筑气势磅礴,花园也建得很大,有专门一处偏殿栽种了一大片的兰草,陆戈常用的熏香就是从这片精心侍弄的花草萃取而来。
陆戈做太子的时候,总是很忙碌,能够和他相处的时候非常有限,他的宫殿里也没摆什么重要的东西,沈止就只能自己找乐子。
这一片花海,就是他最初熟悉东宫的那几天找到的宝藏游乐场。
后来他拜了申晨为师,他每日都辛苦的操练,累得不行的时候,常会跑到这片花海来放松休息
这片寝殿除了兰草之外,还栽种了一棵非常大的梅树,冬天的时候,腊梅花开,漂亮得不可思议。
他在塞外的时候,一直很想念这里的花香。
那个被他带过去战场的香包,在使用了很久的情况下,味道都几乎淡到没有了。
兰花开的极好,这些兰花都是精心培育的品种,一丛丛的绿意中盛开着洁白的花朵,细细的花蕊悄无声息的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这味道淡雅,本是让人觉得心平气和,十分舒畅的,可沈止却觉得有些燥热。
他拽了拽自己的衣物,然后就听到了天子的声音:“沈止。”
“陛下?”
听到这声音,沈止便立马竖起耳朵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咦,他揉了揉眼睛,原本的大树下的那片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一个人。
头戴玉冠,身着便衣。
天子今日身上穿的是常服,看起来就像是他们初见那一天那一件。
她的身边摆了一张茶几,上头放了一壶,一杯,白玉杯里是琥珀色的酒,那是用金果酿造而成的果酒。
色泽清澈,口味清冽绵长,很受京城女眷们的欢迎。
天子喜欢清酒,这款酒在京城便卖得很好,只是那金果难以培育,价格非常高昂。
只有天子才配饮这样的千金酒,也只有这些东西才配得上天子。
沈止的呼吸粗重了两份,他先前几步,在茶几面前跪坐下。
树下只有天子躺着的地方才有一块白色的长绒垫子,他便跪在绿茵茵的草上,草木长得十分茂密,一点也不扎人,但有点痒,就像是此时此刻沈止的心一样。
“陛下,您怎么会在此处?”
天子斜睨他一眼,眸光比酒液更为潋滟:“怎么,你能来这,我不能来?”
沈止慌忙否认:“没有,整个东宫都是殿下的,这里自然也是您的。”
“你倒是会说话。”
天子朝着他勾了勾手指,沈止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然后就见天子靠过来,忽然笑着问他。
“沈止,朕身上香不香?”
沈止的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他结结巴巴的说:“陛……陛下,香。”
下一刻,他的衣领被天子纤细修长的手指勾住,然后整个人都被拉着向前倾。
“闭上眼睛。”
沈止乖乖的闭上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额头一路往下,碰了碰他的眼睫,一直落到鼻梁。
动作很温柔,应该是陛下的手指。
沈止很紧张,想要睁开眼睛,却又不敢,只感受那手指在鼻尖短暂的停留,像是蝴蝶一样落在了他的唇上。
那个和温热的肌肤相触碰的地方,应当是他上唇唇峰的位置。
他的喉结都无法控制的不住滚动。
沈止听见了天子略带笑意的调侃:“爱卿有唇珠,当真是个标准的美人。”
沈止想问他,他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手指被抽走了,一个更为温热柔软的东西落了下来。
人身上这样柔软的地方,只有一处,那便是唇。
沈止的心脏在这一瞬间都要停止跳动了。
陛陛……陛下怎么会突然亲他。
他再次睁开眼睛,落人他眼帘是天子放大了数倍的容颜。
尽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他看这张脸却没有任何的瑕疵,反而有种美颜暴击的感觉,相当的惊心动魄。
天子不知道何时换了身衣裳,她拔掉了束发的发冠,一头青丝便披散下来。
似乎是因为月色太美,五官似乎也不如往日那般凌厉,而是添了几分柔美。
陆戈笑吟吟的问他:“甜不甜?”
沈止努力的回想:“臣……臣刚刚没尝到味道,不知道甜不甜。”
天子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真是诚实的乖孩子。”
陆戈拉他过来,将两个人掉了个位置,将他倾身压了下来,青丝和棕色的发丝交错在一起:“乖孩子自然是该有奖励的。”
……
“大人,大人?”
昨儿个天子便吩咐了,这位将军旅途劳顿,等他好好休息便是。
他们听从天子命令,自然无人敢进来叨扰。
只是对方一觉睡到晌午,而且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翻来覆去的说些什么,脸色也一片潮红。
这可是冬日,虽说宫内十分暖和,可这人一路奔波,许是路上冻着了,在宫内发热。
这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真若是病糊涂了,烧坏了脑子,他们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得已,宫人才出声去喊沈止。
尖细的嗓音把沈止从梦中喊醒,他睁开眼睛,绿色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看起来湿漉漉的,可怜又可爱。
意识到自己昨儿个是在做梦的时候,沈止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
是了,现在是冬日,兰花早就谢了,那种露天的偏殿,青草也悉数枯黄一片,绝对不会有什么浓密的绿色的草。
昨天的时候天色一直很昏沉,更没有什么皎洁的月光。
许是因为有地龙的缘故,他昨儿个被打湿的裤子已经干了,可是一片粘腻,令人十分不适。
这样的梦,在他懵懵懂懂的时候,也发生过,可梦里的人总是朦胧着一张脸,只是在最后的时候,才会露出天子的容颜。
看到了人,梦自然就醒了,哪里像昨日,全程都感觉很清晰,就像是真实的发生过的一样。
“大人,您的脸色发红,可是要请太医把脉?”
“本官无碍,只是地龙太热。”
梦怎么就醒了呢,醒的那么早,他冷眼看了那唤他的宫人一眼,把后者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下什么错事。
在宫人战战兢兢的时候,沈止自己又调节过来了,梦毕竟是梦,看到现实中的陛下自然更好。
“宫内可有热水,本官要沐浴更衣,再去觐见陛下。”
他穿着这身衣服,简直罪恶,若是面见陛下,一定会被瞧出来的。
等沈止走了,那先前唤他的宫人小心翼翼的问自己的同伴。
“我方才没做错什么,没有得罪这位大人吧。”
后者摇摇头,只安抚他:“许是这位将军起床气大了些,我瞧他方才心情不错,你且安心。”
沈止前去寻陆戈的时候,却被拦下来了。
“陛下正同谢侍郎在商谈公事,若无出人命的要事,一律不准入内。”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沈止其实不爱讲规矩,但是他足够听话。
尽管沈止离开京城不短时间,可是他仍然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宫人客客气气说:“可需要奴为大人通传一声。”
“不用了。”
他今日来并不想要同天子谈什么公事,只是想问问她今日去哪里用午膳,谈一谈私事。
沈止站在外头,任由冷冽的风吹在他的脸上,好让他清醒一些。
有身着锦衣的年轻儿郎从远处走来,见到他的时候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武官一向不被文官瞧得起,更何况他是奴隶出身,对那些讲究血脉传承的人来说,更是卑贱。
这样的眼神沈止瞧习惯了,恼自然是恼的,可他如今心情不错,不过是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孩子罢了,他并不打算同这种人计较。
“珏公子,您的手炉。”
宫人在这年轻儿郎身后跟了上来,匆匆把紫檀金边小手炉塞到他的手里。
沈止看着那手炉,眼神一紧,因为那手炉并不是什么新鲜物件,而是东宫旧物。
他习武练出来的一双利眼,看到手炉的下脚还缺了一小块,只是很小的磕碰印记,不仔细看的话,并不明显。
沈止记得这炉子,是因为当年冬日的时候,他不小心在冰上滑了一跤。